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持續半下午。
到快四點時一行人才簽訂合同。
楚沁算看清楚了, 這位主任嘰裡呱啦說那麼多其實也不是不收,更不是擔憂質量。
畢竟隻要高樹村的人不傻就不會做一錘子買賣,附近想要替代他們的村子多著呢。
他就是想壓價, 但他也沒壓太狠。
因為機械廠是要在這裡立足的, 總不能得罪土著落個不好的名聲。
名聲臭了容易招來上頭的關注啊。
於是乎價格定得隻和供銷社差一線,其中豬肉比供銷社的少五分錢,青菜倒是差不多, 而雞少三分錢, 雞蛋倒和供銷社一樣。
楚沁覺著價格還算不錯就沒多說, 倒是後來簽合同時她“查缺補漏”補充了幾條。
“得提前簽一年。”楚沁道,“也就是說,今年的合同不但得把今年的訂單定下來,還得把明年的也給定下來。”
她發現韓隊長老實得可以,竟然就簽訂本年的,也不想著給後一年上層保險。
主任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萬一第二年遇事兒了呢?”
楚沁攤手:“那沒辦法,這算是不可抗力的天災嘛。再有就是老天爺總不可能隻針對我們高樹村對吧,若有事那必定是都有事。”
主任其實是無所謂的, 楚沁說得有道理, 加上機械廠家大業大壓根就不在乎這些。
楚沁又道:“這裡說的肉價是整豬的價, 那到時候豬是村裡殺還是廠裡殺?”
若村裡殺,保不齊會被擠出點油水來呢。
主任也是這般想:“廠裡殺。”
豬全身上下都是好東西,村民們貪肉不容易但是貪血很容易。
楚沁就又讓韓隊長添上去。
她最後問:“如果有其他的東西能賣廠裡來嗎?”
主任來興趣:“什麼東西?”
楚沁指著遠山:“今年春筍不少, 您這收春筍這類時令菜嗎?”
收啊!當然收!
最近青黃不接,廠裡後勤天天為吃啥菜而發愁呢。
這事就算這麼定好。
回到村裡, 韓隊長把事一說,再把合同一字不落地抄到村裡公示牆上,也算是給村民們一個交代。
村裡人對這價格還是蠻滿意的, 就是好奇今年就開賣來得及嗎?
“怎麼來不及,今年一茬一茬菜種下去幾乎月月都能賣。而豬過兩三個月,最多四五個月也能出欄了。雞遲些,但也遲不了多少。今年賣年底就能分錢,多美的事啊。”小唐道。
楚沁旁邊聽得點點頭。
她立誌要讓村裡人都起蓋房的念頭,這樣自己才能“大隱隱於市”。
哎!這樓房啥時候才能住上啊。
其實韓隊長和村支書這倆村裡大佬也是希望在今年便開始的。
因為他們有個宏大的理想
——在村裡建禮堂。
這年代,彆以為在村裡建禮堂就是一件特彆容易的事,那得是有錢有閒還有人的生產隊才能乾到的。
像是這揚子溝公社,就隻有公社有禮堂。
同樣,隔壁樂水以及東湖也是唯有公社有禮堂。
高樹村若是建了禮堂,那就算十裡八鄉頭一份了。
其實隔壁靜水莊也是禮堂的,不過人家那禮堂其實就是起到食堂的作用,準確來說並不算禮堂。
所以十裡八鄉生產隊獨一份禮堂的名聲很讓倆領導心動,皆一口定下今年就種菜的事。
要種菜了,就得有種子。
種子好辦,公社裡就能買。
接下來就是翻地,韓隊長已經把菜地給劃分出來,楚沁領到的就是翻地的活。
這活不算輕鬆,但凡要彎著腰的活都不算輕鬆。
楚沁乾半天下來腰都僵硬了,幸好劃分出來的菜地不多,半天就能翻完地。
接著就是種種子。
機械廠是有要求要種什麼菜的,這不能亂種。
而楚沁現在在種的就是空心菜,這一整片地都種。
嘖嘖,可見再過不久後機械廠的工人怕是要頓頓吃空心菜。
但因為陰雨連綿,使得進度被大大拖慢。
有時碰上大雨天,更是隻能待在家裡。好在極少打雷,楚沁包括村裡人便經常帶著鋤頭上山去挖春筍。
今年的春筍是真的多啊,雨水多且碰上春筍大年,這多得漫山遍野都是呢,楚沁半天的時間就挖了五大袋。
不過挖筍容易運筍難。
這就跟砍柴似的,大頭的體力在怎麼把幾百斤重的春筍運回村。
對彆人來說運輸是難事,對楚沁來說卻容易非常。
她是今天早晨七點去的山,當時山中還淅淅淋淋下著雨,楚沁穿著蓑衣避著人一路挖。
就連午飯都是在山裡吃的,期間雨並未停歇,但剛巧山裡有塊大岩石能遮擋中雨,楚沁就在岩石下把午飯解決,然後接著挖。
彆人挖六七袋,她就敢挖十來袋。
她挖完一個往空間裡扔一個,到最後空間裡的筍足足有上千斤。
等天色快暗,時間來到傍晚時她才帶著滿身的疲憊與水汽回家。
村裡打穀場上很熱鬨,大家都在稱春筍的重量。
楚沁回家後先把薑湯燉了,再洗個澡,把身體洗暖和後才開始把筍裝麻袋裡稱重。
“嗯,一共1358斤。”
楚沁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些不能全部運走,不然她解釋不清楚自己怎麼能挖到這麼多。
她留一半在家裡,也不怕壞,能留著有空時做筍乾吃。
家裡現在也沒多少乾貨了,趁著雨水充沛野菜遍地的時候得多做些乾貨備著。
洗完澡,一杯濃濃的薑湯灌入肚中。
楚沁辣得呲牙咧嘴,又喝了杯溫熱的水後才推著春筍去打穀場。
打穀場上,韓隊長正稱重記錄。
筍都被倒出來了,堆在角落裡,堆成小小的筍山。
楚沁推筍而來,她板車上的筍量著實讓大家有點驚訝。
楚嬸兒:“你挖了這麼多?”
楚沁點點頭:“我一天都在挖呢,也正巧碰到筍多的地方。”
張嬸兒也湊過來說:“謔,你這運回村花大功夫了吧。”
楚沁再點頭,皺眉道:“可不嗎,我肩膀都快抬爛。”
說著,還裝模作樣的揉了揉肩膀。
楚小叔氣道:“誰讓你挖這麼多,這種天氣你也敢在山裡呆一天你真是……”
不怕死啊!
楚沁:“行了叔,我知道了。”
她墊起腳看看人群裡頭,問道:“這些筍到時候是算錢還是算工分呢?”
楚嬸兒:“算工分,哪裡能算錢,”
楚沁點點頭,也對。
如果算錢,其實是有點擦邊的。
這說是集體賣,但真正深究起來說是個人賣也可以。
總不能你前腳賣了拿到錢,後腳就把它分給村裡人,這不得把大家當傻子?
所以賣完錢後把錢收入大隊賬上,再用工分代替,等年底統一分紅,這才是無可挑剔的流程呢。
排了十多分鐘的隊,終於輪到她。
楚沁這些筍算多少工分?
“呦,整整700斤!”小唐笑笑道,“你一個人也能挖這麼多啊,算你18工分。”
楚沁立馬精神起來:“18工分!”
她瞪大眼睛,自個兒家裡還有600來斤,也就是說她今年賺30多的工分?
楚沁恍惚一瞬,覺得挖筍這活可比下地來得輕鬆。
小唐哪裡曉得她還有一半,稱完重量後把工分記上就開始稱其他人的。
一邊稱,筍就一邊運。
即使天上還下著毛毛細雨,但韓隊長堅持今天傍晚就帶人把筍送到機械廠去。
“楚沁,你有空去嗎?”韓隊長喊。
楚沁趕忙搖頭:“我沒空!”
她可是洗完澡的人了,哪裡還敢搞出一身的汗來。
韓隊長也不在意,又點兩人,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推著小板車往機械廠而去。直到晚上八點一行人才回村。
而此時楚沁已經躺床上準備睡了,聽到動靜後才曉得他們回來。
楚沁其實又開始擔心這綿綿細雨下得山坡會不會發生塌方。
畢竟雨多嘛,水量山裡吃不下,楚沁明顯就發現這段時間自家從山裡接來的山泉水渾濁了不少。
她的擔憂是對的,村口的山坡確實塌了,好在隻塌些許,很容易就能把路挖通。
沒過多久,村裡有戶人家的後門也塌了,把後門的雞窩全給埋住。
楚沁被驚天動地的哭喊聲吵醒,還以為出大事兒了呢,後來才從黃豆子嘴裡曉得原來是雞被壓死,同時還壓破兩個蛋。
天,這確實也算大事吧。
緊接著又曉得雞被壓死的那戶人家是張老大家,楚沁不禁就無語了。
這家是真走背運啊,剛巧這幾年還又多災多難,大環境和自身都倒黴,所以年年都得破回財。
嘖嘖,也不知道得罪哪路神仙。
半點沒自知之明的楚沁壓根就沒想到,人家倒的最大黴就是與她相關。
這事就算這麼過去,村裡沒辦法賠。
但依山而居的人家都開始關注自家旁邊的山了,就怕會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