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暗鬥(二)(1 / 2)

妓的來源大致可分為三類,被父母家人賣了的,被拐子拐來的,還有就是家中男人官場獲罪,女眷們淪為賤籍。

彆說什麼紅袖添香,風流韻事,那都是對男人而言的,對女人們,隻有災難。

尤其最後一種,身份地位可謂從雲端墜入深淵,非常殘忍,本人也往往很難接受,不少人一接到旨意就寧肯自儘也不受辱。

而此次逃跑的這位就曾是官員之女,其父當年卷入江南鹽稅一案,因此獲罪,族中女眷悉數沒為官妓,流散四方。

官妓的可怕之處在於,普通身份的同行可以自贖,或是隨便什麼豪商巨賈,隻要銀子夠了就能帶走,但官妓不行。

隻有現任官員才能為其贖身,也不能做正經妻妾,且要記錄在案。這往往很影響官員本人的風評和日後晉升,所以實際上會這樣做的人極少。

本質上,這條律令也就意味著,一個女人淪為官妓後,一輩子就這樣了。

正因該女子的身份,所以也算是在年前的京城掀起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

人們紛紛猜測她到底為什麼要跑。

是實在不堪忍受了麼?

似乎並不難理解。

但怎麼成功的呢?此刻又藏身何處?

需知她們一旦逃跑,所在青樓老鴇會立刻上報官府,由官府出示海捕文書,等同逃犯,誰人敢包庇?

天寒地凍的,她一個弱女子,能跑到哪裡去?

那位昔日的官家小姐也算知書達理,琴棋書畫都要的,故而剛落難那會兒L,便有好事者蜂擁而至,名頭不小。

如今事發,許多官員也在私下扼腕,可惜了!

明日就放假了,各衙門難免有些鬆散。

處理完了政事,各處貼了封條,這一年就算扛過去了,自然身心鬆弛,相互道彆之際,也不免說起此事。

翰林院中也有幾個曾會過那女子的,嘖嘖幾聲,又對前麵程璧笑道:“程編修,日後你可少了一位紅顏知己啦!”

誰不知道那女子曾與程璧春風幾度呢?

便是如今她唱的幾首曲兒L,也是出自這位風流才子之手。

程璧聽罷,也是轉身一笑,“可惜了。”

話雖如此,他麵上的笑卻無半點傷感,仍如往日一般燦爛又多情。

不過一個妓/女而已,跑了也就跑了,與他何乾呢?

那幾人聽了,便都擠眉弄眼哄笑起來。

“可惜了,也不知同哪位情郎私奔了吧?”

“此事便是程編修的過錯了,若他早年便憐香惜玉,替人家贖了身,安置了,哪裡會有今日相思之苦?哈哈哈哈!”

程璧也跟著笑,並不以為意,又說要同眾人一道吃酒去。

“城西酒肆新來了兩個胡姬,模樣兒L麼,不如咱們中原女子溫柔細膩,隻舞姿甚好!”

那幾人聽了,便都說好。

有人喜歡,自然也

有人不喜歡,落後幾步的隋青竹等人聽了,紛紛皺眉,滿麵嫌棄。

可惜?

可惜什麼?

“汙言穢語,不知所謂,”隋青竹重重跺腳,沉聲罵道,“簡直有辱斯文,有辱聖聽!”

這還站在宮門口呢,就這般放肆議論,簡直沒有一點朝廷官員的體麵!

他罵得很大聲,前麵正等車轎的幾人立刻就聽到了。

程璧抄著衣袖,施施然轉身,“我說呢,哪來的烏鴉這般聒噪,原來是隋修撰,怎麼,年貨都置辦齊了麼?”

話音剛落,身邊幾人便都大笑出聲。

隋青竹一味慷慨解囊,以至於本末倒置,家人拮據的事不算秘密,許多人都笑話他癡傻,常以此攻訐,屢試不爽。

若在以前,隋青竹不覺得自己有錯,此舉自然無效,但如今他多少也有些轉圜過來,聽了這話,不禁麵紅耳赤,氣勢上就弱了,“……本官自有道理,如今也不曾虧待家人,君子過而改之,無需爾等指責!”

他看向程璧,“倒是你,身為朝廷命官,不思修正己身,反而恃寵而驕,行事越發放浪,如此辜負聖恩……”

“翻來覆去就這幾句,你沒說煩,我都聽得煩了,”程璧冷笑著打斷,看見後麵秦放鶴和孔姿清聯袂而來,本能地頓了頓,然後才收回視線,重新對隋青竹道,“你若不服,隻管參我,就是不曉得本官犯了大祿律法的哪一款哪一條!”

說罷,狠狠往隋青竹青紅交加的臉上剜了眼,拂袖而去。

走出去幾步,又不知為何停下,扭頭看了眼,這才上了宮門外等著的轎子離去。

“又吵了?”

秦放鶴迎著程璧的視線,口中卻對隋青竹道。

隋青竹重重歎了口氣,氣憤且沮喪,“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他就是不明白,也不能理解,為何在朝官員能如此肆意。

那些聖賢書,都白讀了麼?

“大過年的,自家的事,莫要在外張揚,”掌院馬平從一旁過來,神色不虞,看看離去的程璧,微微蹙眉,再轉向秦放鶴和隋青竹等人時,略和緩了些,“你們……休要同他相爭。”

今日一早,程璧又上了新年賀文,天元帝當場看過,十分喜歡。

眼下他正得意,偏行為確實算不得犯法,頂多不夠體麵罷了,既然陛下都不計較,外人自然也無可奈何。

依照馬平老好人的習性,能說到這裡,已算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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