此時她們正處在燕州附近的邊陲小鎮上,醫館裡的大夫瞧著也隻有半吊桶的本事。
那大夫不過掃了瑛瑛一眼,隨
意搭了一把脈,便道:“這位姑娘應是來月事了吧?泡些紅糖喝喝就好。”
既不壓低了聲音說話,也不顧忌瑛瑛的麵子。
瑛瑛頓時窘迫無比,隻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才是,她悄悄瞥了眼身側光風霽月的薛懷,心中愈發懊惱無比。
薛懷聽後卻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也沒有半點提及女子月事的惱意,隻柔聲對小桃說:“去給夫人煮碗紅糖吧。”
他們此行雖沒有備下紅糖,可帶出來的銀兩卻是豐厚無比,薛懷拿出了一錠銀子,那大夫便恨不得把自己藥庫裡的所有紅糖都拿出來。
瑛瑛喝下一碗熱氣騰騰的紅糖之後,又在醫館的軟榻上打了個盹,臉色好轉了一些後,薛懷才肯繼續趕路。
在瑛瑛午睡的這半個多時辰裡,薛懷便坐在小杌子上安靜地守著她,連小桃和芳華等人也插不進去手。
小桃暗地裡多瞧了薛懷兩眼。
逼仄的醫館內陳設皆是半舊不新的模樣,坐於粗陋杌子上的薛懷卻沒有半分嫌棄的意思,安然端坐、姿態嫻雅。
隻是這樣靜靜地坐著,便有幾分旁人難以企及的高雅在。
她還莫名地覺得這位清冷的仿佛天上仙一般的世子爺莫名地多了兩分煙火之氣。
且並非隻有小桃起了這樣的心思,芳華和芳韻也是心細如發之人,她們一日到晚寸步不離地伺候在薛懷和瑛瑛身旁,最為明白這兩人之間相處時的不同。
一日,正逢馬車停在驛站整休的時候,芳華便與芳韻偷嚼起了舌根,說的就是薛懷對瑛瑛的“溫柔”。
“咱們世子爺待夫人倒是十分妥帖細致,和在京城的時候全然不同。”芳華如此說道。
芳韻也點頭如搗蒜,順著她的話說道:“你也瞧出來了?昨日我還以為是我眼花了呢,世子爺在用午膳的時候主動給夫人夾菜了。”
兩人正躲在驛站一樓的角落裡說悄悄話,不曾想小桃竟從兩人身後探出了腦袋,可把兩人嚇了一大跳。
“你們也這樣覺得?”小桃欣喜不已,立時出聲追問芳華和芳韻道。
芳華被她唬得神魂皆移了位,隻見她捂著胸口不斷地大喘氣道:“我的姑奶奶啊,你可知曉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小桃笑著撓了撓頭,朝芳華與芳韻道了歉後便道:“你們也覺得世子爺待夫人溫柔了不少?我還以為就我一個人這樣覺得的。”
小桃是自小伺候瑛瑛的忠仆,在瑛瑛心中的地位更是超然越於眾人,芳華與芳韻便也存了幾分要與她交好的心思,當下便說道:“你可不知曉世子爺從前的事,當初表小姐還在府上的時候,不管她怎麼對世子爺暗送秋波、癡纏討好,咱們世子爺卻隻把她當做嫡親妹妹一般,說是君子有禮,其實就是冷漠和疏離,哪裡像如今對我們夫人一樣和善溫柔?”
小桃聽罷喜得連連拍手,當日夜裡便趁著薛懷不在客房的時候,溜進屋裡和瑛瑛提起了此事。
瑛瑛於情愛一事上也不是多麼靈通聰慧的人,她雖察
覺到了一點薛懷對她態度的變化,卻也沒有往情愛一事上考慮過。
如今聽得小桃歡欣雀躍的一番話,連她自個兒都有些不敢置信。
“你的意思是,夫君喜歡上了我?”瑛瑛哪裡敢往這一頭深想,單單是柔嘉公主這四個大字,便足以隔斷她的所有情意與惘念。
小桃瞧出了瑛瑛臉上的不敢置信,便為她加油打氣道:“夫人可彆氣餒,即便世子爺今日還沒有對夫人動情,明日和後日可就說不準了。依奴婢說,世子爺如今待您事事妥帖,顯然是把您放在了心上,您也得抓把勁才是。”
小桃的話剛說完,洗漱完畢的薛懷便走進了客房,他如瀑般的鴉發半濕未乾,正鬆鬆垮垮地垂在身前,幾綹墨發鑽入半敞的衣襟之中。
如此旖旎的景象,自然不該有閒人陪侍在側。
小桃連眼風都不敢往薛懷身上遞,朝他行了禮後便逃也似地離開了客房。
倒是瑛瑛因小桃的一番話心緒難平,眼睜睜地瞧著薛懷向她走來,卻沒有似往常一般挪開自己的目光,而是直勾勾地盯著薛懷的衣襟。
衣襟半敞,露出一點點惹人遐思的體魄來。
薛懷後知後覺地留意到了瑛瑛的目光,低頭瞧見了自己淩亂不整的衣襟,霎時便赧然地理好了衣襟,走到瑛瑛身前,問她:“還難受嗎?”
馬車過於顛簸,瑛瑛又是第一次出遠門,不論吃下多少安胃的蜜餞和丸藥,都抵不住腦袋裡的那股暈眩之意。
她又強忍著不肯耽誤行程,忍到最後便吐了一回,可讓薛懷好生擔憂了一番,甚至還起了要棄馬車走水路的念頭。
隻是此處離江南隻有半個月的路途,走水路反而要再慢上半個多月,他隻怕瑛瑛的身子會受不住。
兩人湊近了說話時,瑛瑛才發覺薛懷凝著眸眼瞧人時瞳仁裡總是漾著能溺死人一般的溫柔。
不怪小桃會生出這樣怪異的念頭來,連她自己被薛懷這樣溫潤含情的眸子盯久了,也不由地開始相信小桃的話語——薛懷已把她放在了心間。
因此,瑛瑛的膽氣便壯大了不少,她先是謝過了薛懷的關心,而後便趁著他不曾去挑燈夜讀的時候,伸出柔荑攥住了他的衣擺。
薛懷低頭,目光落在自己的衣擺處。
那雙軟若無骨的柔荑先是隻肯攥著一方小小的衣角,見薛懷沒有抗拒的意思,柔荑便順藤而上,攀到了薛懷的勁腰處。
隔著一層薄薄的寢衣,薛懷甚至能察覺到瑛瑛手心滾燙的溫度。
勁腰處若有若無的束縛之感讓薛懷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抬眸望向瑛瑛,恰與她透著意動的杏眸撞在一處。
客房內的旖旎之色在兩人目光相觸的一瞬爬至屋內的每一個角落。
薛懷長身玉立地站在瑛瑛身前,並沒有嗬斥瑛瑛放肆大膽的動作,而是用那雙清明如溪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她。
凝望之中,他清冽的嗓音仿佛染著蠱惑人心的魔力:“瑛瑛。”
如情人間呢喃般的一句囈語,似在鼓舞著瑛瑛繼續攻城略池,又仿佛是在紓解著滿腔的熱切。
瑛瑛紅著臉環住了薛懷勁瘦的腰部,本是打算鑽入他的懷裡,嘗試著去聽一聽他的心跳。
若是他當真對她起了意,此刻必然心弦幡動。
就在她往薛懷懷裡走近一步的時候,客房外卻響起了一股吵嚷之聲。
寂靜的客房裡驟然響起這般尖利突兀的聲響,便將薛懷與瑛瑛之間彌漫著的繾綣意味驅散了個乾乾淨淨。
幾息間。
芳華與芳韻便叩響了客房的屋門,隻聽這兩人火急火燎地說道:“世子爺,夫人。有人在外頭鬨事,還扣下了我們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