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文淵的聲音雖然小, 但還是傳到了其他同事耳中，繼而不斷收到關注的視線。
齊文淵結婚太突然，至今大家還沒適應過來。
時玥聽到電腦忽然沒聲音, 便連忙比一個“抱歉”的口型, 隨後匆忙走到一邊。
不過她沒有離開書房，而是自己在角落尋個舒適的地方待著。
齊文淵跟所裡的老乾部們都是喝茶比較多, 要麼就是蹭彆人的菊花枸杞, 很少碰咖啡。
他抿一口咖啡, 倒也能接受，空氣中飄散著香濃的氣息, 更是讓人精神一振, 以至於他頻繁分心, 餘光時不時往角落的沙發上掃去。
她拿的應該是他昨晚隨手放那兒的期刊。
“文淵, 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斜視了, 那邊有什麼你老是瞟？”
電腦裡傳出這道大嗓門, 齊文淵不慌不忙將音量降低。
時玥側頭看一下，沒什麼反應，又低頭看回手裡期刊那晦澀難懂的文字上, 齊文淵所在的研究所是直屬中科院的科研事業單位, 研究深海探測裝備, 挺深奧的內容。
時玥看一會兒, 就開始打嗬欠，連咖啡都救不了她, 她將放下期刊，往沙發上一窩，就閉眼睡了過去。
書房門口，陳嫂嘿嘿笑著, 轉頭小跑離開。
齊老太太正在院子裡盯著那一大片的百日草，交雜在一起的鮮豔顏色，花瓣繁複，異常漂亮，聽到陳嫂誇張地描述一番，她也馬上喜笑顏開。
不過想了想，她又有些發愁，“整天不是呆在所裡就是出海，我是怕他連怎麼跟女孩子說話都不知道，都在家裡了，還盯著電腦看，玥玥都會嫌他無聊吧。”
“這……”陳嫂想到時玥在沙發上睡過去的身影，沒法反駁，“那老太太提點提點？”
“我沒那個老臉，年輕人的事情，我老插手算什麼啊？”齊老太太歎息，“把這婚姻敲下來，我都覺得對不起玥玥那丫頭了。”
她也不是沒聽過關於玥玥的風言風語，但是她還是相信自己的眼光，是不是好孩子，她心裡還是有點底的。
那丫頭的媽媽沒享受幾天好日子就去了，樊晉國娶新婦，又生一對兒女，雖然李芬對外是說把玥玥當親女兒，實際上怎麼樣，從玥玥的待遇就能看得出來。
那也不過是個缺人疼愛的孩子。
“那老太太，我還需不需要繼續盯著看？”陳嫂問。
“……”老太太看著花，嚴肅地點頭，“當然要。”
雖然說不乾涉，但是不盯著點兒，她心裡不踏實啊。
家裡就沒有一個聽話的，這個不生孩子，那個晚點生，這家裡整天冷冰冰的，她還擔心文淵連老婆都守不住。
陳嫂再回到書房，給齊文淵拿來一條毯子。
齊文淵正好結束會議，他抬頭示意，“陳嫂，我不需要。”
陳嫂臉上堆著笑容，往另一邊看一眼，然後放輕腳步離開。
齊文淵：“……”
他微微歎息，拿著毯子起身，朝女人的方向走去。
她唇上有一道小小的紅色口子，好像是昨晚她自己咬的，早上看還不明顯，現在越發深紅，大概是剛才又不小心碰著了。
他立在一旁，嫌少透露情緒的眼眸暗光閃爍，將毯子披到她身上，他轉身又回到桌子前。
可是沒一會兒，他聽到沙發上傳來些動靜，忍不住將視線投去。
時玥因為胃部的刺痛醒來，她捂著肚子坐起身，當即把目光放在咖啡上，差點忘記原主那胃痛的毛病。
她靠著沙發緩一會兒，聽到那輕微的敲鍵盤的聲音傳來，隨後是綠茶係統輕快地彙報——
【齊文淵好感度+1%！】
時玥側頭看去，對方並沒有看來，她抱著毯子起身離開，走過齊文淵麵前時，小聲留下一句“謝謝”，也不等他有反應，就小心翼翼地離開。
齊文淵等那扇門打開又合上時，才抬眸看過去，好半晌沒能再集中注意力。
本來以為這場婚姻對他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但是事實證明，還是有的。
時玥回房間翻找胃藥，等緩解疼痛後，才去餐廳。
就跟齊文淵說的那樣，白天裡齊家除了老太太，其他人都各自忙著，所以見不到人。
時玥去廚房看一眼，有專業廚師負責一家的三餐，想吃什麼也可以提前跟廚師說。
原主也算是在富豪之家長大的，但是來到這裡，也算是長見識了。
齊老太太今天沒出來用餐，許是故意給時玥和齊文淵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不過很可惜，齊文淵一直在加班，時玥吃完回房間，他的那份也是陳嫂送去書房的。
下午的時候，齊文淵回房簡單收拾東西，對時玥說，“我有急事要先回所裡，你可以在這裡繼續住。”
時玥搖頭，“我也要回公司。”
再不回公司，她這個月的錢都要被扣光了。
齊文淵聞言抬頭凝她，“跟我一起走？”
“好。”
時玥點頭，也跑去收拾行李箱。
齊文淵望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繼續低頭收拾文件。
齊文淵開車，不過半個多小時，便來到研究所。
時玥在車裡等，也就十來分鐘，他重新走出來。
“可以回家了？”時玥看向他詢問。
因為那兩個字，齊文淵扣安全帶的動作頓一下，隨即點頭，“嗯。”
大平層很寬敞，因為提前布置過，入戶屏風處貼著紅色雙喜，看得出還購置不少新家電，上麵也按照習俗貼著囍。
時玥放下行李，齊文淵給她拿新的拖鞋，“你先看看。”
她點點頭，隨口說，“這裡也像樣板間。”
“……”齊文淵一怔，眼眸深邃，沒有波動，“嗯，我平時不怎麼買東西。”
裝修的時候是怎麼樣，現在就是怎麼樣，不過最近他父母給他添置不少智能家電。
時玥掃一眼開放式廚房，“那你平時自己做飯？”
看起來是動過廚房的……
“嗯。”齊文淵有一句回一句，“大部分時候，在所裡吃。”
見時玥打開冰箱看，他補充道，“想吃什麼，可以跟保姆說，她可以每天過來做飯、搞衛生。”
“好。”時玥點頭，“不過我也會做飯。”
此後兩人都安靜下來，齊文淵走進主臥，看到自己本來的床上用品全部被換成紅彤彤的，頓時僵在門口……
時玥從他身後看進來，也笑出來，“好喜慶~”
就是跟他的極簡風格極其不搭。
齊文淵視線掠過她，微微勾唇，轉瞬又恢複冷淡。
他沒問她是否要單獨住一個房間，便直接將她的行李房放在主臥，他並不抵抗兩人現在的相處方式，甚至覺得這樣才是最好的。
晚飯是時玥做的，齊文淵洗完澡出來，她已經煎好兩份牛排。
見他走過來，她一邊收拾廚房，一邊解釋，“冰箱裡好多牛排，我突然有點想吃。”
“嗯，麻煩你了。”齊文淵倒不在意吃什麼，平時主要貪方便。
時玥擦擦手坐過來，聽到齊文淵說，“煎得很好，醬料自己調的？”
“嗯，我平時貪方便也喜歡囤這些，而且我容易長胖，不能吃太多主食。”
齊文淵手微頓，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句，“不胖。”
怎麼定義胖不胖呢？他覺得她瘦，但是……該有肉的地方，也有。
齊文淵趕走腦中忽然冒出的綺思，聽到對麵的女人略顯苦惱地說，“上鏡就會胖的……”
他想起她的本職工作，隨即說，“不管用彆人怎麼說，健康最重要。”
仿佛他的話戳到她心窩，她忽然掀眸看他。
他猝不及防看進那深棕色澤的漩渦裡，差點，走不出來。
她有極大的資本，去勾動男人的征服欲、占有欲。
“第一次有人這樣對我說。”她說。
世上所有人包括女人本身，都對女人太過苛刻。
齊文淵斂眸，嗓音尚算平靜，“那是因為你見到的人還少。”
時玥：“可是，我比你大一歲。”
齊文淵頓時啞言。
昨晚她讓他喊她姐姐的場景驀地在腦子裡跳出來。
兩人都微微低頭，看著餐盤，默契地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空氣中仿佛有什麼在醞釀著，酥酥癢癢刮在人心頭上。
【齊文淵好感度+1%！】
——
齊文淵很快收拾好廚房，他在書房裡能聽到主臥裡時不時傳來的動靜，時玥洗澡敷麵膜化妝，最後拿上包包走出來。
她沒去打擾齊文淵，而是直接出門，坐電梯的時候，她給那個剛加上的微信發消息：齊文淵，我去公司，明天早上才能回來。
齊文淵很快回複：好
連多餘的符號都沒有，老婆夜不歸宿，他也沒多問一句。
時玥看著消息勾了勾唇，他未免太放心了點？
她也沒回，走出小區後，打車離開。
二十多分鐘後，時玥走進公司，原主大學學的是新媒體，不過陰差陽錯當起主播，因為沒有專業設備，一直都是在公司裡直播。
時玥還沒打算解約，所以直接朝自己的直播工位走去，狹小的直播間宛若一個艙位，顯示屏，麥克風，攝像頭等設備都是一體式的，隻要按一下開關，就能一鍵開啟直播，一個個主播坐在裡麵，宛若一條流水線。
將門關上後，工位之間還能隔音，主播之間不會相互影響。
時玥剛坐下，就有人抱來產品，匆忙地吩咐，“你沒來開會，先熟悉一下這些產品！”
時玥雖然白天沒來，但是產品說明她已經記下，現在簡單對照一下就好，公司給她這些底層主播的選品，都是給錢就能上的，至於質量，還真的沒怎麼把關。
所以後來畢長林揪住這一點，把她踩得死死的，事實上她不過一個打工人而已。
“鏡頭吃妝，你就這麼素？”隔壁相熟的一個女人來到時玥身旁，不等她回答又開始八卦，“你真的是回去結婚？之前都沒聽你說有男朋友，怎麼這麼忽然？”
時玥頭也沒抬，“相親的。”
女人叫楊有姝，跟原主一起來這個公司的，比她小好幾歲，兩人算是公司裡比較能說得上話的，但是……也沒有深交過。
應該說，原主跟誰都沒法深交，更喜歡獨來獨往。
“相親？你這條件去相親？你還不如在直播間征婚呢，說不定能遇到有錢的啊！”
楊有姝震驚不已，湊過來時，一身濃鬱的香水味也撲麵而來，時玥抬頭看她，“我老公是事業單位的，也挺好。”
“啊，這也行，鐵飯碗……”楊有姝這回沒法反駁，畢竟她父母就很想她找個端鐵飯碗的，老師公務員都行。
“白天開會還說什麼了？”時玥趁機詢問。
提到這個楊有姝就麵色凝重，“公司要引進新的主播，業績不達標的，可能要被辭退，咱倆得加油。”
時玥也不著急，“那我就回家呆著，讓老公養唄。”
楊有姝一言難儘，似乎忍不住，離開前對她說，“姐，我跟你說，女人還是彆總想靠男人，哪怕是結婚了，否則以後吵架都不能理直氣壯，那多憋屈啊……”
時玥看著她那神情，若有所思點點頭，“是這個道理，謝謝你跟我說這些。”
楊有姝頗有感慨，“我就是覺得吧，你沒其他人那麼市儈，雖然也不好相處，但是我不擔心被你坑。”
時玥：“……”
這算是好話嗎？
見她愣住，楊有姝笑開顏，花枝招展地離開。
按照原主之前的排班，她的直播會從晚上十點開始，一直到淩晨五點，每次原主離開公司，都六七點的時候。
她主要帶化妝品和服裝類的產品，直播間已經有固定的粉絲，三萬來人，男女粉各占一半吧。
晚上十點，算是流量比較好的時刻，時玥的臉出現在鏡頭前，她看著顯示屏自己整理一下著裝。
她還沒來得及買新衣服，隻是從原主那裡挑來比較順眼的，白色蕾絲小吊帶內搭，外麵穿著針織外套，把自己遮擋嚴實，也抵禦著中央空調的冷氣。
雖然有一定的粉絲，但實際上來觀看的沒幾個，時玥也不管這些。
今晚的商品中，有一款聚攏型內衣，選品那邊給的文案也是比較擦邊的。
這件產品上架的時候，流量忽然多起來，評論區也變得帶上顏色。
“主播試試唄嘿嘿嘿”
“看不到效果，穿上看看！”
“試穿就送遊艇！”
“嘿嘿嘿，主播多少錢一晚？”
“主播今天好冷漠，都沒笑過，但是爺愛這款。”
“為什麼不試穿？要不然怎麼看效果？”
……
時玥基本上當做沒看到這些，該解釋的解釋，沒人詢問的時候，她就跳到下一個產品，嚴肅，淡定，偶爾掃過屏幕下方時，那眼神宛若看著小醜一般。
淩晨五點，時玥下播，剛好楊有姝也出來，兩人一起往外走。
楊有姝問，“年中購物節剛過去沒多久，根本沒有多少成交量，今天白忙活，你那邊怎麼樣？”
“還行吧，跟以前一樣。”內.衣賣得比較好。
不過時玥被主管訓了一頓，因為她修改過內衣的文案。
時玥回到家時，齊文淵已經離開。
她洗一個澡，就躺下睡覺。
——
齊文淵接到大堂嫂的電話時，走出了辦公室。
梁曉瑩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來，“文淵，你跟玥玥在一起嗎？”
齊文淵一怔，“沒有，我在所裡。”
“啊，這樣啊……我剛才看到她的話題，她沒事吧？”
齊文淵沉默一會兒才說，“我待會兒看看。”
他聽得出來她語氣的異樣，似乎事情還不小。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安慰安慰她。”
“好。”
齊文淵掛電話後沒走回去，而是打開梁曉瑩發來的鏈接。
他不太熟悉什麼叫帶貨主播，好像是最近新興行業，視頻裡樊時玥輪廓更加柔和，她聲音慵懶，卻利索，似乎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安靜的模樣。
不過齊文淵很快皺眉。
總有一些蛆蟲，戴著有色眼鏡看彆人。
但是從始至終，直播間裡的女人似乎都沒被那些言論影響，她的神情一直是專注而認真的。
齊文淵沒去看彆的，他退出來，又點開“樊時玥”三個字。
僅有的兩條聊天記錄，顯得屏幕空蕩蕩的。
這個時候她應該睡下了，他抿一下唇，收起手機走回去。
時玥一直睡到下午一點多，被公司一個電話吵醒，說是讓她早點去公司，直播時間要加長，而且還是流量最好的時間段！
時玥掛電話後，看到楊有姝給她發的鏈接。
楊有姝：姐妹，你上熱搜了！
時玥直接打開微博，果然看到自己的直播間片段。
#女主播被羞辱依舊淡定直播#
“臥槽，這些臭男人惡不惡心啊，人家正常帶貨而已！”
“彆來搞男女對立好吧，如果穿成這樣還推銷內.衣，不就是故意吸人眼球？”
“怎麼這麼多蛆蟲，人家穿衣正常好吧，露哪兒了？大胸就不能賣內衣嗎？”
“這個主播姐姐我熟悉，在她直播間買過挺多東西，不過她這種是要聽公司的，所以選品怪不到她頭上。”
“我感覺姐姐的文案都挺好的，而且麵對這麼多惡心言論也沒失態，感覺她心理好強大。”
“內部消息透露，文案是主播自己改的，本來的的確很擦邊來著……”
“姐姐直播間在哪兒？好漂亮啊~”
“我去頂一個，實不相瞞，姐姐眼神殺到我！”
……
話題隻是出現在熱搜尾巴上，討論熱度並不是很高，但是對於小主播來說，的確是很大的流量。
怪不得公司讓她趕緊回去。
時玥吃過午飯才回公司，馬上就被拉去開會。
原主記憶裡，她新婚回來後上直播，也因為內.衣這個產品被調侃得麵紅耳赤，後來也成為被人詬病的一點——擦邊。
所以時玥昨晚在直播的時候，把公司準備的文案給改掉，也沒有按照主管要求，拿著內.衣在胸口比對，她隻是大致介紹產品的功能性和材質。
沒想到，反而有這樣的效果。
“玥玥，你的光輝時刻要來了，要抓住這個機會啊。”楊有姝坐在時玥身旁，跟她咬耳朵。
“說不定是禍是福呢。”時玥也放低聲音。
公司在營銷方麵多少有點能力，趁時玥還在熱搜上，馬上便給她安排一場直播，怕她應付不過來，便讓她選一個搭檔。
公司給她推薦的都是頂部主播，時玥選的卻是楊有姝。
似乎嫌棄時玥的衣服太普通，公司讓她去倉庫選一套穿上，時玥也不客氣，她選的是黑色襯衫裙，腰帶勒出細腰，暗色而中性的裝扮，將她妖豔的氣質中和，帶上幾分颯爽。
她去化妝間，將頭發卷出更明顯的弧度，嘴唇染上紅酒的豔色，複古的造型，讓她更加豔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