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沁心中微歎,覺得韓隊長的善心必定能結善果。
她想的沒錯。
高樹村的條件好,成了許多知青下鄉的首選之地,所以他們村的知青人數要比張飛燕所經曆的上輩子要多許多。
如今這些知青都要參加高考,不說每個都考上去,但總有人會考上。
在明年,就有一人考上首都大學,後來成了富甲一方的人物。他還投資了高樹村的蔬菜種植基地,捐贈了一條路,大大縮短了高樹村通往外界的時間,使得高樹村成為四通八達的風水寶地。
但這些還遠,如今近的是高考。
村裡有人組織起了高考複習班,班級就定在禮堂。
楚沁請假後就沒去上工了,村裡人得知她也要參加高考,甚是驚訝。
畢竟楚沁吃穿不愁,她想去當工人也沒啥問題,咋還要去參加高考呢?
“不為啥,就是想試試。”
楚沁對張飛燕說道。
她認真道:“我現在確實是吃穿不愁,可物質生活滿足了,不是更好去追求精神上的滿足嗎?我上了大學,學了自己喜歡的專業,往後也有自己的一份事業。”
張飛燕得知此事後也來找她,原本也不解的,可聽她說完這番話後直接怔忡在原地。
她自打重生回來,並沒有想高考的事,她也沒學著楚沁拾起書本,
她到底做了什麼呢?
張飛燕陷入思考。
幾分鐘過去了,她沒說話,楚沁也不打擾她,隻在那兒靜靜刷題。
筆尖把紙張磨得唰唰響,伴隨著微風吹動樹葉的簌簌聲,張飛燕恍然回神。
正值秋日,陽光透過院裡的桂花樹葉,地上斑駁一片,偶爾有如同黃色小傘般的桂花從樹枝上掉落,落在地上,落在樹底下的桌上。
楚沁半點不受影響,依舊刷著題。
恍惚間,張飛燕隻覺得一夢二十年。
重來一回,自己難道就隻會找個好男人嫁了嗎?
張飛燕隻覺得有隻大手緊緊攥住自己的心臟,使得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不是的,她不該這樣的。
她也應該有一份自己的事業。
她飛速眨兩下眼,緩緩呼吸。
高考是來不及了,她成績不算好,就算讓她複習十年她都不一定考得上。
但78年,是改革開放的年份。搞學習不太行,她或許可以試著搞錢。
可問題又來了。
搞錢是需要腦子的,但很明顯,她沒有一個足已讓她掙大錢,支撐她創辦事業的腦袋,她隻有對未來的記憶。
於是,張飛燕慢慢把目光移到楚沁身上。
楚沁:“……”
楚沁疑惑片刻,隨即繼續刷題。
張飛燕興衝衝地走了,楚沁還是在刷題。
這段時間她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複習,複習時一半的時間都在刷題。
甚至上廁所的時候都拿著小冊子在被語文課文。
楚沁快要瘋了,她已經好幾天沒洗頭發了,有時竟然想要考試快點到來。
村裡組織的複習班她也去過,隻是楚沁聽了一兩回課後覺著這個複習班不太適合自己,便又回家獨自複習。
等11月中旬時,金玉請了假,也來到楚沁家和她一同複習。
緊接著又有楚紅加入。
楚紅是貨真價實的學霸,她也在機械廠裡上班,可閒暇之餘還跟著秦華奶奶學醫,她立誌要當一名醫生。
有了楚紅的加入,楚沁和金玉複習時直接起飛,效率都不知道提高多少。
三人就不停複習著,紀竟遙包攬了每日的家務活,更是把元元拘著,不讓她去打擾楚沁三人。
終於,就在楚沁刷題刷得快被題目逼瘋之時,高考來臨。
12月10日,是高考的第一天。
而12月9日那天楚沁給自己放了一天的假,用於調整狀態。
這天,感覺自己仿佛從半死不死中徹底活了過來,已經乾枯的身體被重新注入血液,已經發疼的腦殼疼痛慢慢消退,待到狠狠睡一覺後,重新變得精力十足。
紀竟遙給她按摩:“咋樣,這力度好不好?”
楚沁舒服得眯起眼睛,發出聲喟歎:“啊——特彆舒服。”
她的關節嘎嘎響,慢慢變得不再僵硬,身上因緊張而繃緊的肌肉也開始放鬆。
“我可算是要解放了,這次考得上最好,要是考不上我明年不想再試了。”楚沁閉著眼睛說道。
紀竟遙:“彆說這種喪氣話,老師不都說了嗎,你現在的水平大專是夠的。萬一就碰上許多你會做的題目,然後成績出乎你意料,直接夠上了一本……”
“哈哈哈。”楚沁美得笑出聲,“我要是能上一本,上第一誌願的那個學校和專業,再讓我辦場酒席我也願意。”
她的第一誌願是啥?
是本省的農業大學畜牧專業,這所學校的畜牧專業在全國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了,楚沁實在沒什麼信心。
紀竟遙揉揉她腦袋:“你放輕鬆,彆怕,明兒我在考點門口等你。”
楚沁笑眯眯:“行,你多帶點熱水,我考試的時候你找個不冷的地方休息就行。”
夜深了。
屋外下了雪,雪花紛飛,月色朦朧,今晚對於許多人來說,或許是個不眠夜。
翌日,一輛輛從機械廠出發的貨車載著一車車的趕考人,往縣城行駛而去。
這車是去縣城運貨的,廠裡也有不少人要參加考試,正好一起運走。
而楚沁作為紀竟遙家屬,也坐上了車。
正因有車她才沒提前一天去縣城,村裡不少人昨兒就已經住到縣城去了。
楚沁靠在紀竟遙身上,身上披著厚厚的長棉襖又睡了一覺。
睡醒,車也到縣城了。
睡了回籠覺的她神清氣爽,下車時被寒風一吹,半點困意也沒了。
“你找地方休息去吧,我進去了。”楚沁衝著紀竟遙揮揮手,然後進考場。
她是穩定型選手。
越是關鍵時刻,她越是穩定。
在不少人有心焦或者激動之時,楚沁的心跳動得愈來愈平穩。
鈴聲一響,考卷分發,楚沁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提起筆開始做題。
第一科是語文。
語文並不算楚沁的強項,原主的記憶她並不能沉浸式體驗。
對於其他人來說,語文是自小接觸的,自打會說話,總會接觸到那麼幾句古詩,所以他們語文再差也差不到哪兒。
但楚沁不是,她沒有從小浸潤在這種氛圍中,她語文是真的能考個四五十分。
楚沁在語文上也是下了苦功夫,後來成功把語文穩定到良好的分數線上,這一個多月來也撿起來不少,所以今天答題還算順利。
考場十分安靜,楚沁心無旁騖地做題。
看到二選一的作文題目,她想了想,選擇其中之一,然後又構思三分鐘開始動筆。
“叮鈴鈴——”
考試結束。
紀竟遙果然在門外等著了,楚沁出去後迫不及待把手伸到他懷裡暖著。
“走,我帶你去吃飯。”
紀竟遙沒問她考得如何,直接拉她去國營飯店。
下午,考的是物化。
楚沁選的是理科,她依舊做得順手。
今晚就沒有回去了,而是住在縣城招待所中。
元元被送到了楚嬸兒家,這孩子長到7歲,終於體驗了一把離開父母的感覺。
第二天是數學和政治。
楚沁繃緊心神,當落下最後一個字,政治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之時,她望著窗外,雪花正紛紛落下。
高考結束了。
——
“楚沁在家不?”
郵局的人騎著自行車從橋上而來,衝著山丘喊。
楚沁聽到動靜,鞋子都沒穿,飛奔出去大喊:“在!”
送信小哥笑了笑:“恭喜啊,你的錄取通知書開了。”
楚沁眼淚都快飆出來了,拿著信封回家,迫不及待打開信封。
此刻正在喂雞的紀竟遙也匆匆跑下來,忙問道:“啥學校?”
楚沁呆呆:“是省農業。”
她緊接著不可置信,瞧著紀竟遙喃喃自語道:“天呐,竟然還真被我夠著了?”
紀竟遙湊上前看,隻見上麵明晃晃寫著:“畜牧專業動物營養與飼料”幾個字。
楚沁“啊”的一聲喊出來,臉都要笑爛了!
楚沁的錄取通知書仿佛是開關,陸陸續續的村裡一些人也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到了月尾,錄取通知書已經發得差不多了。
考上的收拾行李開年去報道。
沒考上的到處求筆記,準備明年二戰。
楚沁也把筆記分了出去,然後從拿筆記的人的口中得到了知青院的情況。
知青院考出去8個,比她想的多。
其中四個本科,四個專科。
而村裡呢?包她考出去3個,除她外還有楚紅和小唐的侄女。
其中知青院的一位知青考得最好,是市第一名,去了首都大學。
再就是楚紅,據說她是市第三,也去了首都的一所牛逼哄哄的醫科大學。
然後就是楚沁,楚沁萬萬沒想到,她的成績能在村裡排第三。
而金玉呢?
她上了省城的一所師範大學,吊車尾讀上本科。她親爹聽說此事後還找上門塞錢給她,奈何錢直接被她扔了出去,最後她親爹被臊得撿起錢低頭離開。
金玉丈夫同樣考的是省城學校,夫妻倆已經去省城了,金玉私底下透露給楚沁,說是去省城買房。
買房啊……
楚沁有點心動。
她不太想住宿舍,不曉得能不能走讀呢,如果能走讀是不是就要買房?
或者租房?
“還是買吧!”紀竟遙說道,“自家房子住起來舒服,咱們存的錢完全夠買的了。”
行吧,那就買。
於是開春後,距離學校報道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夫妻倆帶著閨女兒去省城,在楚沁學校附近買了一座280平的獨門獨棟院子。
院子地方夠大,位置也好,就是破敗得厲害,想住非得重新翻修一番才行。
行吧,那就修。
這一修就是小半年。
紀竟遙保持著每周來一趟,和楚沁見一麵的頻率。
都老夫老妻了,哪裡想得到還過起了異地戀的生活。
等到第一個學期結束,院子終於修好。
這都不叫修了,得叫重建。也就是兩人手裡錢多,能拿來這麼造。
院子被修成正房帶兩廂的傳統模樣。
進門後有個照壁,繞過照壁是正房,正房有三間房,分彆是客廳和左右耳房。
耳房剛好當臥室,楚沁和紀竟遙睡一間,大閨女睡一間。
接著就是左右廂房,各兩間屋,加起來四間屋。
一間廚房,一間客房,一間被改成洗澡間和廁所,還有一間是雜物房。
而院子就一個前院,後院隻有狹窄的一條廊,楚沁決定往後在這裡種些菜。
院子一建好,楚沁便立刻申請了走讀,誰曾想還得堅持一學期才能走讀。
楚沁深呼吸幾下,接受了。
等到大二,她走讀了,也把大閨女接到了省城讀書。
大閨女馬上讀三年級,楚沁直接把她塞到旁邊師範學校的附屬小學去。
這所小學就在她家房屋背後不遠處,走五分鐘就能到家。
而紀竟遙呢?
他隻能依舊千裡迢迢來省城看望妻女,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他高升,升到了省城時才算解決了和妻女分離的困境。
又是一年畢業季。
楚沁從本科畢業,出乎意料的,她選擇讀研,這讓趕來找她合作的張飛燕有些困惑。
張飛燕說道:“你真要信我,這幾年真的是風口,在這個風口創業豬都能飛。”
楚沁:“……”
“但也有豬會被砸死。”楚沁說。
她不適合創業,她不喜歡和人談生意,她更不喜歡到處奔波。
不過,她還是想賺錢的。
於是她道:“我入股你的服裝店行嗎,至於去廣東拿衣服啥的不就不乾了,我覺得你最好也謹慎考慮,不要一兩個人就上路去。”
“當然不是一兩個人,而是四個人!”張飛燕說道。
她又欣喜了,楚沁入股也行啊,她都入股了,往後關鍵時候總會出點主意的,她的本意也是讓楚沁當軍師。
至於管理的人也不是她,是她表姐。
她表姐特有手段,上輩子離婚後就下海,然後經營了好幾家服裝店,後來搞了個大賣場,要不是這次過年見到表姐,她都忘了表姐這號人物。
楚沁把錢投進去,張飛燕拿到資金後興致勃勃進貨去了。
後來的事兒楚沁其實沒多管,曉得每個月錢數的對的後,便放心和張飛燕幾人合作。
她之後幾年一門心思撲在飼料上。
她發覺自己從前對飼料的研究粗淺得很,必須繼續深入研究。
時間過得飛快。
張飛燕幾人生意越做越大,楚沁拿著分到的錢在上海買了兩套院子。
她嗅覺靈敏可不是單單隻靈敏在吃之上。
隨後又趁著金價合適的時候把手裡黃金脫手,再把家裡錢湊湊,在首都買了套小院子。
衣食住行完全解決後,楚沁覺得自己能夠躺平了。
看著院裡正和閨女在要桂花,給她做桂花糕的紀竟遙,楚沁靠在門檻上,笑容在臉上漸漸綻放。
今年她38歲,即將結束穿越後的第二個十年,正邁向她的第三個十年。
上輩子種種恍如一場大夢。
這輩子事事皆都如意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