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上輩子(2 / 2)

他不知道他是誰,他叫燕折,可他從前好像不叫這個名字。

他一下子就哭了。

對方以為他是被自己嚇哭的,便蹙起有些熟悉的好看眉頭,像是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燕折哭著問:“你叫什麼名字?”

“……白澗宗。”

燕折哭著在心裡給白澗宗取了一個彆稱:白白。

不過他沒敢叫出口,隻在心裡叫。

白白是個好人,但不喜歡他經常往這兒跑。可他發現,白白對自己的眼淚一點辦法都沒有。於是他會故意掐自己的屁股,讓疼痛帶來眼淚,然後就能在白白這裡為所欲為。

白白會抱他,會生疏地給他順氣,會生硬地哄說:“彆哭了。”

白白治好了他對旁人的接觸恐懼,他喜歡上了擁抱,喜歡上了人體的溫度,讓他恍惚覺得在過去某些難熬的日子裡,好像也曾有一個和白白相似的人這樣抱著他。

後來他還遇到一隻小流浪貓,雖然很害怕,可對方也很可憐。

如果沒有人類救它,它就要死掉啦。

於是燕折查略網站:怎麼才能讓哥哥同意幫你養小貓呢?

網站回答:親親他,撒撒

嬌。

於是燕折生疏地撒著嬌,一嘴親了上去,但白白躲得很快,嘴唇隻擦到了臉,還很生氣地黑了臉。

燕折嚇壞了,不知道白白為什麼會生氣。

“可以亂親彆人的嘴巴嗎!?”

“不可以……”他哭著回答,卻不知道為什麼不可以。

沒有人教他。

但白白教他了。

白白說,成年之前不可以跟彆人親嘴,也不能讓彆人觸摸身體的私|密部位,更不可以隨意地闖入陌生人家裡。

燕折在心裡狡辯,他沒有闖入白白的家。

白白的家這樣大,大得叫他分不清哪裡是私有的土地,哪裡是公共的土地。

白澗宗同意小貓留在山莊以後,他便借機給小貓取名叫白白。

他呼喚小貓的每一次,都是在呼喚輪椅上的身影。

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很喜歡白白。小孩子總是很敏銳的,燕爸爸並不喜歡他,甘媽媽對他的好總是抱有一些目的與愧疚。

隻有白白不一樣。

白白就像貓白白一樣,對他的好純粹且沒有任何目的。

他喜歡白白。

想跟他親嘴兒。

白白說,成年之前不可以親嘴兒,那他就等十八歲。

可他沒有等到十八歲。

他突然慢慢嗜睡起來,睡得越來越多,越來越難醒,直到某天,他徹徹底底“睡”了過去,緊接著一個漫長的噩夢襲來,周圍的一切都是朦朧的,聲音也像隔著一層薄膜。

他仿佛被關在一個沒有邊際的空間裡,怎麼都走不出去。

可是有一天,燕折忽然醒了。

他以為自己隻是睡了一覺,不明白為什麼一覺醒來,昔日對他很好的白澗宗就會用冷漠陰鷙的眼神看著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燕馳明大壽當日、赤|身裸|體地躺在接待白澗宗的客房床上,更不明白白澗宗為什麼要把自己扔進魚塘、在所有人麵前丟儘臉麵。

原來白白這樣不喜歡自己。

等回過神,他才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年,他從十八歲未滿直接跳到了二十二歲,周圍所有人都變得討厭自己,包括甘媽媽。自己還多了一個哥哥,是爸媽的親生孩子。

而他最喜歡的白白,要和他的哥哥結婚了。

所有人都在前進,隻有燕折永遠地停在了十七歲,仿佛被全世界拋棄了。

他對白澗宗解釋自己一覺醒來就過了四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討厭,他哭著說:“是因為我喜歡你嗎?”

白澗宗說不是,並相信他的說辭,但對他的態度依舊冷漠,沒有改善。

燕折陷入了深深的無助之中,他深覺這一切的變化都與燕顥有關,開始夜以繼日地跟蹤,也發現了燕顥與各方男士的奸|情,在即將和白澗宗結婚的情況下也沒有收斂。

除此之外,他還逐漸知道了一些更不好的事,與燕家所有人有關。他不希望白澗宗和燕顥結婚,無論於公於私

可無論他怎麼勸阻,哪怕是在婚禮當天割腕,白白都沒有回心轉意,他說出關於燕顥想結婚的真相,白白也不予理會,還對他說了很難聽的話,叫他走,叫他永遠不要再回來。

後來,無力回天的他將燕家的醜事全部披露,燕馳明掐著他的脖子叫他去死,大姐燕隨清態度冷漠,卻給了他一筆錢,也讓他有機會離開這個傷心的城市。

後來才知道,那筆錢也是白澗宗授意的。

在死後才知道。

在他想起一切,想要找白澗宗說出白媽媽的事、卻在回榕城當天被蘇友傾指使的江天雲殺死以後。

一切都來不及了。

所有事情都變得混亂起來,得知當年兒子車禍真相、以及丈夫對兒子對養女一係列舉措的甘靜因憤怒失手殺死了燕馳明,隨後也因對醒來的親子失望透頂、更不願在牢獄裡度過半生,最終自殺。

去燕宅調查燕氏夫婦死因的刑警宋德在魚塘裡發現了人骨,經確認是當年致使白澗宗雙腿癱瘓那場車禍的司機。

肇事逃逸的司機又怎麼會埋在燕宅?

除非當年的幕後主始者就是燕家人或是和燕家關係很近的人。

經過一層層抽絲剝繭,真相終於大白,而白母已不在人世,甚至遲遲沒找到屍骨。

就在這期間,蘇友傾突然失蹤,警方以為他逃了,便發布了通緝令,直到一周後才在某個廢棄工廠發現了被殘忍虐殺的蘇友傾。場麵十分血腥,經勘察,蘇友傾的死亡時間竟是警察到的前一小時。

也就是說,他失蹤了多久,就被受到了多久的非人折磨。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定是白澗宗乾的,可誰都找不出任何證據。

而因證據不足、並不會受到法律製裁的白澗宗竟選擇在23年跨年夜當晚——注射藥物自殺。

死去的燕折以旁觀者角度目睹了這一切,在他生日這天。

他比從前的任一時刻都痛苦,他無能為力地看著白澗宗慢慢閉上眼睛、一點點的失去呼吸,無論如何呐喊都無法挽救。

他覺得自己要碎掉了,被所有人一起摔得稀碎,他遇到的每一個人。

而白澗宗摔得最狠,最殘忍。

他在肉|體死後,精神又跟著年少時就喜歡的人死了一次。

不知道過去多久,他再度睜開雙眼——竟仍處於燕馳明六十大壽的客房床上,白澗宗好好地在他麵前,麵色陰冷,眼裡盛著慢慢厭惡。

就仿佛上次在這張床上醒來後經曆的一切,都隻是一場漫長而虛假的夢魘。

“嗬……”

“嗬……”

燕折想喘氣,卻總覺得氣短。身上濕濕黏黏的,冷得要命。

就在感覺要窒息的時候,唇上突然多了一抹溫熱的濕漉,為他渡進來一口熱氣,燕折一下子喘上了氣。

他慢慢掀開眼皮,一眼看到白澗宗通紅的眼睛,裡麵全是血絲。

“白白……”

燕折恍惚了一下,突然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得抱住白澗宗,哭到哽咽。

“擔架!”

白澗宗回頭吼了聲,隨後在暴雨中緊緊回抱住燕折:“沒事了,沒事了……”

燕折哭得停不下來,幾乎分不清現實與虛幻,恨不得與白澗宗融為一體:“你不要死……我好疼。”

“好疼。”

白澗宗一怔,焦急的聲音在雨聲中響起:“哪裡疼?”

燕折額頭細細的青筋因哭得太用力而跳起,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雨水糊了眼,他拉著白澗宗的手去碰自己的心臟:“這裡,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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