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還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嗎?”
岑霽見賀總問完這句話就不出聲了, 深邃的眸光微微閃動,像是在思索什麼事情。
岑霽想,是不是剛才賀明烈的話衝擊到了賀總。
畢竟當著他的麵說他龜毛、冷漠, 還有無性戀……
換作自己, 也難做到心裡一絲波瀾都沒有。
賀總在這時開口:“沒事了, 你去忙自己的吧。”
岑霽於是準備離開總裁辦。
想到什麼, 他轉過頭:“其實,每個人都有一些區彆於他人的小特點,隻要不對彆人產生影響,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恰恰因為這些特點, 構成了獨一無二的每一個人。”
“是這樣嗎?”賀崇凜似是有些意外, 視線望過去, 微微思索了番,“好像是這個道理。”
“那岑助理有什麼小特點嗎?”過了會兒,他忽然問道。
然而不等岑霽回答這個問題, 就見賀總露出恍然的神情:“我想起來了,喝醉酒會開演唱會?還有, 打電話查考勤?”
岑霽愣了幾秒。
他以為賀總早就忘了這件事, 沒想到竟然還記得。
也對,敢在賀總談生意的時候打電話查賀總“考勤”, 恐怕就隻有那個時候喝醉酒的自己了。
岑霽神色一時尷尬又羞窘, 語氣磕絆道:“我……喝醉了就控製不住自己, 所以很少喝酒。”
那次就是和大家一起玩上頭了,又都是熟悉的人, 第二天還不用上班,他才敢有勇氣再次挑戰自己的酒量。
結果依舊沒什麼長進,撒酒瘋還撒得更厲害了。
為此岑霽決定以後再也不沾一滴酒。
賀崇凜笑了聲:“沒什麼。”
我覺得很可愛。
尤其是那道近乎撒嬌般的聲音, 賀崇凜每每想起,都覺得心底像是被羽毛輕輕剮蹭。
好想再聽他用那樣的語調和自己說話。
就是遺憾沒能看到他“開演唱會”的一麵。
那天在車上聽小雷說,岑助理唱歌的時候會五音不全。
真是這樣嗎?
還有,岑助理原來是喜歡重金屬搖滾樂隊的。
看眼前熟悉的身影離開,關上門。
賀崇凜在電腦上搜了一下他們口中那個叫黑色風暴的樂隊,最近正在全國巡演。
他查看了一下樂隊信息,隨後關閉電腦界麵,目光不自覺移到旁邊堆疊得整整齊齊的文件上。
賀崇凜凝眸望了會兒,探過去修長的手指。
文件很快凸出一枚格格不入的邊角。
有些燥。
不過似乎比不上昨晚在島上那種湧動的燥意。
冰冷的海風都壓不住。
清大校園。
陸野下完課從教學樓走出來。
之前那個問自己要不要進娛樂圈的人又來了。
叫什麼舟?
“陳行舟。”陳行舟再度笑眯眯地遞上自己的名片。
今日天氣晴朗,風聲蕭肅。
前幾日下過一場小雪,雪霽天清,陽光清澈。
在這樣明亮光線的視野下再看這名男生,陳行舟覺得更酷更帥了。
那天見到他是在夜裡,有路燈的照耀,男生的身影一部分落入燈光下,一部分隱入黑夜裡,光與暗交織在一起,像是藏滿了沉甸甸的故事。
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探索。
今天卻是和那晚完全不同的感覺。
還是冷冷的,渾身拒人於千裡,可是又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
隻有不願搭理自己的姿態一如上回,絲毫未變。
不過陳行舟並不覺得受挫,他跟著上前:“你不用著急做決定,可以先留一張我的名片,或是了解了解我們公司。”
男生沒接。
陳行舟沒有氣餒,繼續遊說。
“我們不會過多打擾你的學習,會幫你合理安排好時間門。你平時本身不是就要兼職嗎?你可以把這當作兼職的一種,而且獲取的報酬遠不是你現在的兼職可以比擬的。”
“我沒有彆的意思,就是想幫你探尋人生另一種可能,你也可以當作是為自己多留一條路。”
大概是被自己說得有些不耐煩。
眼前的人停住腳步,瞥一眼他手上的名片,接過。
陳行舟喜出望外,不過是送出了一張名片,他卻像是已經把人簽到手,送上耀眼的神台。
反正不管怎樣,邁出了第一步。
雖然看男生冷漠的態度,前路依舊渺茫遙遠。
可據陳行舟了解,彆的公司找過去的星探和經紀人,這位叫陸野的男生理都不理上一眼。
至少自己可以和他搭上幾句話,今天還送出去一張名片。
陳行舟喜滋滋的。
“那今天先不打擾你了。”
陳行舟見好就收,在引起男生反感之前,快速開溜。
繩子張弛有度。
繃緊了,就極易斷裂。
人也是,不能追得太緊。
要給對方留下餘地和空間門。
聒噪的聲音消失。
陸野低頭,看向名片上的小字——
星熠娛樂。
秦楊從身後追上他,探頭看向他手中的名片:“那個經紀人又來找你了?”
陸野把名片揣進兜裡:“嗯。”
“他還沒有放棄?”秦楊意外,“不過想想也是,我要是娛樂公司的經紀人,遇見你這麼好的苗子,我也死皮賴臉不放棄。你一看就是能在娛樂圈爆火那種類型,先不說能掙多少錢,光是被無數道崇敬仰慕的目光注視著,都覺得很爽。”
“尤其是那樣灼熱的目光,跨越人海,隻投注到你一個人身上。”秦楊沉浸式想象了一下那樣的畫麵,“完了,要受不了了!”
他掐了下自己的人中,做了個狀似暈過去的動作。
睜眼,看自己冷酷的舍友依舊麵無表情。
秦楊有些尷尬:“我就是做大夢,隨便說說而已。你在學校人氣那麼高,有那麼多仰慕者,不缺關注的目光,可能沒辦法理解我剛才說的這種心情。”
無法理解嗎?
一片泛黃的梧桐葉飄飄悠悠落在地上。
陸野不期然踩上去,耳邊發出清脆的聲響。
兩人正好路過一處闊大的看台,那是為學校的學生進行文藝彙演,或是舉行一些重大活動提供的場地。
陸野剛開學的時候,藝術社的學長學姐們為了歡迎新生,就是在這裡開展了迎新晚會。
當時人頭攢動,許多道目光投向看台中央。
陸野也抬頭看了一眼。
隻是平日裡沒什麼觸動的景象。
此時看過去,陸野腦海裡不知怎麼的,浮動出看台上黑色風暴的樂隊成員在上麵演出的畫麵。
台下,岑助理用熱切的目光看向台上,時不時會激動地歡呼。
那天自己送黑色風暴早年出道的唱片給岑助理,向來端莊韞斂的岑助理開心地從床上跳了起來。
後來他問CD好看嗎?
岑助理說好看,特彆喜歡。
當時的笑容就像今天頭頂上的這簇陽光一樣明媚耀眼。
隻是看碟片就能這麼開心。
要是在現場演唱會……
他會用秦楊說的那種目光去看台上嗎?
又或許,台上的人換作自己。
岑助理會用跨越人海的眼神看自己嗎?
而一旦某種思緒在腦海裡生根發芽,很快,就會一發不可收拾地快速滋長。
當天晚上,陸野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站在星光浮動的舞台上,頭頂上是熠熠光輝。
底下,人頭攢動,從無數雙眼睛裡迸射而出的目光湧上舞台中央。
卻有一雙清潤漂亮的眼睛,平時沉靜若湖水。
此時,泛動著熱切的波浪,投射在自己身上。
那麼多道視線。
他一眼就辨認出了它。
它們隔空交彙在絢爛的舞台中央。
耳邊聲潮如海,人影憧憧。
世界卻仿佛隻剩下彼此。
第二天,陸野醒來,回想起夢裡的景象,微微有些失神。
室友們都已經起床了,準備去食堂吃早飯。
“沒想到陸野也會有晚起賴床的一天,讓我看看,七點二十分,平時這個時候,我們的冷酷學神不止去操場晨跑完,還學了快半個小時的習了,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對鋪的舍友打趣一聲。
其他兩人也感到罕見,尤其是宿舍長秦楊。
他們可是每天早上睜眼,就看到上鋪的被子已經疊得整整齊齊了。
偏陸野動靜很小,出門無聲無息。
上次和大家一起上大課,還是不小心在衛生間門撞見他對著鏡子盯嘴角創可貼的時候,但也是中途回來的。
幾人收拾著書本。
陸野掀開被子,疊好,下去床鋪到衛生間門洗漱。
今天又到了周五,到了可以去芸景小築和看到岑助理的時候。
陸野撩了捧冷水衝在臉上。
抬頭,鏡中映出星光浮動的舞台和一道熱切明媚的視線。
下午,約莫四點鐘的時候。
陸野聽台上的老教授用讓人昏昏欲睡的語調講電磁學。
手機在這時彈出一條消息,是岑助理發來的——
[我下午在這附近辦事,快忙完了,等下直接把你捎回去,你今天沒其他活動吧?]
陸野回了句:[沒有。]
轉瞬想到上次隔壁宿舍聞遠他們的粗鄙言語,陸野想告訴岑助理,讓他不用過來,直接回家,自己等下坐地鐵。
恰在這時,老教授點名底下昏昏欲睡的同學起來回答問題。
扶著眼鏡看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自己最喜歡的學生陸野身上。
是自己看錯了嗎?
向來專注認真,從來不會像其他學生一樣打瞌睡或是偷偷玩手機的陸野,似乎正在玩手機。
於是,陸野在輸入框組織語言怎麼不讓岑助理來學校時,就被老師叫了起來。
等答完題坐下,重新拿起手機,岑助理已經告訴他,自己已經往學校這邊過來了,打算趁這個機會去學校逛一逛。
一會兒在學校東校區的月亮湖前碰麵,東門口那邊有停車道,他正好可以把車停在那邊。
陸野知道來不及了,隻好發了個“嗯,一會兒見”的消息過去。
發完,他盯著“月亮湖”三個字。
月亮湖是學校圖書館前一個特彆大的像月牙一般的人工湖。
因為距離圖書館比較近,環境非常優美,有一處斜著的草坪坡,所以很受學生們的歡迎。
學生們閒時或是在圖書館學習學累了,最喜歡去湖邊走一走,或是在草坪上坐一會兒。
尤其是情侶。
這裡是情侶最佳約會聖地。
也因此除了“月亮湖”這個名稱,它還有一個彆名,叫“相思湖”。
陸野有時候從圖書館出來,如果距離上課的時間門還早,也會去湖邊待一會兒,在那背背單詞。
然而對他來說稀鬆平常的事情,再普通不過的地方。
他今天看到“月亮湖見”這幾個字,不知道怎麼的,覺得臉頰微微有些發燙。
或許是因為下午的太陽剛好斜射入他靠窗的座位上,陽光將桌麵照得有些發熱,連自己露在外麵的皮膚也被渡上了一層暖意。
終於到了下課時間門。
陸野收拾完桌上的東西就往外走。
秦楊他們看他走的方向並不是平時靠近地鐵口的南門,有些奇怪,不過沒問什麼,畢竟陸野做事從來不是他們能夠揣測得到了。
他們現在高興於終於到了周末,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