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拜訪 更新啦(2 / 2)

大開大合,瀟灑肆意,字裡行間都充滿了尋常人苦求而不得的靈光。

極其靈動!

看完第一句時,你已在驚喜怎會有如此佳作,可看到第二句時,這份驚喜甚至還會加倍!

若說彆人要費儘心思才能抓住的一點靈感,在趙沛那裡,完全是俯拾即是,而且還要一邊撿一邊抱怨,“太多了,寫不完,根本寫不完……”

就……仙人舞劍和泥點子甩王八拳的區彆。

毫無疑問,這是一位絕對的天賦型選手!

哪怕不夠接地氣,哪怕來日中不了進士,也必然因為寫得一手好文章而被賞識,破例封官。

之所以當初沒中解元,恐怕是河間府的主考官不喜歡這類型的文章,奈何此人才華太過出色,任誰也不忍心過分打壓,所以才叫他屈居第二。

麵對這樣的對手,對策有且隻有一條:

揚長避短,避其鋒芒。

因為單純在寫文章這一方麵,真的很難贏!

若讓秦放鶴上,那麼他一定會走另一條路,在保證穩定發揮的前提下,將求真務實發揮到極致。

上位者固然喜歡靈動的文章,但在實乾麵前,勢必要輸一頭。

但這個對策對孔姿清而言就不是那麼實用,因為他擅長的,恰恰不是實乾。三年遊學經曆,也僅僅是將短板補足。

麵對一般世家出身的對手,足夠了,可對上趙沛這種天賦型掛比,不夠。

很危險!

雖然有些遺憾,但孔姿清自認也不是輸不起的,所以非但沒有提前對趙沛打壓,反而與之結伴同行。

倒是秦放鶴將方才孔姿清念的詩詞文章寫下來,看了又看,越看越覺得有點眼熟。

“你覺不覺得這個風格……”

孔姿清笑了,“趙沛,字慕白,常挎劍行走。”

齊振業:“……啥?”

秦放鶴:“……噗!”

感情是李太白的迷弟!

他就說這種雄渾又輕盈的風格,怎麼就有點熟悉!

孔姿清夾了一筷子醬肉吃,細嚼慢咽,咽下去才繼續道:“初見時,他正與數人對峙。”

秦放鶴就跟齊振業整齊地驚歎,“當真可敬,竟以一人對數人,著實令人欽佩!”

然而聽了這話,孔姿清的表情再次微妙起來。

他垂下眼簾,捏了捏眉心,似乎在整理措辭。

過了會兒,才聽他幽幽道:“非也,是他一個,被數人圍毆。”

齊振業:“……”

秦放鶴:“……”

啊這……

你說你沒那個本事,逞什麼能啊!

丟不丟人!

哪怕現在回想起來,孔姿清還是覺得荒唐、荒謬。

當日他途徑某地,在城外茶攤上歇腳,順便聽說書人吟唱,忽然就聽到遠處食肆亂哄哄鬨起來。

本以為是尋常衝突,孔姿清不想管的,可沒想到愈演愈烈,尖叫聲頻發,他便帶人去看。

然後就見趙沛給人壓在地上打。

說話間,桂生已去旁邊找人問了起因,原來是趙沛來這裡打尖,怎料那掌櫃的聽他是外地口音,又孤身一人,便有意訛詐,隻是一盤燒肉、一壺酒外加幾個餑餑,張口就要五兩銀子。

趙沛哪裡肯給?

當即拍案而起,怒罵這是一家黑店。

掌櫃的就冷笑,“窮鬼若沒銀子,將刀留下抵賬也好。”

趙沛仰慕詩仙李白,不僅學著對方四處訪名山、采仙藥,自然也欲挎劍而行。

然大祿朝嚴格控製兵器,除弓、箭、刀、短矛、盾牌“五兵”不禁外,餘者皆不可攜帶。

對此,趙沛深以為憾,因為刀身短粗,終究不如長劍瀟灑。

而律法所限,也容不得他十劍殺一人……

秦放鶴:“……”

不好意思,他有點想笑,但還是忍住了。

孔姿清的表情也不怎麼嚴肅,聲音輕快道:“趙沛拳腳不錯,然雙拳難敵四手,又不好見血,迅速落入下風……”

秦放鶴:“……噗。”

抱歉抱歉。

何其輝煌的黑曆史!

得知原委後,孔姿清就命隨從上前解救,又將那一乾人等扭送附近知州衙門。

也是到了衙門之後,孔姿清才愕然發現,灰頭土臉流鼻血的那廝,竟然還是正經在冊的舉人!

彆說他,連當地知州都傻了。

你他娘的是舉人,倒是早說啊!

哪怕把腰牌往那夥黑心商人麵前晃一晃,他們也不敢動你一根手指頭!

趙沛不以為然,胡亂往臉上一抹,又吸吸鼻子,呸一聲吐出滿嘴血,擲地有聲道:“某不屑以勢壓人。”

孔姿清:“……”

知州:“……”

此人有疾!

還不輕!

不是,你都被群毆了啊!

知州忙派人將祖宗送到後麵梳洗,又準備鮮亮衣裳,又請孔姿清坐了,在旁邊聽審。

得知自己打的是舉人老爺後,食肆那夥人瞬間癱軟如爛泥,麵無人色。

掌櫃的涕淚橫流,喃喃道:“小人,小人著實不知……若早知道,便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也不敢……”

知州:“……”

彆說你,本官也是才知道!

平民互毆,輕微者,許當場調解,不過各打五十大板。

可毆打舉人,那必然是犯法,輕則坐牢,重則流放。

因是當眾鬥毆,證人都是現成的,知州當場發了簽子,提了人來對峙。

聽說掌櫃的得罪的是舉人老爺,那些證人們麵麵相覷,一咬牙,竟當場又抖摟出許多昔日食肆強買強賣、訛詐過路人,還有本地人去乾活不給錢、送貨被壓價的事來,有大有小,零七碎八一籮筐。

嗬嗬,家醜不可外揚,如今不光揚了,還是當著外地人揚得乾乾淨淨!

下頭百姓們還在磕頭啼哭,“求大老爺做主啊!”

“那廝,那廝早年還欠著小人一兩又二分銀子的菜錢沒給……”

“求大老爺明察秋毫!”

知州一聽,再看看下首專心吃茶貌似沒聽,可耳朵都豎起來的孔姿清,老臉上火辣辣的。

他娘的,丟人啊!

證據確鑿,知州也怕孔姿清去外頭傳揚,故而三下五除二就給判了,又命人即刻出城查封食肆,把錢財拿出來補給一乾受害人,餘者充公。

那掌櫃的訛詐在前,唆使手下毆打舉人在後,綜合過往無數劣跡,罪無可赦,打六十板子,流五百裡。

餘者皆是先打板子,然後下獄,三年到十年不等。

下獄也不是單純關著喂飯,而是要拉到城外采石場去勞作,一點兒不閒置勞動力。

打板子也有學問,懲罰輕的、長官有意網開一麵的,便是打一百也不過皮肉傷。

若懲罰重的,二十板子都能打殘了。

那掌櫃的八十個板子下去,人也隻剩一口氣,再流放……

判決下來之後,百姓們皆拍手稱快,次日甚至還敲鑼打鼓來知州衙門謝恩。

孔姿清見了,對知州拱手,“大人真是明察秋毫,愛民如子。”

事發地距離衙門不過幾十裡,說近不近,說遠也不算遠,多年來屢屢有百姓和過往客商吃虧,本地父母官當真不知麼?

即便不知,其轄下諸多官吏也必然與那掌櫃的有勾結,足夠判一個治下不利之罪。

知州見他臉上似笑非笑,話裡話外滿是陰陽怪氣,如何高興得起來?臉上熱辣辣的,胡亂嗬嗬幾聲,含糊過去。

聽完這些後,秦放鶴卻生出另一種想法:

那趙沛究竟是大智若愚啊,還是……釣魚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