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44 蘭山試劍(2 / 2)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3550 字 4個月前

風卷香蘭,春山如笑,孟沉霜昏沉沉地倒進了謝邙懷裡,把他一起壓進滿山自在飛花之中。

他枕藉於謝邙襟袖中,醉去一整夜,第一天一早,謝邙下到半山去取件新衣的空隙裡,孟沉霜卻又不見了蹤影。

於是,東方既白時,謝邙在山頭默默站了會兒,垂下眼簾,開始收整滿山亂草。

直到後來,謝邙才隱約從顧元鬆與孟沉霜的對話裡,得知孟沉霜如何看待無涯蘭山上的那一夜。

兩人在屋中談話,謝邙站在簷下,聽不大真切。

隱隱是孟沉霜在說:“你說我與無涯仙尊的比試?他……”

不知為何,孟沉霜的聲音頓了頓,似是在斟酌,而後輕歎一聲,叫謝邙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自然是不差的。”

但緊接著又聽他道:“不過,心不誠。”

謝邙剛鬆開的氣又緊緊僵住。

顧元鬆磁性的聲音透出牆壁:“怎麼說?”

孟沉霜:“他不願意對我出劍。”

“……”

屋子裡,顧元鬆忽然沒說話了,隻聽得孟沉霜自顧自地輕笑一聲:“以後還有機會,總能逼他出劍。”

過了一會兒,顧元鬆出來時,看見謝邙竟在屋外。

他神色難言,停步無言看了謝邙好一會兒,方才向他一抱拳:“仙尊。”

謝邙微微一笑,還禮道:“顧道友,彆來無恙。”

顧元鬆抿緊唇不言語,點點頭後,快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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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孤鶩城沒有下雪,但天色仍是灰蒙蒙的,大概是前些日子裡的焚火煙塵還未散去完全。

黯淡日光下,銀渙殿的屋簷卻滴滴答答地墜落水珠,織成一道銀灰色的網。

瓦上簷下,深雪被熱氣儘化成水,向外淌去,殿內黑洞洞的巨大空間此刻正被一團團幽藍火焰照得亮勝白晝。

它們在殿內支起的八大金盆裡燃燒,高溫將空氣烤成熾熱火爐。

無數天魔的犀角與血便如此成了魔君燃犀的照明燃料。

前來稟報的墮魔將領趴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向階梯王座上的人說明城中情況,豆大的汗水不斷從他額上滴下。

等他終於稟報完,得到魔君準許後,便逃也似的離開了銀渙殿。

渙殿上空了,孟沉霜側趴在階梯之上的寬大橫榻裡,伸手攬住靠榻腳坐著的謝邙的肩。

他從後麵探頭,去看謝邙手裡正在被書寫的冊錄。

孟沉霜的呼吸和雙臂像火一樣滾燙,謝邙被燙得卡頓了一下,接著向後靠去,讓孟沉霜能更舒服地抱著這塊人型冰塊降溫。

墮魔軀體本就燥熱,如今孟沉霜為了擺出魔君燃犀的樣子,又依照燃犀舊例,在殿中燃滿以天魔犀角為燃料的犀角火,空氣被烘得乾燥炎熱極了。

“孤鶩城中十萬墮魔,兩萬天魔,”

孟沉霜把下巴擱在謝邙肩上,說話間呼出的氣息像是一團火焰,“墮魔不愛當西曬,把天魔族的住所劃到城西去。”

謝邙把他的想法記在冊錄上,之後交由下麵的魔族去實行。

過去魔君燃犀不愛管這些事,但孟沉霜預估自己或許會在魔域長居,看不得孤鶩城戰後一片混亂,在廢墟上開始著手做新的城市規劃。

謝邙寫完字,用浸了雪水的帕子給孟沉霜擦了擦汗。

孟沉霜合著眼皮,謝邙問他:“不如把犀角火熄了?”

“不……”

“你熱得難受。”

孟沉霜睜開眼,看向謝邙垂下望他的眼睫:“我難受是因為什麼,謝仙尊難道不知道嗎?”

“沉……”

孟沉霜忽然伸出三根手指按住謝邙微涼的唇:“你叫我什麼?”

“……陛下。”

孟沉霜偏過頭微笑:“是了,我坐在這魔君燃犀的寶座上,再難受也得把犀角火燃起來。”

方才那句有著彆樣意味的調笑被孟沉霜有意無意地避過去了,可兩人都清楚答案——墮魔之軀,最是多欲。

眼下孟沉霜橫臥在榻上,長發簪在腦後,身上隻披著一件白色帛衣,未著褲裳,僅是腰間係帶,薄衫交疊遮擋住一切。

他的雙腳雙臂全部露在外麵,貼近謝邙,上殿稟報的墮魔們卻完全沒覺得魔君這麼做有什麼問題,魔域裡,比這更放蕩下流的接見姿態數不勝數。

然而謝邙掩在深青色寬袍大袖下的身體遠沒有他的表情這樣平靜。

孟沉霜越是往他身上貼,他的腰腹後背便繃得越緊,甚至不得不曲起一條腿,將衣擺撐起來,像帷幕般擋住某些事物。

就在這時魔域風雪再一次穿過水簾湧入殿中,一個魔侍趨步上殿,在階下跪地叩拜:“陛下,您要找的魔族來了。”

謝邙開口時聲音顯得有些沙啞:“你找了誰來?”

孟沉霜那泛著熱氣的眼角掃過謝他:“後宮不得乾政,愛妃且去玉生殿沐浴更衣等候,本君還要與你共度良宵。”

魔族可沒有什麼後宮不得乾政的說法。

不過謝邙隻是輕輕看了孟沉霜一眼,沒說什麼,起身離開。

孟沉霜望著那修長的身影一路走向大殿之外的風雪之中,支起身子,對魔侍道:“宣他上殿。”

魔侍躬身領命退出去。

就在謝邙

跨過大殿高檻,將要轉向東邊玉生殿時,一個墮魔自長階下一步步往上來,中年模樣、修為普通,唯一的特彆之處,是他手中托著一方銅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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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之中,藥香濃烈。

托銅盤的墮魔與他擦肩而過,謝邙驟然止住了腳步。

魔侍一邊領墮魔往前走,一邊對他耳提麵命:“千萬不要惹陛下生氣,否則,當心他把你扔進金盆裡烤火!但要是表現好了,有你的福氣。”

表現什麼?奉藥嗎?

孟沉霜身上還有什麼傷?

隨著墮魔入內,銀渙殿大門重新沉重閉合。

謝邙不再往玉生殿走,站在銀渙殿簷下,借大柱掩住身形,側耳聽殿內情況。

守門的魔衛們看著謝邙的舉動,麵麵相覷半刻,直到其中一人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卻被謝邙眼梢鋒利的光一掃,又閉嘴不敢動了。

一聲砰然跪地之聲穿透窗欞,落入謝邙耳中。

“小的邱七指叩見魔君陛下!”

接連又是砰砰砰三聲磕頭巨響,聽得孟沉霜腦門發緊,大手一揮:“行了!彆磕了!”

“多謝陛下!”邱七指不敢抬頭,隻將手中銅盤高舉過頭,“這是小的為陛下煉製的神藥一十全無機丹,小的過去煉製的十全無機丹在孤鶩城中久負盛名,這一十全無機丹比之更添藥力,對陛下來說,定能如虎添翼!”

“哦?”孟沉霜坐直了身,抬手一招,銅盤上的赤紅圓丹便飛入他手中,“本君聽聞,你是孤鶩城中第一等的魔醫,是也不是?”

“忝列,忝列。”

“你可曾見過本君?”

“陛下英姿,今日才有幸得見。”邱七指對這問題有些不明所以,隻顧得上拍馬屁。

“既如此,”孟沉霜指尖轉動著赤紅圓丹,“醫者還未見過病人,便呈上藥來,這也算一等魔醫?還是說,你這藥比春陵醫穀的醫仙聖手們還厲害,一顆下去,便包治百病,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邱七指愣了一下,隨後瘋狂點頭,“對對對,便是行將就木的老墮魔,十全無機丹都能讓他支棱起來,大戰七天七天,小的有例為證,陛下儘可去問孤鶩城中人。”

孟沉霜:“?”

支棱什麼,大戰什麼?

邱七指以為他不信,再次道:“陛下,小的說的句句屬實!就連城中麵具戲子們,每次開演三天三夜的大戲,都要提前吃上十分之一,如此保證全程屹立,陛下,全城魔族都見證著呢!

“這一十全無機丹藥力更猛,就算您先天不足,萎靡不振,一顆下去,也能重返雄風,絕對能讓那天殺的訊獄督領謝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一門之隔外,守著的魔侍聽到這邱七指口不擇言,居然敢說魔君燃犀萎靡不振,又懼又氣,揣著袖子,使勁一跺腳。

忽見地上還投落著一道陡峻的陰影,忽然反應過來,被邱七指滿口胡謅的另一位主角就在自己旁邊,一身氣息沉鬱如冰川。

魔侍一蹦三米遠,正準備要逃,銀渙殿大門轟然敞開,烈焰般灼熱的空氣伴著怒嗬噴湧而出,把簷外雪花瞬間融成雨幕。

“畢東!我讓你找魔醫,誰讓你找壯□醫來!”

接跟著一聲疑問:“啊?陛下不壯□嗎?”

魔侍哭喪著臉,剛想進去謝罪,就遭到那被孟沉霜掌風打飛出來的邱七指的襲擊。

邱七指撞上魔侍,兩個人抱作一團,沿著長階皮球似的滾了下去。

大殿門前空了,謝邙邁出一步,正要入內,一顆赤紅圓球忽然被狠砸到門檻邊,一彈越過門檻,落地後咕嚕嚕地滾到了謝邙腳邊,碰上鞋尖。

王座上的孟沉霜看見謝邙俯身彎腰,撿起了那枚一十全無機丹,瞬間瞳孔猛縮。

謝邙把玩了一會兒這顆半個拳頭大的赤紅圓丹,方才抬起頭,目光穿過幽深殿堂,緩緩落在王座那人身上,似笑非笑道:“陛下要補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