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請皇上下旨,廢了兒臣這太子之位吧,”太子無所謂道,連眼皮子都不掀一下。
眾人齊齊倒抽一口涼氣,沒想到廢太子這樣的話,輕易就被當事人說出口了。
“胡鬨!太子之位關係朝廷安穩,哪能說廢就廢,”皇帝震怒,指著太子的鼻子破口大罵。
太子麵色不改,任由他罵個過癮,等皇帝說完了,才不緊不慢放下酒杯,“父皇既不想廢了我,那又何必問我,畢竟這朝堂,不一向是父皇您乾坤獨斷嗎,兒臣哪有質疑的權利。”
皇帝臉色沉沉,“太子,這是你該說的話嗎?”
“不該不該,兒臣說錯了,父皇責罰吧,”太子懶洋洋道。
這幅姿態,實在叫人氣急,二皇子當即跳出來,“太子,你太囂張了,你......”
“啪——”一個酒杯砸到二皇子頭上,力道之大,直接砸出血洞來。
“你這個陰謀叛逆之人,有什麼資格指責太子,我看你才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就你這樣的,還想覬覦儲君的位置,做夢!”皇帝怒聲斥罵。
二皇子摸了一把頭上的血,臉色隨著皇帝的話,越來越黑,也越來越陰沉,“既然父皇如此說,那就不要怪兒臣不顧父子情麵了,馬奎,動手!”
“馬奎,你敢!”皇帝氣怒,死死盯著馬奎。
馬奎垂下頭,朗聲道,“還請皇上降旨,廢了太子之位,改立五皇子為太子!”
眾人皆嘩然,“什麼?五皇子?不是二皇子嗎?”
二皇子的母妃慧妃就是治國公府的人,說是嫡支女兒,其實是旁支,自小被抱到國公府教養就是了。
馬奎和嫡支的人有衝突,但據說和慧妃親哥哥關係還過得去,因此所有人把他看成天然的二皇子助力。
不承想,他支持的竟然是五皇子嗎?
就連二皇子也愕然,失聲道,“馬奎你,竟然敢背叛我?”
還有五弟,這個一直跟在他身後的跟班,竟然是條咬人的狗。
五皇子的母妃是欣嬪,原本隻是一個小小的常在,一直不得寵,後來巴結了慧妃,才生下一個皇子。
欣嬪乖覺,一直讓兒子跟在二皇子身後言聽計從,而五皇子也表現得非常聽話,對二皇子馬首是瞻。
當初和馬奎交好,還是他幫忙出謀劃策的,說都是慧妃的母家族親,且慧妃又不是嫡支親生的,隻要讓慧妃的親哥哥出麵,想來馬奎不會願意放棄和一個皇子交好的機會。
果然,在被拒絕幾次後,馬奎終於被他拿下。
當時二皇子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果然不比太子差,父皇器重的人才,輕易就被他說服了。
“二皇子,臣本就和五皇子性情相投,還不是他當初好言相勸,臣也不會答應為你籌謀,並在皇上麵前講你的好話,可二皇子你實在不足為謀,有勇無謀,頭腦簡單,還吝嗇好鬥,好大喜功。臣是大楚忠心耿耿的臣子,不願意大楚出一個您這樣的君王,那會斷送大楚江山!”
“好啊好啊,”二皇子氣瘋了,順手抽出侍衛身上的配刀,就向馬奎刺去。
自馬奎出現後,殿外守著的侍衛就被逼入大殿,守在皇帝前麵,隔絕兩方勢力。
他們可是皇城內的禁軍,佩刀鋒利異常,瞬間就刺破了馬奎的鎧甲,流出血來。
馬奎反應迅速,往側後方一躲,避開這次攻擊,隻破了點皮。
他還有理智在,知道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刺殺皇子,不然就算五皇子登基了,也無法保下自己,因此隻是躲閃,順便還用言語刺激二皇子。
什麼腦子愚笨,被耍得團團轉,什麼文不行,就連武也不行,這腳貓功夫,彆說對付他了,小孩子都打不過。
二皇子氣瘋了,不管不顧起來,劈刀就砍,隨意揮舞,也不管有沒有傷到彆人。
眾人嚇得齊齊倒退,空出好大一塊地盤來。
二皇子眼睛通紅,嘴裡喃喃,“我對你們這麼好,叛徒,惡賊,奸佞小人,恩將仇報,你們都該死,該死!”
一副瘋魔的樣子,嚇壞了所有人。
五皇子實在看不下去,再讓他們這麼講下去,他的名聲就要毀乾淨了,衝上去一把握住他拿刀的手,“夠了,成王敗寇,二哥也該接受現實......”
“噗,”刀劍刺入血肉的聲音,五皇子低頭,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腹部,抬頭對上二皇子赤紅的眼。
二皇子笑笑,一把抽出手裡的刀,又狠狠紮下去。
五皇子再也堅持不住了,緩緩倒地。
眾人都被這番變故驚住了,紛紛不敢置信睜大眼,就連皇帝都忍不住後退幾步。
二皇子麵向馬奎,嘴角翹起,“馬奎,真可惜你效忠的主子死了,你現在還能效忠誰?”
馬奎瞳孔劇縮,“你是裝的,這一切都是你裝的?來人啊,快來人啊,把他拿下!”
然而羽林軍無一人動彈,隻靜靜看著。
馬奎茫然看了看,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指使不動了?
他豁然看向上首的皇帝,羽林軍隻認一個主子,那就是皇帝。
果然,二皇子扔了手裡的刀,抱拳行禮,“幸不辱命,回父皇,兒臣已經斬殺了想要謀朝篡位之人,還請皇上下令,誅殺馬奎這等逆臣賊子。”
“你你你......”皇上顫抖著手,指指他,又指指死得愕然的五皇子,指責道,“誰讓你動手的?”
“父皇,”二皇子提高聲音,“兒臣已經按照您的命令,接管羽林軍,引蛇出洞。我知父皇不願下令殺親子,但徒柘這樣的小人,不殺不足以震懾天下!”
眾人這才恍然,原來之前的隻是一場戲。
五皇子等人攛掇二皇子謀反,被二皇子反手告訴了皇上。
而皇帝給了二皇子羽林軍令牌,命他和馬奎在接觸過程中,秘密接管羽林軍。
而馬奎一直都認為二皇子有勇無謀,自然不會防備他,被順利架空了在羽林軍的話語權,以至於現在和五皇子的謀劃一敗塗地!
馬奎整個人都癱軟下去,麵無血色,兩股戰戰。
然而皇帝也好不到哪裡去,麵色黑如鍋底,他原以為二皇子前來告密,是忠心他這個君父。
原來他的野心更大,但皇帝此時已經有點控製不住局麵了,“你待如何?”
“自然是請皇上廢太子,並下旨退位!”二皇子傲然道。
“嗬嗬,亂臣賊子,亂臣賊子,好一個徒棱,好一個二皇子,是朕小瞧了你,”皇帝驀地笑了,那笑容中帶著譏諷。
二皇子突然覺得不對,轉身去看,不知道什麼時候,宮殿外已經被層層疊疊的軍士包圍了。
站在最前麵的,是郭啟正,五城兵馬司統領。
整個京城有道防線,首先是五座城門,有五城兵馬司管轄,同時還兼任外城治安問題。
而羽林軍負責守衛外城到內城的城門,以及內城安全。
最後是宮城,由禁軍護衛,另外在城外還駐紮著兩處軍營,隨時聽候調遣。
皇帝是個多疑的性子,在自身安全上,絕對不會放鬆,因此無論是這軍的統領,還是城外兵營的指揮官,都是皇帝親信。
可他畢竟老了,這些原本皇帝的忠臣,一個個有了小心思,想要提前投資,獲得從龍之功,好讓家族更進一步。
不然等到新皇登基,他們這些掌握了京城安全的臣子,立刻會被新帝清算。
如果自身沒問題還好,可能隻是免職,或者換到彆的沒有實權的部門,可要是被查出問題,正好被新帝拿來殺雞儆猴。
且皇帝越老越多疑,他們這些老臣日子也不好過,時不時就要被敲打,過得戰戰兢兢,生怕什麼時候皇上就聽信了讒言,要了他們的腦袋。
在高壓的環境下久了,大家誰也受不了,自然而然想換個新主子。
“郭啟正,你又是誰的人呢?”皇帝不繞彎子,直接開口詢問。
郭啟正張了張嘴,深深埋頭下去,“老臣有罪,罪該萬死,還請皇上責罰!”
郭啟正此前從未想過背叛皇帝,可他忠心歸忠心,卻不怎麼會教導兒孫。
家裡從兒子到孫子,都被那人籠絡了,並參與了機要,他如果不聽吩咐,難道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孫都去死嗎?
“一切都是臣的錯,待事情結束後,臣自裁以謝罪,”郭啟正砰砰砰磕了個響頭,把腦袋都磕出血了,可比二皇子嚴重多了。
磕完,他站起來,衝著皇子的方向,抱拳行禮,“還請皇子吩咐。”
皇帝隨之看過去,“好啊,好啊,老老四,原來你們也參與了,朕竟然不知道,你們如此野心勃勃。”
四皇子嚇了一跳,忙後退好幾步,和皇子拉開拒絕,“兒臣沒有,兒臣不知道哥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雖然他和皇子的關係比較好,但因為他母妃隻是一個小小才人,至今不得晉封,母子倆活得就跟小透明似的。
皇帝也從來不在乎這個孩子,因此在小時候,四皇子常常因為被忽視,而被宮人不放在眼裡。
他會和皇子時常待在一起,除了年齡相仿,也因為待在皇子身邊,能受到更多關注。
至少那些宮人怕他告狀,不敢再欺負他和母妃了。
但也隻是待在一起,四皇子的出身決定了不會帶來多少助力,就連皇子妃娶的都是皇子母家表妹。
這倒不是淑妃和皇子做的,而是皇帝下旨賜婚。
淑妃出自西寧郡王府,是其中一個異姓王爵,梁家戰功赫赫,至今還守在邊疆。
西寧郡王府有許多出色子弟,女兒卻很少,淑妃是嫡支嫡女,西寧郡王的親生女兒,而四皇子妃是淑妃庶出弟弟的嫡女。
隻因為這弟弟能力出眾,立下不菲功績,又死在戰場上,留下一兒一女。
皇帝破例封了一等輕車都尉,由兒子不降等繼承,女兒則賜婚四皇子。
因這種種緣故,外人看來,四皇子和皇子是一夥的,但內部,皇子並不十分信任四皇子,大事也不會讓他參與。
而四皇子對皇子,親近歸親近,卻會主動避嫌。
就像他對四皇子妃一樣,該有的體麵絕對有,但四皇子妃從未懷孕過。
外人隻覺得時候未到,或者是四皇子妃的問題,畢竟四皇子膝下又不是沒有孩子,隻都是庶出罷了。
至於內裡如何,誰知道呢。
因為嫁給了四皇子的緣故,西寧郡王府對四皇子妃敬而遠之,遠不如對皇子妃的親近。
見如此變故,四皇子妃默默從女眷中走出,站到四皇子身邊。
夫妻二人遠離風暴中心,幾乎要退到角落裡,意思很明顯,他們不摻和。
皇子蔑視地看了他一眼,對著上首拱手道,“父皇何必生氣,您準備了這一出,不就是猜到了今晚會出事嗎?隻是沒料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罷了。而今,我是那隻黃雀。”
“嗬,你以為這樣你就贏了嗎?”二皇子不忿,招呼羽林軍把他團團圍住。
所謂擒賊先擒王,隻要把皇子捉住了,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然而他低估了皇子的狠心程度,隻見他揮一揮手,門外的士兵們立刻一排排散開,露出裡麵一群小孩。
他竟然讓人把皇孫,宗室孩子,以及一乾大臣的子孫捉了來。
“我的孫兒啊!”“快放開我兒!”“我的閨女!”
眾人嚇壞了,就要往外麵跑,抱回自家孩子,然而佩刀一把把亮了出來,頓時止住了所有人的腳步。
他們眼睜睜看著刀架在自家兒孫脖頸上,隻無能為力瞎著急,看著皇子的眼神都帶著憤恨。
皇子嗬嗬一笑,“你真的要用那種眼神看孤嗎?”
“你這個賊子,你不得好死!”有官員對他吐了一口吐沫,然後衝過來要同歸於儘,被皇子的護衛直接絞殺。
嫌棄的用衣袖擦了擦臉,皇子麵色不該,揮了揮手,很快四個孩子被推了出來,男一女,都是之前那官員的孫子孫女。
他一揮手,四顆幼小的人頭落地,嚇壞了所有人。
二皇子算什麼,皇子這才叫狠厲,他們再也不敢亂說話了。
皇子滿意的掃視全場,然後對上太子的眼睛,“大哥做什麼這樣看我?難道大哥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兒子?”
他話音剛落,石清雪生的兩個孩子被推了出來,她驚呼一聲,想從人群中衝出去,被繕國公府的人拉住,“你是想害死他們嗎?”
皇子看了那邊一眼,“看來石側妃很在乎自己孩子嘛,就不知道太子爺在不在乎?”
“哦?你待如何?”太子漫不經心轉著手裡的杯子。
“自然是自殺謝罪,有太子大哥在,我們這些做弟弟的,永遠會被大哥的光芒掩蓋,我實在不喜歡嫉妒的滋味,就像被螞蟻啃食心臟一般,難受極了。我也曾叫自己彆嫉妒,畢竟您出生早,還是皇後娘娘生的,當太子理所當然。但是怎麼辦,我就是嫉妒,我喜歡的人喜歡你,我想娶的人,還是嫁給了你,太子你說,我要怎麼辦呢?”
“那當然是......”太子失笑,竟然還帶了幾分輕鬆道,“殺了孤,解決不了嫉妒,就解決帶來嫉妒的人。”
“不錯,太子果然懂我,等太子死了,我就可以娶太子妃了,明明是我最先認識她的,結果她一顆心隻放在你身上,上天待我何其不公,這一切我都要奪回來!”皇子表情平靜,語氣裡卻帶上了癲狂。
太子視線偏移,看著外麵的天空,“那大概率,你要失望了。”
“什麼?”皇子一愣,看向外麵,隱約看到了火光。
他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連忙衝出去,果然看到有一處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那個方向!那個方向!
他大吼一聲,“來人啊,快來人啊,去救火,快去!”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一個滿臉漆黑的士兵跑過來,“東宮,東宮已經燒沒了,人都死了。”
“那太子妃呢?”皇子不敢置信,怒吼!
“死,死了......”士兵哆哆嗦嗦,在皇子吃人的目光下,還是說了實話。
皇子眼前一黑,差點跌倒,好在他很快反應過來,“來了,請太子下去,給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