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上輩子(1 / 2)

“和照片上一樣可愛。”男人彎腰,注視著他:“你叫黃小寶?”

他沒有回答,害怕地想跑,可背後隻有夜色下的陌生環境和劈裡啪啦的暴雨。

男人道:“彆怕,給你找個爸爸媽媽好不好?”

他膽怯地拒絕:“不……不好,我要黃媽。”

“我可不認識什麼黃媽。”男人溫和笑著,“聽話,給你找個漂亮的新媽媽好不好?”

隨後男人便遞給帶他來的醫生一疊現金:“辛苦了,房醫生,這是你的報酬……”

他害怕得厲害,卻還是趁機鼓足勇氣、轉身就跑。

房醫生餘光瞥見他的動作,“誒”了一聲,正要追,卻被蘇友傾悠哉悠哉地攔住:“沒事的,你走吧。”

確實沒事。

他根本跑不出這裡。黃小寶從沒見過這麼大的房子這麼大的花園與院子。

他的衣服已經完全被暴雨打濕,頭發貼著臉頰,鞋幫都無比沉重。

即使瘦小的手不斷地去抹糊在眼上的雨水,努力睜開眼睛東躲西藏,躲在花壇後、趴在台階下,都沒有用。

男人總能追過來。

黃小寶好不容易看到圍牆,隻要爬出去他就自由了,可那道圍牆足足有三個他一樣高。

“小寶?”男人悠閒的聲音緊隨其後,“小寶在哪呢?”

黃小寶緊緊貼著牆,反手抓著牆麵,恐懼在心頭壞繞,昏暗的夜色下,他看不到男人的位置,卻能瞧見揚起的黑色雨傘越來越近。

即便年幼,黃小寶心裡還是有種感覺——不能被抓到。

否則會完蛋的。

也許會死掉。

就像黃院長每次殺死的雞,刀一劃,脖子一歪,血就蹭蹭地流。

雖然那隻小雞總咬他耳朵,很討厭,但他並不想小雞死掉。

小寶也不想死掉。

雨水已經糊了眼,他顧不得抹乾淨,衝著單一方向不管不顧地跑去,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胸口發悶他才停下。

這次好像成功甩掉了男人,雨好像停了,男人的聲音也消失不見。

他支撐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一看周圍,才發現不是雨停了,而是來到了一個黑到不見邊際的地窖。

身後傳來了口哨聲。

他僵硬回頭,男人正站在地窖的斜坡入口處,抖了抖雨傘上的水再收起,隨意地放在門邊。

“跑累了?那我們去見媽媽吧。”

小寶真的太累了,兩條腿都在打顫,身上都濕透了,寒冷與饑餓同時襲來。

男人點燃牆上的油燈,一手拎著,另一手輕易地夾起無力的小寶,朝地窖深處走去。

他努力記著進去的路,可哭太久了,又淋了雨,腦子越來越昏沉,他就隻能偷偷掐自己的屁股,好讓疼痛帶來清醒。

許久後,男人放下了他。

周圍的油燈一一點亮,一個巨大的金色牢籠出現在

眼前。牢籠的床上,坐著一個美到不像假的女人。

脆弱,剛強,就像破繭的蝴蝶,充滿矛盾又極具誘惑的魅力。

他與女人對上了視線。

男人半跪在他們旁邊,捏過他的臉,擦掉他臉上的眼淚:“哭什麼?從今以後你就不是孤兒了,你該高興。”

男人將他臟兮兮的手擦乾淨,擱在女人冰涼蒼白的掌心。

“從這一刻開始,這就是你的媽媽,我是你的爸爸,你不叫小寶,你叫崽崽。”

“崽崽乖,叫媽媽。”

……

不知道度過了多少個日夜,他跑過,掙紮過,直到被打得不能動彈,恐懼深入骨髓。

媽媽越來越不清醒,迷怔的時候有時會把他當做崽崽,有時候卻會推開他:“這不是我的阿白!”

於是他就要接受男人的懲罰。

“你看,我們崽崽又惹媽媽不高興了。”

大多數時候,男人會用木棒打他。

偶爾有閒情逸致的時候還會和他玩狩獵遊戲,地點是這個如迷宮一般的地窖——

如果在十分鐘內被抓到,就會接受更痛苦的折磨。

他必須忍受著黑暗與被追逐的恐懼逃跑,就連太快被抓到都要接受懲罰,或不給吃飯,或不許睡覺。

所以他身上總是有傷,本就沒有多少肉的身體根本經不住折騰,經常被打到骨頭疼,手臂也時常被拎得脫臼,整宿整宿睡不著。

那個把他接到這裡的醫生會出現,給他治傷,給媽媽治傷。也許是良心過不去,醫生時不時會帶一些止疼藥過來給他吃。

可身上的傷能治好,心裡上的傷怎麼治呢?

就這樣,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總之是對於孩子來說特彆特彆漫長的時間,比他上小學在教室裡坐著的時間還要難熬。

大概是39個暴雨夜吧,他能聽到暴雨砸在頭頂土地上沉悶的聲音,很壓抑,他隻能這樣算日子了。

可每一個暴雨的夜晚之間都隔得很長,所以不隻是39天,是另一個漫長到小孩子無法想象的時間。

在這期間,他見不到媽媽、魔鬼爸爸和醫生以外的任何人。

他每次逃跑都會被抓回來,然後經曆可怕的一些事,周而複始。

最開始,男人當著他的麵殺死一隻貓:“再跑,我就會像殺死它一樣殺死媽媽。”

“你想要媽媽死嗎?”

後來,男人似乎在他的恐懼裡品嘗到了快樂,會將小貓脖子塞到他手裡,並蠱惑道:“擰斷他的脖子,接下來半個月你都不會挨打。”

挨打很疼,可掐一隻小貓會更讓他驚恐,哪怕被男人折磨到奄奄一息,他也不願意對小貓下手。

有時候他會覺得,小貓不是小貓,媽媽也不是小貓,他才是。

他挨的打要比媽媽多得多,他永遠是最痛的,隨時可能會被擰斷脖子。

直到某一天,他遇到了魔鬼的兒子,說要救他出去。

他終於重見天日了,卻不再記得那之前的所有記憶。

“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叫燕折。我是甘靜,以後就是你媽媽了。”一個親和的女人牽著他的手,打開一道房門,“這就是你的房間。”

新一輪的噩夢開始了。

這次不是肉|體上的痛苦,而是精神上的折磨。

他每晚都會做噩夢,害怕新媽媽和新爸爸也和那個魔鬼一樣,好在並沒有。他不會受冷,不會挨餓,更沒有毆打。

新媽媽還會問他身上為什麼有這麼多淤青,是不是之前的孤兒院虐待他。

但每到這時,新爸爸燕馳明就會岔開話題。

甘靜對他很好,會帶他出去玩,會給他找醫生治療受傷的骨頭、因過去生活環境潮濕而腐爛的皮肉。

他總是儘量乖巧地麵對這些人,他害怕他們的突然抬手,害怕他們扔過來的球,害怕與周圍人每一次出乎意料的行為舉止。

好在新家真的不錯,他好像變幸福了,可偶爾一個人發呆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他經常夢到一個姓白的男人,模模糊糊的,戴著麵具看不清臉,有時候是嬰兒的樣子,有時候和他一般年紀,有時候是個成年人。

直到有天他在燕爸爸的報紙上看到了一個坐著輪椅的男人照片,腦子一下子就嗡了——這一定是夜夜入他夢的那個人!

燕折想找到這個人,告訴對方一件事:“你的媽媽……”

媽媽怎麼了?

他想不起來,卻仍然付諸了行動。他跋山涉水,走了好遠好遠,他躲在樹後悄悄窺伺著那道坐在輪椅上的背影。

可他很快被發現了。

輪椅上的男人出現在他麵前,神色冷淡:“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