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30 透骨釘魂(2 / 2)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3163 字 7個月前

彆羨魚一巴掌拍在彆南枝腦袋上,直接把他拍回了狐狸原型,小狐狸往床上一跳,躲到病人腦袋邊上,可憐巴巴地看著彆羨魚。

顧元鶴想起來當年是彆羨魚為他治了毒,還有小紅狐狸皮毛順滑柔軟地靠著他,而孟沉霜……

他望過去,卻隻看到窗前被光芒籠罩著的、模糊不清的人影,像是一尊靜立的玉像。

孟沉霜,孟沉霜做了什麼呢?

忽然間,一道驚雷炸裂,白光貫徹天地,映白所有人的麵目。

“說!是誰!他做了什麼!”

溫暖芬芳的日光一瞬散去,心魔景象一刹變幻。

顧元鶴依然大腦又熱又暈,可身上卻冷得發抖。

明明同樣是春天,天瑜宗楚台山卻陷入了綿長的陰雨之中。

顧元鶴跪在簷下,青瓦屋簷擋不住風雨,瓢潑冷雨被山風刮到他背上。

眼前執法長老怒氣衝衝,手上提著門規棍棒,似乎隨時想要衝上來給他一棒。

身後白幡靈花在雨中飄搖,披麻戴孝的天瑜宗弟子來去匆匆,不敢抬頭看堂上鬨劇。

倚泉宗僧人念誦往生經的聲音從渺遠的地方傳來。

“你說啊,”另一位長老苦口婆心地勸他,“小鶴,隻有你看見是誰殺了宗主和少主,隻有你說出口,才能為他們伸冤啊。”

顧元鶴雙眼迷蒙,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他咬緊了牙關,抗拒一切問題,鮮血從他唇上湧出,流進雨水裡。

“顧英!”執法長老一砸門規棒,怒聲嗬斥,“難道你還要包庇殺死你父親和兄長的凶手嗎?顧元鶴,你這些年的聖賢書都讀到哪去了?!”

他沒有動手,可是帶著威壓的吼聲卻震得顧元鶴神魂劇痛,喉頭湧上一股血腥。

“好了好了。”一旁的裴汶見狀,伸手攔住了幾位長老,“我們輯案台也不興屈打成招那一套,您今天就算把那個名字和顧小友的牙齒一起打出來,輯案台也未必敢錄用這樣的證詞。

“更何況,顧小友又不是犯人,他是逝者最後的血脈,父兄之死對他衝擊太大,說不出話來也正常。不過,隻有顧小友見到了凶手嗎?天瑜東南大宗,難道沒人發現有人闖入?”

幾位長老忽然收了聲,沉著臉看裴汶的笑,個個諱莫如深。

顧元鶴看著輯案台掌事裴汶繡著銀線的衣袖在眼前飄動,雙眼模糊,猛地吐出一口血,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

他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騷動,可是旋轉之間,騷動逐漸遠離,當他滾下台階落入堂下雨水中,耳邊隻剩下陰冷天空大雨傾盆。

再無人逼他說出孟沉霜的名字。

時光像是色彩黯淡地碎片般飛逝而過。

天瑜宗長老們相互爭辯著,卻無人敢指認浮萍劍主就是殺人凶手,他們害怕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無人指證,輯案台便一直未能夠對浮萍劍主孟沉霜定罪捉拿。

顧笙白與顧元鬆既死,天瑜宗宗主之位,便歸於顧元鶴。

憑借顧元鶴自己,斷然走不到這一步,他資質平平、修為低微,更沒有被當做接班人培養誌趣膽識。

但天瑜宗人對孟沉霜這個殺人凶手又恨又畏,懷疑顧元鶴死都不肯說出浮萍劍主的名字,是因為得到了對方的庇護。

小人隻能伏首,畏畏縮縮藏於黑暗,直到浮萍劍主擊殺六尊後,墜落誅仙台,身死道消,新任天上都首尊力排眾議將顧笙白當年的天尊之位交給顧元鶴,他的衣角從此也繡上了金線。

天尊之位本沒有世襲的道理,這位子可以屬於天瑜宗中的任何一人。

於是,居心叵測、爭權謀利之人向年輕懦弱的宗主伸出爪牙。

顧元鶴被人追殺至大漠邊山,丹田心脈中劍,血流滿地,昏死過去,可他對這場追殺與屠戮的記憶模糊成一片金黃的色彩,連疼痛都記不清了。

但這之後發生的事情,卻死死烙印在記憶中,至黃泉地府也不能忘懷。

痛苦在他的五臟六腑間攀爬蔓延,有人一刀一刀緩慢而精準地剖開他的血肉,又挖開丹田,伸手進去攪動。

“啊!!!”

顧元鶴猛得睜開眼,卻隻看見陰冷潮濕的閣樓中,一群麵目蒼白的人圍住他,手上沾滿鮮血,他們把他綁在床上,破開他的身體,拔出他的靈根和金丹。

一陣陣的劇痛之中,為首之人對顧元鶴笑了笑:“顧宗主好,這裡是霧失樓,我是霧失樓主失山。”

“為什麼……”

“哦,顧宗主想問我們在乾什麼?是這樣的,浮萍劍主幾年前在我們這裡下了一單,開了極高的價碼,說如果哪天你快死了,就請我們一定把你救回來,再把這兩樣東西交給你。”失山微笑,“他對你真不錯。”

失山指了指身邊兩個托盤中的物件,神冰玉盒中,分彆盛放著一截靈根與一顆金丹,上麵的血跡被神冰玉保持得還是鮮紅,靈力氤氳,強悍的力量不斷逸散出來,帶著顧元鶴最為熟悉的氣息。

這是顧元鬆的靈根和金丹!

孟!浮!萍!

你都做了些什麼!

親手殺死友人後,又拔出他的靈根金丹,送到他瀕死的兄弟眼前,讓人依靠親人的血肉活下去,其間的惡意與嘲弄簡直荒謬到不可理喻。

顧元鶴簡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有勇氣走出霧失樓,還沒有抬劍自刎的。

獲得兄長天賦異稟的靈根與金丹以後,他的修為越境直上,當即提起不問劍返回天瑜宗,斬儘小人,從此站穩腳跟。

可這一路越是順遂,他對霧失樓之夜的記憶就越清晰、越痛苦,每每午夜夢回驚醒之時,胸中強烈的悲苦愧恨都逼迫著他想要一刀挑出身體中本應屬於顧元鬆的東西。

孟沉霜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他?

他們顧家到底欠他什麼,才引來這一切禍事?

他又到底該怎樣做?

春夜潮濕的水汽又將顧元鶴的意

識拉回到攬山堂暴雨如注的那一天。

這是他永生難忘的心魔。

他隱約覺得有哪不對勁,可炸響的驚雷與堂中帶著血的祈求聲沒留給他半分思考的時間。

“救救……救我,沉霜……求你……”

“——⒇⒇[]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忽然一劍橫來,阻擋住浮萍劍落在顧元鶴的腦袋上,可什麼劍能敵過神兵浮萍鋒銳,隻聽清脆一響,浮萍劍直接將長劍從中斬斷。

浩然劍意把來人和顧元鶴一起擊飛出去。

孟沉霜裹著渾身魔氣摔進雨幕裡,猛地又噴出一口血,迅速染紅了雨泊,手裡的太茫山寶劍在一擊之後隻剩下了半截,他隻能恨鐵不成鋼地把它脫手扔了。

密集的雨線織成暗灰色的帷幕,將整個天地包裹起來,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幻影,孤身獨立堂上,分辨不清神情。

孟沉霜剛一跌進顧元鶴的心魔幻境,看見的

便是顧元鶴的這一幕成了心魔的記憶。

整個攬山堂中隻有四個人,兩個活人,兩個死人。

顧笙白與顧元鬆橫屍堂上,血流遍地,凶手隻可能是活人中的某一個,顧元鶴沒有殺死父兄的動機和實力,於是隻剩下了孟沉霜。

但孟沉霜對這件事毫無印象,他真的忘掉了什麼嗎?

他沒有細想的機會,顧元鶴從地上爬起來,再次提劍準備要衝上去和“孟沉霜”決一死戰。

嚇得孟沉霜立刻攔腰抱住他,把人拖倒在地:“彆衝動!你根本打不過他!”

即使對麵的“孟沉霜”隻是心魔境中的一個幻影,但雪席城幻境的巨大力量足以使幻影演化得極度逼真,包括“孟沉霜”應有的渡劫期修為。

但心魔境無法得知當年的孟沉霜到底在想些什麼,隻能複刻顧元鶴的心魔記憶。

非常明顯,在顧元鶴的記憶中,“孟沉霜”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絕對乾得出拿浮萍劍把他倆大卸八塊的舉動。

跌進雪席城幻境的人都是肉丨身,在這裡,死亡就是死亡,絕不是夢醒。

顧元鶴崩潰地掙紮哭吼著:“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沒有人知道這話到底是說給哪一個孟沉霜的。

但堂上那位“孟沉霜”顯然不打算放過襲擊者,正拖著劍,緩步走下台階。

孟沉霜在顧元鶴耳邊吼:“你清醒點!”

顧元鶴在這時回頭看了一眼,孟沉霜身上洶湧的魔氣使他瞬間怔住,臉上表情一空,整個人都被從心魔幻境中驚醒過來,怒喝道:“魔!燃!犀!”

糟糕,孟沉霜忘了心魔幻境裡,必然會顯露出真身。

但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孟沉霜”正提起浮萍劍朝他們一劍劈下,顧元鶴還欲持劍還擊,孟沉霜當機立斷一掌打在他後頸上,把人敲暈過去,以免他繼續找死。

心魔主人失去意識,心魔幻境無力再支撐下去,乙珩三十年楚台山戚戚瀝瀝的大雨就此飄飛旋轉著湮滅於黑暗之中。

顧元鶴的心魔幻境被強行打散,隻說明整個幻境的陣眼不在他這裡。

雪席城裡隻有他們三個活人,孟沉霜沒有心魔,卻能夠在幻境中其他人的心魔中行走,現在,就還剩下謝邙。

進到謝邙心魔幻境時,孟沉霜隻覺大腦一片旋轉混沌,整個人摔在一塊潮濕昏暗的石板上,他艱難地睜開眼,看見一片昏沉飄搖的火光。

火光下有兩個人影糾纏著像是在打鬥,其中一人落了下風。

孟沉霜閉了閉眼清去眼前迷霧,看穿昏昏燈火。

隻見暗影裡,謝邙掐住另一個孟沉霜的脖子,把他死死按在訊獄的刑具台上。

孟沉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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