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71 開棺驗屍(2 / 2)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2751 字 4個月前

謝邙一直跟隨在孟沉霜身側,讀罷昭宗李瑾親筆寫下的墓誌銘後,視野再一次掠過被揭開封土的大墓,問:“蕭國公,你能否看出那些賊人從上將軍墓中盜走了什麼?”

蕭子清搖了搖頭,緊接著說:“我按照當年下葬的名錄檢點過隨葬品,沒有一物遺失,那些賊子什麼也帶走,隻是……如此褻瀆了一番先祖墳塋。”

謝邙眼簾微動,麵色卻不變:“既然如此,國公為何不合棺埋土,重修祖墳,以安亡魂。”

蕭子清橫眉欲言,然而看著謝邙這番世外之人冷泉高岩般的做派,不得不又壓緊雙唇,抑住話頭,良久才說:“仙長不為凡塵所擾,在下卻生在天子腳下,此身性命榮華皆係於此,天子見了棺中無人,便叫我尋回先祖屍體後,重新下葬再作壘土。”

可任何人一看便知這座墳塋中從一開始就沒有屍骨,春秋往複六百載,又要蕭子清到何處去找先祖屍骨。

天子怎會不明白。

這就是他的本意,要借此案治太子一個辦案不力的罪名,至於蕭子清,則是一條被殃及的池魚。

蕭子清閉了閉目:“如今墓中空空,二位仙長想要祭拜,也不是時候,不若等我哪日找回屍骨再來。聶駙馬若是替辰華公主和皇上來打探情況的,如今也明曉了我無力回天,正順遂了皇上欲廢太子的心,便如此複命去吧。”

一聲滾地驚雷落於山間,陰雲翻卷著彙聚在返枝山上空。

春雷陣陣,瀟瀟暮雨子規啼,迅速淋濕了沉寂的鬆風。

蕭子清低歎一聲:“三位慢行,恕我不能繼續奉陪。”

他調轉馬頭,赤紅寶馬長嘶一聲,奔向駐紮在一旁的兵士們,蕭子清伸臂指揮他們拉出油布把墓室開口全部遮起來,不要淋濕了棺槨。

雨水嘩啦啦淌過裸露在外的山地,灰黃的泥漿如溪流般湧入大敞的墓室之中,仿佛黃泉流水。

泥水濺入玉棺,沾汙了黃金錦緞,還有些泥點子落在居於玉棺正中的長劍上。

忽然之間,劍身泛起肉眼難辨的微光,將泥點子蒸騰成霧氣消散,重又恢複潔淨。

孟沉霜目光一震。

是靈氣!

他驟然翻身下馬,闖進正在拉油布的士兵中間,一躍而入墓室,飛速穿過碎玉泥淖,在兵士和蕭子清的驚呼中衝到棺槨邊,手指輕輕碰上冰冷的劍身。

劍刃清光如洗,刹那間映亮孟沉霜遠山般的眉目。

劍身自潔,清氣靈風。

蕭上將軍的棺槨裡放著的,是把出自修仙界的靈劍。

-

溟溟雨緊,山風怒號。

莫驚春立在幼嫩的芳心建木旁,這小樹剛到他肩高,一團靈源正在向它供能,催它生長,但要長到足以取芳心建木髓的程度,還需許多時日。

天公潑水傾盆,林下泥水湧浪,莫驚

春被淋得雙目眩暈,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孟朝萊藏在高樹上,當即想要飛過去扶住他,然而不清楚莫驚春是不是真的失去了意識,隻得按捺片刻。

確認他完全昏迷後,孟朝萊從樹枝上躍下,一腳踩進泥水中,再一次把莫驚春從泥地裡挖起來,抱回八因山的小小農舍。

莫驚春對此一無所知,再醒來時,又一次看見熟悉的茅草屋頂,聽見屋外群羊咩咩叫著。

好似自己拜彆阿丹姑娘,重回山中尋找芳心建木髓的經曆隻是一場夢境。

然而身上的酸軟高熱卻提醒著他,一切恐怕是真的。

莫驚春給自己把了把脈,似乎是風寒,他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

往屋外走時,身形因為高熱眩暈左搖右擺,光是走到門口已經累得雙目發黑,隻能靠著門邊,望見屋外正在劈木柴的孟朝萊。

隻見孟朝萊提起鐵斧,一刀下去,原木便四分五裂迸開。

莫驚春心想,阿丹姑娘真是氣力過人。

這時孟朝萊聽見身後有什麼聲音,轉過頭來,望見虛弱的莫驚春,便放下斧頭,穿過羊群小跑過去:“仙長醒了?你高熱不退,還是再休息一會兒吧。”

莫驚春向她作揖:“多謝阿丹姑娘又救我一次。⒏[]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那仙長這回還急著走嗎?”

莫驚春愣了一下。

他上一回醒來後,留給李阿丹一些錢財作為感謝,便離開此處繼續去找芳心建木髓以及和他失散的裴家侍衛,但沒想到,身上雷劫落下的傷沒好全,在大雨裡昏迷過去。

又一次被李阿丹撿了回來。

“我……”

“仙長之前說是要去找同伴,但我猜他們可能被山洪衝散了,沒有這麼容易找到。”孟朝萊仍是一身鄉野農家女打扮,裴家侍衛被他扔到了距離八因山數百裡的山溝裡去,莫驚春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們,“如果仙長執意獨自上路,我可能得第三次進山裡把你救回來了。仙長是要去什麼地方,就這麼著急走嗎?”

莫驚春急著為裴桓尋藥,但芳心建木生長成型卻還需一段時間,著急也無用,他必須停留在八因山中,直到芳心建木長成。

他對上眼前人黑白分明的鳳眼,回答道:“也不是。”

“那仙長便先留下來歇息吧,等調養好身體再上路也不遲。”

“我……”莫驚春又遲疑了,他過去幾百年裡耳聾眼盲,不大熱衷與人打交道,到如今,便是不擅長與人打交道,想要推拒這番好意,卻又覺得好像不該這麼做,“太打攪姑娘了。”

“我養了一百頭羊也不覺得打攪,你一個人,又怎麼算打攪?”

莫驚春的身形在這時忽然晃了晃,似乎是思慮過重,體內傷勢和高熱一並猛然發作,視野瞬間陷入漆黑,耳邊一陣銳鳴,好似他的世界又要再次重回寂靜昏暗。

這恐怖的念頭一起,心臟驚慌狂跳,呼吸粗重地像是破爛風箱,仿佛有千斤重的墜子把他往懸崖裡扯。

莫驚春的念頭陷在黑暗之中,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肢體,不知過了多久。

“……長……在……”

一道模糊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莫驚春追著這聲音,像是追逐飄飛脫手的風箏線,一把抓住,猛地被風箏帶上雲霄。

恍然之間,黑暗如潮水褪去,萬物搖晃著回到莫驚春的視野與聽力之中。

茫然了好一會兒,莫驚春才意識到自己又被阿丹姑娘扶回了床上,對方正用布沾了涼水,為他擦拭額頭降溫。

這是塊新麻布,觸感粗糙,阿丹的手指時不時碰上莫驚春的額頭,也有許多並不那麼柔軟的舊繭,大約是乾農活時留下的。

莫驚春不由得憶起一個人,他總是拉著對方的手給他把脈,因而對那些劍繭很熟悉……

“你醒了?”

回憶瞬間被打斷,莫驚春望著孟朝萊的麵容:“啊,是……”

孟朝萊的臉距離他很近,莫驚春的目光避也避不開,看見那濃密如羽扇的眼睫,覺得阿丹姑娘……不,應該說他猜阿丹姑娘在彆人眼裡大概是個美人。

而莫驚春自己剛剛恢複目力沒多久,還不能分辨出人的美醜,隻知道阿丹姑娘此刻的神色看上去憂慮而專注。

莫驚春想坐起來,卻被孟朝萊按住肩膀壓回床上:“仙長連站都站不穩,還是繼續躺著歇息,不過……仙長餓嗎?我去弄點吃食。”

兩人也不問什麼留不留下的問題了,莫驚春現在的樣子,根本沒法平穩地走出這間農家小院。

“我修煉了辟穀法術,不用飲食,彆擔心我。”莫驚春道。

孟朝萊腦海中快速閃過許多思索,隨後鳳目睜大幾分,狀若驚訝地問莫驚春:“真的嗎?”

莫驚春認真地點了點頭。

-

最後是蕭子清跳進泥水裡,把孟沉霜從墓室裡拉了出來。

雨水落了少年人滿臉,壓抑著無端的憤鬱,請幾位明覺觀來客不要再這般褻瀆蕭家先祖。

聶肅芳瞬時長刀出鞘,勸蕭國公做事穩重些。

刀影映在蕭子清臉上,颯颯生寒。

孟沉霜把聶肅芳的刀按了回去,取出一把油紙傘,撐過蕭子清頭頂。

紙傘沒有把孟沉霜一並遮進去,他站在雨幕中與蕭子清對視,淒清雨珠如碎玉滿肩。

他對少年人說,蕭國公,我為上將軍屍骨而來,你且暫待,我會找到答案。

蕭子清抿唇接了傘,孟沉霜三人便策馬櫛風沐雨而去,灰色的雨幕將他們的背影模糊成一片墨色。

等他們回到錦上京,蒙蒙天光還未完全暗下,但斜陽業已沉落,這座都城馬上就要在瓢潑大雨中入夜。

三人都淋了雨,暫時找了個酒樓落腳,要了兩間房各自換身乾淨衣服。

聶肅芳一個凡人陪他們跑了大半天的馬,孟沉霜又要了個前堂的包廂,讓店家做上幾道好菜,溫上幾壺好酒,叫聶肅芳先過去,他和謝邙馬上就來。

沒時間沐浴,孟沉霜往身上扔了個除塵咒,又拆了頭發烘乾,換下沾滿泥漿的白衣。

謝邙那邊也差不多了,正在係腋下的帶子,孟沉霜卻忽然喊住他:“南澶,等等。”

謝邙抬眼,孟沉霜已至身前:“我看看你的傷。”

說著,他撥開謝邙的手,長指一扯,那剛剛係上的衣帶便又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