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72 剝蝦精通(2 / 2)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2423 字 5個月前

聶肅芳看著蕭仙長接連吃了三隻琵琶蝦,思索要不要讓酒樓仆從上來剝蝦,以免勞煩李仙長這雙修長細膩、金貴十分,一看就不是用來做這種油汙活計的手。

可又看李仙長似乎甘之如飴,隻好暫時作罷:“蕭氏高門望族,枝葉繁茂,我母親的祖輩可以追溯至蕭氏,但關係太遠,早是庶民而已。不過,仙長若是想知道上將軍舊事,可以尋……”

“這蕭將軍懷崢!那是一個膂力過人、勇武絕倫!”珠簾外廳堂中忽然傳來一聲高喝,又聽響木一拍,折扇一開,竟是個說書先生坐在椅上談天說地。

剛剛三人在包廂中說話,並未察覺到背景中的聲音,直到說書先生一聲高呼蕭將軍名姓,才忽然吸引了幾人注意。

說書先生慷慨激昂,聶肅芳的話在這時也終於到了下半截:“……可以尋翰林史館……那裡都是正史。”

最後補充的一句話,顯然又一些針對外麵街頭巷口稗官野史的微妙意味在。

孟沉霜笑著答道:“先聽聽百姓們說蕭上將軍的奇聞異事也無妨,我聽過仙都魔域的說書,這還是第一次聽凡間話本,而且蕭仙長此人最愛話本,機會難得,讓他也快活快活。”

聶肅芳看謝邙一身軒肅如鬆的沉穩氣質,倒沒想到他有這般愛好。

謝邙看了孟沉霜一眼,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孟沉霜又往他碗裡放了一隻蝦,蝦肉已經快在謝邙碗裡堆成一座小山了。

廳堂中的說書人繼續道:“……身經百戰……昭宗幸愛蕭上將軍,為其置金屋、起雕樓……”

孟沉霜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聽過金屋故事,不過那是……咳咳,不不不,昭宗和上將軍的故事應該不同於魔君與訊獄督領,他倆應當是一出君聖臣賢的戲碼才對。

“又賜黃金萬兩、神駿十匹,做成金光珠玉輪輦,夜夜迎蕭上將軍入宮相伴……到後來,昭宗嫌這般來回路程每每花費一兩個時辰,平白少了他和上將軍相處的時日,於是不顧群臣進諫,在自己的寢宮未央宮外建起同椒宮,讓上將軍入住禁中……”

聶肅芳似乎猜到了這是個什麼本子,以手扶額。

“後來將軍征討北琊襄王,連戰數月不得與昭宗相見,心切念之,一旦得勝,立刻趕在大軍之前獨騎返京,夜扣宮門,衝入未央宮中。落在彆人身上,強闖皇宮,持劍入殿定是死罪一條,但那畢竟是蕭上將軍,昭宗見到這個日思夜想的人……”

孟沉霜剝蝦的手一頓。

什麼日思夜想?

某種不祥的預感沒由來地出現在孟沉霜胸中,他在玉台仙都和孤鶩城聽說書時也冒出過這種精準而詭異的預感。

“……玉清池水波滾燙,昭宗將上將軍牽過去,親手為他卸甲……”

孟沉霜試圖說服自己,君臣相得時同池沐浴、抵足而眠也很正常。

說書人緊接著打破了他的幻想:“……水波拍岸,四股相撞,上將軍膂力過人,可一夜得幸十次有餘,隻是這天晚上,昭宗憐其奔波勞累……”

不必再推脫,這就是孟沉霜想的內容。

他和聶肅芳尷尬對望,乾笑兩聲:“貴京真是,真是民風淳樸啊。”

聶肅芳亦無言以對:“他們……皇室與蕭氏也曾試著製止過這些話本流傳,但幾百年過去,這些故事不斷死灰複燃,燒也燒不儘,大概是老百姓喜歡看,再加之……”

座中忽有一個醉漢高聲打斷:“伴君如伴虎!甚幸愛又如何,一夜七次又如何,還不是因為功高震主丟了腦袋!”

孟沉霜一挑眉,看向聶肅芳:“功高震主掉腦袋?有這事?”

聶肅芳麵色猛然一冷:“自然不是,蕭上將軍死在九狄戰場上,為國捐軀。”

廳堂中有奚奚索索的嘈雜之聲,勸那醉漢慎言,那醉漢倒回座中,忽然捂著臉哭了起來:“昭宗最後定是後悔了,他對上將軍有真感情,才會賜蕭家子孫國公之位,沒有斬儘殺絕。”

“嗬——”另一側包廂中忽然傳來一聲冷哼。

聶肅芳側耳細聽,皺起了眉。

“那昭宗李瑾要殺蕭緋有何奇怪,他自己就是個逼宮親父、謀反上位的賊子,當然以己度人,覺得誰都盯著自己屁股下麵的一把龍椅!黃金萬兩、國公之位,不過都是用來安慰自己的良心!”

堂中頓時一片嘈雜,聶肅芳回頭說:“聶某人有些公務要去辦了,還請二位仙長在此稍等。李仙長是喜歡這琵琶蝦?我叫後廚再做一份上來,先失陪了。”

聶肅芳身手利落地翻窗下樓,瞬時間又有五六個皮甲玄袍的神京機策署衛戍現身樓中,不知從何處而來,在聶肅芳的指揮下直衝對麵包廂。

第二盤琵琶蝦很快上來了,孟沉霜一邊剝蝦一邊隱約聽見對麵傳來什麼“晉王”、“昭宗”、“不敬”之類的謾罵。

看來這神京機策署管不了老百姓聽君臣風月戲碼,但對於朝廷異心、政黨對手之流倒出手快極了。

隻是不知道,那人口中所說是否為真。

如果真是昭宗借種種手段,砍了蕭上將軍的腦袋,後又親自為他主持葬儀、刻下墓誌銘,那想在埋骨之地上做手腳,再簡單不過。

“看來的確得去查查大虞史書了。”孟沉霜對謝邙說。

謝邙沒出聲。

孟沉霜抬起眼簾看過去,發現謝邙嘴裡正塞著他剝的蝦,沒有說話的空閒,隻能朝他輕輕頷首。

再數數桌上堆的蝦腦袋,竟然有整整三十六顆。

其中三十五隻都不知不覺進了謝邙的胃裡,剩下一隻還在孟沉霜手上。

孟沉霜沾了點醬油,嘗了這口蝦,謝邙隨後掏出絲帕來給他擦手。

孟沉霜看著係統顯示著技能欄裡【剝蝦·精通】已開啟,恍然大悟。

琵琶蝦滋味清甜,但他不算特彆喜愛琵琶蝦的味道,反而對用不斷重複的剝蝦殼動作打發時間十分上癮。

倒為難謝邙幫他解決這麼多邊角料了。

第二盤琵琶蝦吃完,聶肅芳的“公務”還未結束,好像又有另一波勢力插手進來。

這皇城根底下的好酒樓最易多是非。

孟沉霜不願攪大虞政局渾水,在桌上留了張字條,說他們明日想去翰林史館看看,請聶統領幫忙引見。

隨後二人幾個兔起鶻落,翻窗跳出,取馬沿著長街一路行到照桑河畔。

趕在錦廷驤衛宵禁之前租了一艘小畫舫,泛舟河上,躲開這六百年錦上京中金枝玉葉、王公子弟們的明爭暗鬥。

這畫舫比月迷津木蘭舟大上許多,但隻有一層,和照桑河中其他奢靡豔麗的大型畫舫比起來,又如同江河中一葉扁舟。

原本需要四個船夫在左右撐船,但孟沉霜不想有人跟隨,謝邙於是遣散船夫,絞了紙片船夫化形成真人樣貌,以靈力驅動,撐著小畫舫在波光粼粼的照桑河中穿行。

宵禁以後,照桑河上隻有一段河仍可同行,諸多畫舫遊船依舊如坊市內歌舞樓台那般,明燈點火,絲竹不斷。

春夜清風吹來燈火滿江,落入河麵如天星。

小畫舫與一艘三層高的歌舞遊船擦肩而過,船上鶯歌燕舞,有人擲杯賦詩,朗聲向天邀月,贏得陣陣鼓掌叫好,歡聲笑語。

錦上京中,一派金玉鋪地,錦繡滿堆,好似此處才真正是那天上仙都。

歸柳鎮的旱疫、雪席城的冤魂、北琊江邊的重徭沉役全部渺遠得像是天儘頭的塵埃,被溫軟春風一吹,便儘皆消散不見了。

孟沉霜倒在舫中榻上,一手提著從酒樓裡帶來的臘梅釀,另一隻手探出雕花的船艙,正要借滾滾河水洗酒盞,卻忽然瞥見河水中湧動著光澤閃爍的浪頭,似是從貴人們華麗衣衫上洗落的金粉玉碎珍珠屑。

再仔細一看,還有五色水潮波動來回,應是河畔織絲染布的錦莊潑入河中的染料水。

凡人染布所用無非各類花植木石,染料水倒入江中,無甚大礙,隻是不再適合洗酒盞了。

孟沉霜隻得收了手,倒了杯冷茶洗乾淨杯盞,重新注滿澄亮酒液後,分了一杯給謝邙。

謝邙坐在對麵,定定注視著孟沉霜,頓了片刻,才伸手接過酒盞。

孟沉霜抬了抬眉,問:“你在想什麼?”

“一些過去的事。”

“和我說說看。”

謝邙卻搖了搖頭:“不說。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你不會想聽的。”

謝邙不想說的事情,孟沉霜也無法逼他說出口,躺回榻上,傾壺灌酒入喉,彆讓酒液接觸到能品嘗出苦味的舌頭,一杯酒火辣辣地下肚,倒能在春日聞到馥鬱不消的凜冽梅香了。

謝邙一言不發,借著月光與燈火描摹孟沉霜的麵容,被卷起的回憶浪濤久久不能消退。

是一件和顧元鬆有關的事。

對孟沉霜來說的確算不上重要,在那個故事裡,他也隻不過是剝了一盤蝦,然後不平均地分給了謝邙與顧元鬆。

謝邙不想對孟沉霜提顧元鬆,一者,顧元鬆死於孟沉霜之手,孟沉霜心結難解,提起故人名姓隻會叫人唏噓。

二者,謝邙隻是不想讓他總想起顧元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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