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44 蘭山試劍(1 / 2)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3550 字 4個月前

兩人間洶湧著莫名的暗流,波浪層層堆積。

孟沉霜卻絲毫沒有發覺,抬手接過顧元鬆手中金色神鸞翎研究。

顧元鬆在孟沉霜房中坐了一會兒,和他聊起自己這一路的經曆,孟沉霜一麵下棋,一麵聽著,時不時應上幾句。

有時候和顧元鬆聊得投機,忘了落子,謝邙便會為他倒杯茶、送張帕,提醒孟沉霜回神。

傍晚,彆羨魚來強行撤了棋盤,再帶顧元鬆去隔壁院子安頓住下。

第一天一早,日頭已越過小院花牆,謝邙起了身,卻意外地沒看見日日在花下練劍的人。

他心裡莫名空了空,準備走出院子找人,卻在院門口遙遙聽見彆南枝與顧元鬆的聲音。

“他走了?去什麼地方?”

“朱雀大墓呀。”彆南枝為顧元鬆的疑問感到奇怪,“昨天不是你親自送來可以開啟朱雀大墓的神鸞翎嗎?”

“我是說,他怎麼走了?”

彆南枝迷惑地眨眼,答道:“他禦劍走了。畢竟沙海迷津遠在西極,靠腳得走上幾個月。”

“我問的不是這個……”顧元鬆深吸一口氣,“他一個人去的?大墓那樣危險,我以為他會和我們同行。”

“不是呀,我哥哥陪他去。”彆南枝道,“哥哥說下朱雀大墓要合體期修為,你我都還差得遠,沒辦法一塊去。”

顧元鬆皺眉想到了什麼:“你兄長不也在化神境嗎?”

“他昨天吃了顆百全靈心丹,突破了。”

顧元鬆:“?”

彆南枝回頭看見謝邙站在薔薇花影下,神色莫名,便衝他揮了揮手:“仙尊,我兄長出遠門了,之後莫雩醫君會來為你療傷。”

謝邙瞥了顧元鬆一眼,點了點頭。

又兩日,顧元鬆念著孟沉霜前往朱雀大墓,即使一切順利,怕也要花費十天半月才能返回,他收拾收拾,去找彆南枝告彆。

彆南枝的薔薇院裡,東西一屋竟都已經空了。

彆南枝的師姐莫雩正在陪小狐狸扔竹編球玩,她把球拋出去,小狐狸一跳一奔把球叼回來,不亦樂乎。

顧元鬆向她見禮,詢問道:“莫醫君,無涯仙尊離開醫穀了?”

莫雩接回彆南枝叼給她的球,重又扔出去:“昨夜就走了。”

顧元鬆:“我聽聞他傷重。”

莫雩在這時回頭看了他一眼,語氣有些微妙:“師兄原也這麼跟我講,謝仙尊傷勢一直未愈,他擔心會否是什麼疑難雜症,但昨天一劑藥下去,他立刻就好全了。”

“莫醫君醫術了得,是如今醫穀第一人……”

“不敢當。應當不是這個原因,我昨天給他的就是碗香薷散。”

彆南枝蹦起來,前爪搭在莫雩膝頭,背道:“香薷、白扁豆、厚樸三藥,以冷泉水煎,而後祛熱解表,除濕和中,對嗎?”

“背得很對。”莫雩摸摸小狐狸腦袋,手掌壓塌了他黑色的耳朵,

而後狐狸耳朵又會自己彈起來,“我想著夏至三伏,但穀中濕涼,恐有陰暑之症,就配了香薷解暑,可這藥,哪裡能治傷呢?”

顧元鬆聽後,陷入思索。

謝邙對自己給莫醫君留下的疑惑一無所知,回到訊獄後,開始著手處理積壓在案上的事務。

孟沉霜原本約謝邙比劍,但在春陵醫穀,謝邙一直傷著,孟沉霜說不能趁人之危,約定日後再戰。

時光如水流去,而今謝邙身上的暗傷已儘數好全,卻久久沒聽到孟沉霜的消息了。

月下驚鴻照影,仿佛隻容世人一生一見。

謝邙打點完訊獄中事,便會回無涯蘭山居住。

離開春陵醫穀的半年後,謝邙如常回山,剛一踏入擇蘭居,就被一群瓊巧兔咬著衣角拉到窗邊。

月色入目,窗欞雕花的影子落在謝邙滿是血汙與破口的衣衫上。

瓊巧兔最看不慣無涯蘭山上有人一身狼狽,穿不好衣裳,尤其是謝邙。

借著單薄光輝,十幾隻瓊巧兔圍在謝邙腳邊,幾隻蹦起來拉掉謝邙外衣,幾隻咬著皮尺重新測量謝邙身量,還有幾隻左顧右盼,檢查謝邙內衫狀況,思考是不是除了新的外衣,還該給謝邙準備新的內衫。

頓時一群白色毛絨絨淹沒了謝邙衣裾,甚至爬到他懷裡,使他舉步維艱。

“嗬~”窗外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謝邙猛地抬頭,順著聲音的方向,尋到笑意的主人。

花窗之外,一身白衣的孟沉霜蹲在那棵千年老槐樹粗壯遒勁的枝丫上,衣擺向下垂落,被夜風輕拂,幾近透明。

槐花在月光下盛開,芬芳似雪。

他沒帶劍,手裡提著一壇天青瓷裝的酒,在花光樹影間,衝謝邙笑道:“孟某無法得見嫦娥宮中月兔搗藥,今晚卻目睹仙尊山上靈兔裁衣,實在是三生有幸。”

“你……”

謝邙懷裡的瓊巧兔也轉過頭去看孟沉霜,呆愣愣地爪子一鬆,差點掉在地上,還好被謝邙撈了一把,全部抱在懷裡,擠成一大團毛絨絨。

“劍主怎麼來了?”

不等謝邙邀請,孟沉霜從樹上跳下,翻窗進屋,落在謝邙跟前:“原本是帶了好酒來擾仙尊清夢,卻沒想到仙尊還未睡下。”

他靠得實在太近,謝邙懷裡的瓊巧兔忍不住好奇地回身,聳動淡紅的鼻尖去嗅孟沉霜的衣襟。

謝邙抬手把它們的腦袋按了回來。

孟沉霜看謝邙和兔子們的動作,又是一笑。

謝邙掩唇咳了一聲,請孟沉霜先坐,再讓瓊巧兔們去取酒盞來。

孟沉霜揭開封壇紅綢,刹那間濃鬱酒香四溢,等他把酒倒進瑪瑙杯中,香氣撲鼻而來,濃烈得叫人一聞便發醉。

謝邙:“這是……”

孟沉霜遞給他一杯:“竹實醴醪,我在朱雀大墓中發現的藏酒,怕是存了有千年了。”

不等行什麼祝酒詞,孟沉霜當即嘗了自己的一杯。

好酒!”

千年的酒雖濃,卻入口順暢,芳香如蜜,蘊納的靈力順著喉管漫向四肢百骸,飲完一盞,又續一盞。

謝邙望了望杯中晃悠的月,抬眼看向孟沉霜,問道:“你剛從沙海迷津出來?”

孟沉霜如實道:“是。”

那豈不是一出沙海,便攜酒來了無涯蘭山?

謝邙的心緒泛起駭浪,孟沉霜繼續掏出儲物錦囊,打開袋子就把裡麵的東西往外倒,瞬時叮呤哐啷落了滿桌法器寶物。

瓊巧兔們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跳開一圈。

孟沉霜眼睛閃著光,告訴謝邙:“這是我在朱雀大墓裡尋到的寶貝,靈植靈獸給彆羨魚拿去煉藥,法器大多在我這兒,哦,還有這壇酒,上古佳釀,最後幾壇都在這裡了。你有什麼喜歡的嗎?快選幾件。”

秘境天寶,珍惜異常,天底下哪有人會隨手拿出來送人?

可謝邙看著孟沉霜一副興致盎然,邀功似的表情,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了,隻從一眾法寶中選了件朱雀羽衣。

這件衣裳綴滿各色神鳥翎羽,華麗至極,可擋世間風雪寒骨,溫潤骨髓。

謝邙自己是穿不了這樣華貴閃耀的衣裳,對孟沉霜來說羽衣的尺寸又太大。

後來,謝邙讓瓊巧兔重新把羽衣分成兩半,一半製成披風回贈給孟沉霜,絢麗翎羽掩在內裡,外麵是淡水碧色緞子,恰好配得上劍閣白衣。

另一半做成錦被,在一人合籍那夜,被謝邙帶上劍閣,放在伏雪廬的床榻上,深紅淺金交錯,軟和溫暖。

不過蘭山花窗下的這一夜裡,孟沉霜見謝邙嘗了酒又收了禮物,十足感到自己這一路辛苦沒有白費,眉眼彎彎,心中暢快地喝下幾碗竹實醴醪,拉著謝邙說要比劍。

他有些醉了,兩手一起抓著謝邙的右手,大拇指按在謝邙的掌心裡,溫熱有力,自己卻幾乎支撐不住,腦袋側倒在桌上,枕住手臂,霧氣般迷離的桃花眼朝上望著對麵的人。

烏發鬆鬆散散,幾縷發絲垂落下來,略微擋住他的眼睫。

謝邙發現孟沉霜似乎不喜歡將長發用簪釵挽起再帶冠,隻是用一截發帶,隨意將上半長發係起,其餘則披在身後,隨風而動。

不知什麼原因,也不知哪來的膽量,謝邙忽然向孟沉霜伸出空著的左手,將那幾縷發絲撥到耳後。

月光攜著樹影潑灑在孟沉霜分明的側臉上,如一片玉,他的眼珠隨著謝邙手上的動作轉動,眼睫投落的陰影在這時像是蝶翼輕顫了兩下。

謝邙的心被一掃,輕輕發癢。

清輝如水,淡淡靛藍,光亮並不清晰,照不出孟沉霜臉上酒色紅暈,隻有眼中水霧朦朧透出些許醉意。

謝邙很清楚地知道,這雙眼睛此刻正看著自己,隻看著自己。

像是一泓春水,落滿花瓣後,釀出誘人醉意,朝著水麵回望自己身影的人,皆會忘記前路朝向何方。

他好像隻活在孟沉霜的眼睛裡,再也聽不見肋骨間雷鳴

般的心跳。

大概是由於這個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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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用了什麼因擔心孟沉霜醉得太狠而留了手的劍招,謝邙一概忘卻了。

隻記得他們是在無涯蘭山山頂上,一片照夜蘭花田裡比的劍,劍氣狂掃,花葉翻飛滿天,田中一片狼藉。

最後一定是孟沉霜勝了。

他喝得太快又喝得太多,到這時早就醉得不省人事,連手裡的劍都拿不穩,軟綿綿地一劍送出,對上謝邙的無名劍,險些被震飛。

謝邙當即鬆了手中劍,浮萍劍輕易挑開無名劍後,也從孟沉霜手中脫手而出,一同砸進山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