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綁架皇帝, 除了想要謀反,就是心懷大恨,想要報複之人。
可趙禎這個皇帝, 是難得的仁善之君,目前大宋百姓安居樂乎, 全國各地雖然有疫情,也能得到及時的救助。
即便被官員瞞下,導致民不聊生, 他們怨恨最多的也是當地的狗官,很少有直接恨到皇帝頭上的。
最後就是冤假錯案導致的家破人亡, 可這個因為包大人的緣故, 近些年已經極少了, 尤其是在開封。
誰都知道, 有冤去找包大人,他一定會管的。
這樣一來,那些人有什麼理由去仇恨被他們敬畏的帝王?
更何況, 行動迅速, 做事乾淨,把侍衛殺了,官家和顏查散卻帶走了。
同時被帶走的還有一個小姑娘和趙伴當, 殺了豈不是更容易?
就像他們殺護衛一樣, 直接沉到河底好了, 自己可以從容脫身。
總比一路抬著四個大活人好吧?
所以他們一定有這麼做的目的,比如以官家的安危威脅人,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帶其他人走,或許是為了震懾。比如你們要是敢不聽話,我們就殺人!
他們拋出趙伴當或者顏查散小花的屍體, 為了官家的安全,其他人還不得老老實實的。
但最近這段時間,前朝後宮一片平靜,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們鋌而走險?
是新式的武器,還是能活命無數的好藥?亦或者什麼稀世珍寶?
這些統統沒有,所以不會是彆國探子乾的。
那麼蘇葉能想到唯一的理由,就是這人想要謀反,卻不能直接把官家殺了。
因為官家死後,繼承皇位的不一定是他。
先帝隻有官家一個兒子,可太宗留下不少子孫,就比如之前的趙允讓,就是太宗孫子之一。
宮裡還有曾掌過權的劉太後,官家出事,她立刻會走到台前,而因為她之前展現出的政治才能,和她在前朝的勢力,很輕易就能讓朝臣聽話。
到時候劉太後一定會選擇一個年幼的孩子,從小培養,而不是選一個成年人當皇帝。
因為一旦這人地位坐穩,劉太後的處境就危險了。
她能一次兩次掌權,就可能有第三次,新帝會擔心自己的權勢受到威脅。
所以哪怕為了自己母女的安全,她的選擇也是幾歲的孩子。
這人能這麼果斷的出手,就代表他謀算了很久,才能在臨時起意下做的這麼好,那他肯定不願意自己冒著危險謀反,獲益的卻是彆人。
即便那個人可能是自己的孫子也不行!
孫子當皇帝和自己當皇帝有著本質的區彆,自己是皇帝可以為所欲為,而孫子當皇帝,為了不被朝臣忌憚,新帝的生父和爺爺就得龜縮起來,必須低調,不然礙了掌權者的眼。
換誰都知道該怎麼選。
所以,官家暫時還不能死,必須隻是失蹤,得等他掌握了京城的局勢,再來殺人奪位好了。
蘇葉盤算了一下在京的王爺宗室,發現那些人都不可能是劉太後的對手。
首先劉太後占了大義,之前又有掌權的基礎,現在的身體又還很健康,在這情況下,任何人都比不過她的名分去。
其次這些王爺要權沒權,要人沒人,那些曾經掌權的,都被派到了封地,在朝中的勢力被架空。
就比如襄陽王,曾經在朝中也是顯赫一時,經過趙禎親政後的篩查,現在朝中已經不剩下什麼了。
另外還有八賢王,他是唯一一個位高權重,卻依然留在開封的。
但他情況特殊,是宗令,且是公認的賢王。
不過八賢王基本不上朝,也不會管朝中之事,屬於非大事不出。
原著中,隻有到了關鍵時刻,要麼需要救命,要麼需要八賢王說服官家和太後,才會請他出場。
這是一個有地位的富貴閒人,最重要的是,他不招任何門生,兩個兒子也都不出仕,每天遊手好閒,可以預見,等八賢王去世,他的長子繼承王爵,會淪落為普通的宗室。
這是八賢王的自保之法,也是劉太後和官家信任他的原因,是真的沒野心。
有野心的都被打發去封地了。
除了八賢王外,京城沒人是劉太後的對手,所以官家不能出事,尤其不能讓人知道已經出事。
而把人劫走,讓他暫時消失,讓所有人為了找官家忙得團團轉,一時間不會去考慮皇位繼承人的事,就是最好的選擇。
會這麼做的,除了想謀反之人,還能有誰?
而有謀反心思的,又在附近有據點和勢力的,蘇葉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襄陽王。
雖然明麵上現在襄陽王還在封地,是不可能出現在開封的,可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封地?
或許,他已經改頭換麵,來了汴梁,又正好在清風樓,恰好看到了單獨出行的官家,起了歹念。
把四個大活人運出汴梁,期間可能遇到許多意外,危險係數比較高。
再加上展昭和白玉堂反應迅速,很快把水路的船隻都檢查了一遍,沒有絲毫蹤跡。
而陸路就更是沒有線索,所以蘇葉有理由懷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些人很可能並沒有出城,而是把人綁了之後,就近安置了。
而離他們最近的,又有地方關押四個人,清風樓是個很好的選擇。
其一,這酒樓非常大,肯定有後門側門之類的,再加上他們是為打探消息而設,或許連密道都有。
這就解釋了他們為什麼能悄無聲息的出現,殺死了十六個護衛,除了武功高強之外,也有猝不及防之下,護衛們沒來得及反抗。
而屍體的傷痕也證明了這點,好幾人幾乎是一刀斃命,剩下的也死的很快,都傷在關鍵部位。
另外他們消失的快速又毫無蹤跡,包括蘇葉在內,都沒有發現任何痕跡,這明顯很不尋常。
可如果有密道,就解釋的通了,從密道悄悄出來,暗殺了護衛,然後在密道附近誘捕了四人,再從密道迅速撤離,順便掃尾。
第二,清風樓除了大,還有地窖,甚至不止一個,放菜的,放酒的,甚至是放冰的,都會挖得很深,把人關在裡麵,外麵想聽聲音都聽不到。
最後,如果襄陽王真的在這裡,看到趙禎後而臨時起意,而不是預謀綁人,就有可能直接把人帶回來。
畢竟沒有完善的計劃,當然步驟越簡單越安全。
出於這些考慮,蘇葉把懷疑的目標放在了清風樓裡。
這些蘇葉都沒有解釋,而是讓衙役們繼續裝模作樣搜尋,她帶著展昭和白玉堂回了蘇宅,給他們化了妝,打扮成閒漢。
這種人在酒樓是相當普遍的,又不是酒樓裡的夥計,一般不會惹人注意。
閒漢能提供很多服務,選包廂,點酒菜,點外賣,甚至是點歌姬,他們麵麵俱到,服務的非常好。
隻要你稍微付一點服務費,就一點心就不用操,等著吃喝玩樂就行,比後世的導遊可敬業多了。
而閒漢能提高酒樓的服務質量,還不用酒樓出工錢,因此他們一般不會驅趕閒漢。
而為了服務好客人,閒漢在酒樓裡跑上跑下,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展昭在開封太出名了,彆說清風樓搞情報產業的,就是普通酒樓夥計,那也一認一個準。
而蘇葉和白玉堂也一樣,但凡出現在清風樓,肯定會被人看死。
因此,她為三人做了易容,且每個人的角色不一樣。
她自己是出手大方的公子哥,白玉堂和展昭一個負責當閒漢,展覽客人,蘇葉就是他招攬服務的對象,而另一個可作為送餐小哥。
宋朝的外賣也非常發達,送餐服務很普遍,這樣的小哥就格外多。
到時候拿著一張條子,直接交給清風樓的管事,然後自己就可以出去隨意溜達,等餐期間非常自由,隻要你不打擾酒樓的客人,人管事也不會管你在乾什麼。
這三個身份,既能互相照應,又可以獨立行動。
等到天擦黑,打扮成閒漢的白玉堂率先出門,走到清風樓的門樓後,和其他閒漢一起蹲著。
等看到顧客來了,立刻熱情的迎上去。
一般是誰最先站起來,就是誰的客人,不好一窩蜂過去,會影響客人的心情。
在這方麵,白玉堂雖然武功高,還真沒有這些專業閒漢反應快。
被人搶了幾次之後,他索性半躺著了,還眯眼假寐,好似累狠了的樣子。
旁邊的閒漢們見他這樣,不由笑道,“兄弟白天在哪乾啊,怎麼累成這樣?”
白玉堂按照蘇葉提供的消息,懶洋洋道,“今天西城趙公子做東,在郊外喜林苑設立酒席,哥們負責安排歌舞雜耍。”
“喲,那兄弟可是能乾,今天賺了不少吧,怎麼大晚上還出來?”一人羨慕道。
像這種宴會上負責某個項目的,隻要不出錯,事後都能得到大大的封賞。
而且能拿到這種差事的,也不是一般人。
首先你得知道哪些歌舞好,哪個雜耍班子出色,最最關鍵的是,主家的需求,是想要熱鬨啊,還是大氣啊,是驚險的還是其他人沒看過的?
有了這些要求後,你得根據目標去找,還得有本事把人請來。
如果當天人家已經有了演出任務,你得和人協商著把人籌借出來。
而這份通曉各大娛樂項目,又能上下打點的本事,還真不是一般人能乾。
因此這樣的閒漢往往高人一等,賺的錢也豐厚,除了主家給的酬勞,辦的好事後有打賞。
而這還都是小頭,真正的大頭在,主家把錢給閒漢,由閒漢給自己請來的人結算工錢,主家一般不會親自出麵和表演人員算演出費。
那這中間的利潤可大了,能談價的可以省出一半來,裝入自己的腰包,即便少的,也能拿四分之一。
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規則了,在這樣的情況下,‘白閒漢’居然晚上還出工,實在太稀奇了。
“哎,彆說了,今天運氣差,一個小娘皮不小心打壞了主人家的碗碟,那可是上等瓷器,需要賠整整二十三兩。她一個十二歲的丫頭片子,哪有這個錢。人主家就說,讓藝館老板賠,之後從她身上扣。娘的,這小丫頭才十二,他們就敢打主意,真不是人。”
“人家是藝伎,賣藝不賣身的,要因為這事,被壓著賣身,可不就毀了一輩子。打量我不知道他們的齷齪心思,要小丫頭真的賣身了,這群丫的,可不會放過。人是我帶去的,怎麼也不能叫好好一姑娘,至此跌入泥潭,沒法子,我賺的那點全搭進去嘍,還倒貼了三兩。”
“這不,窮得兜裡一分都沒有,明天的清湯都用不起了,”‘白閒漢’抖抖衣服,表示自己身無分文。
周圍幾人擠眉弄眼,嬉笑讚歎道,“兄弟仗義啊,肯為了陌生人花錢。”
‘白閒漢’翻了一個白眼,懶洋洋道,“收起你們齷齪的心思,一個小丫頭,我能有什麼想法,隻不過這世道,大家都不容易,能救人一把就救一把,死後進了閻羅殿,我也好問心無愧,說不定閻王爺看我還做了那麼一件好事,允許我下輩子投胎成官宦子弟,再不濟出身富貴也好啊,那就賺大發嘍。”
“是極是極,兄弟,衝著你這份善心,下一個客人就讓你了,總不能叫你沒了明天的清湯錢,我們這樣的,還是得收拾齊整,才好出來見人不是。”
“對對對,下一個輪到你,兄弟們不搶。”其他人附和。
“那就多謝兄弟們了,”‘白閒漢’笑著抱拳感激。
遠遠就聽到幾人對話的蘇葉,快走幾步,跨入清風樓的門樓,‘白閒漢’沒有推辭,和幾人道謝後,就三兩步走到蘇葉麵前,笑著詢問,“客人可是要吃席?”
“對,這清風樓有什麼好吃的?”蘇葉點頭道。
“那可多了,客人請隨我來,要說著清風樓最出名的就是四種美酒,自家釀的,凡是品嘗過的,都讚不絕口。”
“我對酒沒多大興趣,給我介紹一下菜色吧。”
“好嘞,”‘白閒漢’高高揚聲,笑容滿意帶著蘇葉去了後院獨立的包廂。
這院子九曲回廊,包廂眾多,有大有小,大的可容納三四十人,小的也寬敞,不僅擺了飯桌,還有軟榻等。
並且軟塌放在窗口,針對院子中央的平台。
這是預備著客人吃累了,欣賞歌舞表演,或者小憩用的,服務可謂是相當周到了。
兩人走進包廂,裡麵的裝飾極為雅致,四五根蠟燭點燃,讓室內的光線變得明亮。
白玉堂壓低聲音,“你先坐著,我去給你點菜,順便問問展昭找到地窖沒有。”
“嗯,還有地道。既然我們都沒有找到地道,那這地道出口一定開在出人意料的地方,不定在院子,柴房,還是包廂裡,我裝作看風景,把包廂都轉一遍。”蘇葉道。
“好,我負責前樓。”白玉堂點頭,他要去前樓找掌櫃開單子,然後去後廚點餐,正好可以轉一圈。
兩人負責明麵上的,而展昭尋找那些隱秘的角落,比如雜物房,掌櫃夥計的房間,以及儲存食物的地方等等。
等白玉堂離開,蘇葉立刻在包廂裡轉起來,夥計端著餐食經過,看到的也是她正駐足欣賞包廂裡的擺設,或者院中的風景,並沒有什麼奇怪。
可其實蘇葉看似沒動,卻把一切儘收眼底。
雖然天色昏暗,但她的勢力完全不受影響,更何況,她還有花滿樓瞎如蝙蝠的技能,把內力灌注在耳中,就可以聽到院內的一舉一動。
用小石子試探一二,可以聽清牆壁,地下是否有空洞。
如果有地窖或密道,一定能聽出來。
然而一炷香過去,食物都上桌了,她卻什麼都沒聽出來。
夥計擺上了酒水和小雞元魚羹,木屑膏,蓮花鴨,“公子請品嘗。”
沒錯,蘇葉打扮成了男子,不然一個姑娘天黑後,獨自一人來酒樓吃飯也挺奇怪的,一定會引起夥計的注意。
男子就不一樣了,周圍的包廂裡幾乎都是男子,而女子是來唱曲陪酒的。
蘇葉施施然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讚許的點點頭,拿著筷子開始品嘗。
夥計見他滿意自家的酒水,不由心裡得意,躬身道,“公子請慢吃,剩下的我會陸續送來。”
蘇葉擺擺手,讓他下去。
等人走了,她並沒有接著找,而是一邊吃東西,一邊等白玉堂和展昭的消息。
這邊她已經確認過了,確實沒找到。
等所有的酒菜上齊,擺了滿滿一桌,那兩人才過來。
白玉堂一進來,立刻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狠狠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