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略微一沉吟, 給出了答案,“□□?”
很好猜不是嗎?如果是彆的,並不妨礙覆蓋在上麵的土生長出雜草,唯有□□能影響土質結構, 且讓唐泰斯都表現出驚訝的樣子。
“是的, 非常多, 被直接傾倒在大坑裡, 然後用土填埋,因為不夠深, 造成上麵很難生長雜草。很難相信, 這麼多火藥是怎麼運上來的, 足有好幾噸, 而那些人又為什麼要在這裡填埋, 出現了什麼變故嗎?”
“之後我們重新翻遍整座島嶼, 非常確定製作□□硝石, 硫磺, 木炭, 不是那座島的產物, 定是從彆的地方運送過來的。你還記得百年前都靈那場戰役嗎?原本法軍有逆風翻盤的機會,他們準備了大量□□,決定在關鍵時刻,引爆整個都靈, 好與英國、奧地利聯軍決一死戰, 關鍵時刻火藥竟然不見了。有傳聞說,□□並不存在,是法軍放出來的假消息,為的是讓盟軍怯步, 不敢進入都靈作戰。”
“最後奧地利的歐根親王在都靈擊敗法軍,徹底結束那場戰爭,至於□□下落,至今是個謎,誰也說不清那是真實存在的,還是隻是一個謠言。畢竟幾噸量的火藥,不可能一夕之間下落不明,那太詭異了。甚至讓人聯想到靈異傳說,是耶穌派出了他的信徒解決了這件事,畢竟都靈那個地方,沒有一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才不正常不是嗎?”
“看到島上那些□□,很難不讓我們聯想到法軍損失的那批,有專家推測,或許當年都靈有一股勢力,為了保衛都靈這座城市的安全,在法軍眼皮子地下把火藥偷走。而事實上,都靈確實有,作為基督徒重要的朝聖地,都靈擁有一大批隱形的聖騎士,他們平時隱藏身份,居住在都靈各個角落,從事不同的工作,關鍵時刻戴上頭盔,穿上鎧甲,就可以為聖教而戰。”
“都靈的教堂是他們的精神支柱,決不允許被破壞,冒險把□□弄走也情有可原。但這不足以解釋最後□□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座島上,還和海盜有關。我們都明白,教會的人都討厭火藥,槍□□些東西,他們信奉的從來是手裡的劍,因此他們該銷毀才對。”
蘇葉想了想,“我想那所謂的聖騎士人數並不多,不足以在法軍眼皮子底下弄走那麼多火藥。”
隻要稍微計算一下都靈城的人數就知道了,百年前都靈還是一座小城,人數不超過五萬人。
減掉一半的女人,還有老人和孩子,剩下青壯年男性不足一萬,既然是隱藏的,聖騎士的人數有十分之一就不錯了。
當時在都靈的法軍有五萬人,因為之前的戰爭節節敗退,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無論如何都會慎重,輕易不會讓人靠近軍營,哪怕在都靈城布置好火藥,也會派人把手。
一千人對上五萬,絕不可能做到如此悄無聲息。
除非他們還有幫手,而這個幫手肯定是匪盜,所謂貓有貓道,鼠有鼠道,乾這種偷雞摸狗的行當,還得是他們順手。
都靈是比較早修建地下排水係統的城市,且下麵修得像個迷宮,非常便利匪盜們活動。
聖騎士和匪盜勾結,說起來難以置信,但事實上,這種事屢見不鮮。
早在中世紀時期,這樣的事就時有發生,隻有匪盜去搶劫了,民眾才會拿著錢去求聖騎士出手保衛教區的安全不是?
要是整體平平安安的,那隻要教職人員就好了,何必花大價錢去養聖騎士?
畢竟養他們可不便宜,馬匹,盔甲,劍,哪個不要錢,普通人擁有一樣都是發財了,他們卻每人配備一套,何等的風光。
到了十八世紀初期,王權大大提升,擁有了軍隊和對治下百姓的統治權,也在一定程度上能保護他們,各地的教會才真正成為傳教的地方,騎士團漸漸裁撤了。
唯有像都靈這種朝聖的地方,才擁有這個。
與此同時,作為比較獨立的城邦,都靈沒有強力的武力軍隊,導致匪盜也異常猖獗,兩者共同發展,相輔相成,平時站在正義和邪惡的對立麵。
到了這種關鍵時期,又成了互相合作的關係。
畢竟都靈不僅是聖騎士想要保護的神聖之地,也是匪盜們的家園。
他們熟悉地下道,能在不了解情況的法軍眼皮子底下,把那麼多□□運走。
可關於□□處理,雙方之間也是有分歧的,聖騎士主張銷毀,而匪盜更願意捏在手裡。
最後是怎麼落到海盜手裡的,沒有一個定論,估計是被他們賣了份錢。
唐泰斯讚歎,“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我們也是這樣猜測的。但這些都不是重點,而是這些□□發現,再次證實了色諾芬畫作的真實性。”
“哦?”蘇葉驚訝,這她還真不知道。
唐泰斯打開筆記本,從裡麵翻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展開,裡麵是簡易的海島畫,“這是我臨摹的,時間有限,沒有細細雕琢。”
蘇葉一見,就知道是色諾芬的風格,簡單而純粹的黑色礁石島,突然從右邊位置開始坍塌,在島的正上方,有著占滿了半邊天空的絢爛煙花。
“如果那些□□炸了,大概就是這個效果了吧,”唐泰斯感歎。
蘇葉接過,仔細研究了下,“這應該不屬於海島圖係列吧?”
“是的,這是草稿圖,色諾芬並沒有完成它,據說是有人從奧米斯老宅中偷出來的,在他病重之時。不過不能確定真假,他死前一段時間,那些無法無天的仆人偷走不是宅子裡的東西,這樣流出來的畫稿不少,但市麵上絕大部分都是假的。”
隨著寶藏島傳說的大熱,繪畫市場湧現出一大批色諾芬畫作,真實性不說也罷,有些模仿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大部分簡直一言難儘,隻要畫一座島,就說是《色諾芬海島圖》了,偏眾人被寶藏迷了眼,明知道沒那個幸運值,依然願意花高價購買。
發展到後來,竟然形成一種風尚,要是你家沒掛上一兩幅海島圖,就好似少了一項必要裝修似的。
很難說後來形成的海濱和海島旅遊熱,沒有這個緣故,畢竟每天都對著畫作,很難不生出去看看的心思。
“原圖是其中一位曆史學家的收藏,原本他沒打算拿出來,看到□□後,認定了上麵的內容絕對是這裡,因過於激動才暴露了。看過色諾芬畫作的都知道,他繪畫會基於現實去幻想,充滿了夢幻神秘色彩,卻又實際到該有的都有,所以那些黃金珠寶島嶼,才那麼讓人瘋狂。畫的內容是假的,映射的含義卻是真的!如此這幅畫看起來就很合理了,如果那成噸的火藥被引爆,造成的效果和圖上也就沒什麼區彆了。”
“所以大家都認定,我們沒有找錯地方,這片海域就是色諾芬的靈感基地!”唐泰斯說完,喝了一口茶,緩解乾燥的嘴唇。
“那麼問題來了,你們要怎麼在濃霧中,探索這片海域呢?”蘇葉挑眉。
“是的,這是個大問題,確定海島上隻有□□後,我們麵臨兩個選擇,找到方向離開這裡,反正任務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就讓皇帝陛下派人去探險好了。另外則是,既然已經有了確切的線索,自然要探索一番,找到真正的寶島。可在濃霧又海浪巨大的海域探索,是非常危險的,一不小心就會沉船。加上我們船上的食物,隻允許停留一個月,想要在一個月內,探索出實際情況,除非上帝眷顧,不然很難有這個運氣。”
“我們麵臨艱難抉擇,支持兩方觀點的人各站一半,最後投票決定,少數服從多數。”
“最後的結果是,貪婪占了上風,”蘇葉理解的點點頭,說的再好聽,再明白探索有多危險,總是不可避免的懷有僥幸心理。
“是的,船重新啟航,懷著忐忑的心情在迷霧中摸索,前路不定,所有人都很緊張。危險無處不在,我們在出發的第二天晚上就碰上海上漩渦,卷著海船轉圈,差點沒把我們轉暈。好在那是法軍的戰船,外麵包著鐵皮,並沒有散架,船長經驗豐富,找準機會,帶著船隻利用離心力,脫離了旋渦。可即便如此,船隻已經出現破損不堪,任何一次撞見都會讓船隻散架。”
“除此之外,因為迷霧,我們並沒有提前覺察旋渦,等到發現已經來不及了,船上許多人被摔在牆壁上,地上,加上船上許多東西,砸在人身上......說一句末日災難也不為過。總之,出師未捷身先死,整艘船有近一半的人受傷,大部分是骨折或者全身青紫,一小半重傷,就連醫生都傷到了治療的右手。”
“我是幸運的,事發時,正和法利亞神父正坐在沙發上聊天,覺察不對,立刻把沙發和他綁定在柱子上,之後旋轉起來也儘可能護住自己的頭部和身體。可神父本就虛弱,沒有肌肉,對身體的控製力極差,以至於頭和身體撞了好幾次柱子,差點造成腦震蕩,身上也受了傷。”
“你知道我的醫術,即便沒拿到行醫資格證,依然比船上的醫生好出一大截,不好也沒辦法,畢竟船上隻有一位醫生,還受了傷,隻能我頂上。幫那些人處理傷勢,就花了兩天多時間,最後船長核對人數,發現船員損失了六七個。”
“這也是沒辦法的,作為船員,大部分時間需要待在甲板上,他們沒有遮擋,甩出去很正常,隻有兩個幸運的小夥子,在關鍵時刻抓住阻擋物,生存了下來。除此之外,還有一人也出事了,正是那個擁有煙花海島圖畫作的專家,當時他正坐在窗邊思考,那個位置又恰好是發力的關鍵點,船一旋轉,他就被甩出去了。”
“如此多的傷亡,船長也不敢再冒險,安排船隻回到島上,然後想辦法給其他船隻發火光信號,我們在島上日夜不停燃燒火堆。感謝那些□□,有它們助燃,柴火能節省很多。但你應該能想到,我們幾乎在做無用功,畢竟那麼大的霧,火光壓根穿透不出迷霧。”
“就這樣,我們在島上又待了一周,卻一點效果都沒有,船長組織船員加固船身,至少不能碰一碰都會散架,修好後,重新麵臨一個選擇,是跟著這艘危險的船,穿過重重迷霧回去,還是留在海島上?”
“很明顯,那麼大的霧,船長也沒有信心能安全帶我們回去,畢竟來時的路,誰也記不清,在船上就是拿命在冒險,而在海島上好歹還能多活一段時間。這次出來的船隻共有六艘,雖然分開了,但許多人都堅信,那些船肯定會找過來的,畢竟這一船的人都是專家,是他們找到寶藏的希望。剩餘五艘船不可能撇下我們不管,那何不在安全的島上等一等呢?”
“你選擇了留在海島上?”蘇葉挑眉。
“我彆無選擇,”唐泰斯苦笑了一下,“受傷的大部分人都隻能留在海島,尤其是重傷的,神甫也一樣,他的傷勢不易移動,在船上晃悠,很可能造成骨折的手臂造成錯位。無論是身為醫生,還是法裡亞神甫的學生,我都不可能放棄他們離開。”
“船隻重新起航,帶走了還算健康的幾十人,剩下的人挪到山洞裡,食物也按比例分配好,另外那些資料,存放在山洞裡。如果船隻能安全出去,還能帶著其他船過來接我們,以及帶走資料。要是船毀了,資料也能保存一段時間。”
“又等了一周,我們的食物快要吃完了,為了維持下去,不得不下海捕魚,好消息是那一片海產還算豐富,想儘了辦法,也算能填飽肚子,壞處是藥品消耗過大,有人的傷情在惡化。哦,對了,在下海時,我發現了本不應該出現在那裡的珊瑚種類。”
蘇葉精神一振,頓時來了興趣,“什麼珊瑚?”
“赤血珊瑚。”唐泰斯道。
果然,這就是色諾芬海島圖裡的赤血珊瑚所在地,留在諾瓦蒂埃房間裡的畫作,被她改成了普通的珊瑚,因此唐泰斯隻覺得奇怪,並沒有多在意。
“有很多嗎?”蘇葉詢問。
唐泰斯搖搖頭,“隻看到一叢,或許其他地方也有,但我沒那麼多精力去探索了,你知道的,要維持那麼多病患的溫飽,頗費一番功夫。”
蘇葉點點頭,沒再追問,而是聽他繼續講下去。
“之後每一天都非常難熬,有些人的情況逐漸惡化,再沒有船隻過來,就將麵臨死亡,恐慌和絕望的氣息在蔓延。我怕有些人扛不住壓力,生出自毀情緒,直接點燃那些□□。這是很有可能的,為此不得不額外抽出人手,安排那些情緒還算穩定的人,守在□□洞口附近。”
“時間一天天過去,終於在最後一點乾糧告罄時,等到船隻出現,是失散的船隻之一,上麵隻有士兵,軍糧是罐頭,另外他們船上還有藥。船上的負責人是一位中士,一個......沒多少同情心的人,不願意拿出過多的食物,提供給病患們。但其實我們都能理解,畢竟船上的食物是有限的,病患們吃的多了,分給士兵的就少了。我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這個海域呢,隻能節省著來。好在藥品是夠的,沒有讓他們傷情惡化。”
“得知島上有□□,中士下令,全部挖出來帶走。這個決定可真糟糕,那可是□□,一不小心就能讓整艘船去見上帝,但中士堅持,這是他的功勞,可以助他升職,是不可能放棄的。無奈,我們隻能聽之任之,挖掘花了兩天時間,順便這兩天也安頓好病患。”
“就這樣,船重新出發,或許是厄運已經過去,這次要順利的多,一連好幾天,都沒遇上任何狀況,甚至在某天黎明海霧褪去片刻的間隙,士兵用望遠鏡發現遠處的火光。雖然時間不長,但足以我們鎖定方向,向著那個目標前進。”
“很幸運的,我們在行駛一天一夜後,脫離了迷霧範圍,然而不幸的是,我們撞上了海軍交戰,英軍艦隊和法軍艦隊在海麵上對峙,見鬼的,我們就像意外誤入的小白兔,更讓人無奈的事,我們的正前方是英軍,而我們乘坐是法軍船隻。”
“不可避免的,對方把我們當成繞到後麵偷襲的軍船,直接調集兩艘船的炮口,對著我們開炮,”說道這裡,唐泰斯臉上都是無奈,“我們船上還有□□。”
這簡直就是一個必死的局,萬分凶險,一不小心就萬劫不複了!
“中士顯然發揮了法國人民的傳統,立刻舉白旗投降,並命令船隻全速後退,越遠越好。好在,我們之間尚有一段拒絕,在英軍火炮的射程之外,避免了隨著那幾噸□□陪葬的命運。”
“對方認定我們是來偷襲的,完全不接受投降,直接派了兩艘船追過來。於是我們一直逃,最好的辦法肯定是進入海霧中,可之前的經曆實在讓人心有餘悸,沒人願意再麵對那種失去方向的迷茫,船繞過那個方向,拖延了行船的速度。”
“大炮在船身附近炸響,船尾被砸開,甲板也被砸出一個洞,好在那些□□被運到下麵船艙,並沒有放在甲板上,不然......”
那場景實在太驚險了,便是唐泰斯,也不得不心有餘悸。
他灌下一大口茶,平複心情,才繼續解說,“好在另一邊的法軍聽到動靜,直接開戰,兩艘追過來的船隻不敢把戰線拉得太長,追了一段路後,就折返了,不過依舊好幾個炮口對著這邊,預防偷襲。”
“中士可沒有這個想法,全速逃亡,等徹底看不到了,才敢小心翼翼繞過交戰區,想跑到法軍那邊去。然而經過炮火的摧殘,加上最大速度行船,散架的風險非常高。我們隻能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嗬護著這艘船。又怕英軍輻射的範圍廣,隻能繞個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