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88 愛誰恨誰(2 / 2)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2247 字 4個月前

孟朝萊瞳孔猛縮。

謝邙仍步步緊逼:“像你這樣貪婪的人,哪裡舍得放手,又哪裡舍得這條命?孟朝萊與莫驚春之間覆水難收,但隻要再換一個身份,和他重新開始,便又是一杯穩穩當當的新茶了。孟閣主,看來你打定主意怙惡不悛,隻當自己在八因山上的失手純屬意外,還想著再騙他一次?”

孟朝萊轉頭就是眼睛一紅,對著孟沉霜喊:“先生!”

這是當麵來打小報告了。

孟沉霜猶記得孟朝萊剛上長昆山時,行事謹小慎微,聽話懂事,很少給人添麻煩,且極能乾,未來必能當大任。

唯一一次向孟沉霜告狀,是哀戚戚低訴三千月峰上,微山養的仙鶴愛叨人,把燕蘆荻的頭發給叨掉了。

孟沉霜深知孟朝萊那幾滴眼淚是假的,可是為人師長,第一回聽乖巧的徒弟提出什麼要求,那還能不滿足呢?連夜上三千月峰,把仙鶴們移到彆處去養了。

如今卻不同。

“朝萊,我問你一個問題,我與那九泉判官相識,可托他送你入輪回轉世,重回人間,但如果更換身份再來一回,莫驚春仍舊無意,你該當如何?”

“隻要再給我些時間,怎會無意?”

“他要是自始至終念著的都是劍閣閣主孟朝萊,又或是,為情所傷徹骨,再也不願牽扯紅塵,你又能怎麼辦?水潑入土,執念生根,哪裡有重來的機會?”

“先生竟也懂情嗎?”

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把孟朝萊逼急了,這張嘴也敢無差彆攻擊。

孟沉霜靜靜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第叁佰貳拾柒任劍閣閣主孟沉霜,天生地養,道骨道心,卻少一顆真心,自識字起便誦讀太上無情道經,修習無情道法,曆時五百載,無情道大成。我自然是不懂情的,隻是想著,你心中對我有幾分期待,我便這般待你,

“可如今看來,你從未這樣看我,那我們不如開誠布公地講,你師尊孟沉霜已死,無論你這個做徒弟的再怎麼翻風浪,世人都隻會惋惜他門楣不幸,不會強求一個死人活回來做些什麼。你是死是活,愛誰恨誰,與我魔君燃犀,何乾呢?”

“那謝邙是死是活,愛誰恨誰,也與先生無乾嗎?”

話音落下,孟沉霜的笑完全冷了下來:“我不在乎他愛我還是恨我,但他是我的東西,他的命是我的,永生永世都是。你要是有膽量,就學著我的話,說給莫驚春聽罷!”

“先生!”孟朝萊惶恐地撲上去抱住孟沉霜的腿,流出來的眼淚再也不受控製,“先生——”

孟沉霜一腳把他踹翻在地,極為不耐地揮袖起身離去。

謝邙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廊角後,單膝曲著蹲下身,那雙冷如深井的雙眼就這麼望著跌進泥地裡的孟朝萊:“你師尊修無情道,雖無情,卻並非沒有喜怒哀樂,不要惹他生氣。”

孟朝萊止不住眼淚,開口時連聲音都被淚水黏連在一起:“……謝仙尊,若你我易位而處,你真的甘心嗎?……我不甘心,我一點兒也不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你隻是在給自己徒增煩擾。”謝邙起身離去。

孟朝萊仰躺在地上,離去的人影在他目中仿佛倒懸而下:“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不知明鏡裡,何處得秋霜!*”

謝邙的背影停住了,孟朝萊不由得大笑。

謝邙轉過身,冷冷地看著他發瘋。

“李家人,沒有一個不瘋的。趕緊把自己收拾乾淨,我和阿渡明日啟程去聚堡峰,我們回來時,你最好還乖乖待在這兒,不要跑出去惹是生非。”

“那靜之呢?”

謝邙眼中閃過一縷青光,嗤笑道:“孟閣主,你連顧元鶴都打不過,不若祈禱他不會來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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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堡峰較之錦上京更北,地勢更高,孟沉霜與謝邙禦劍到達時,山上仍是春寒陣陣,長風穿野。

但冬日積雪已消,盛開著鮮花的草甸上,沉埋著許多枯骨。

其中一些肌膚血肉未腐,隻是變得乾硬棕黑,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大約是依照傳說來此地尋寶之人死在雪季,而後便被冰霜掩埋。

孟沉霜用神識一探,找到山體中的一處空心。

兩人降落至地,謝邙一劍削開堆了半山的碎石。

一窩灰色的兔猻被這驚雷般的聲音驚嚇,倏地竄出幾十米。

碎石堆下有一處洞口,孟沉霜擔心下麵空氣不足,下了洞穴後,隻以夜明珠照明。

幽光一照,顯出平整異常的洞壁,其中還有許多石桌、石槽等物。

看來當年的堡兵不止在外麵山坡上用石頭建了堡壘,也把山壁鑿開,掘地三尺深入其中。

隻是堡壘坍塌後遺留的碎石太過沉重冗雜,來此尋寶的凡人才沒能發現碎石堆後彆有洞天。

孟沉霜走在前麵,謝邙始終跟在他身後,兩人一路往洞穴幽深處去。

孟沉霜習慣了了謝邙沉默寡言的做派,一路上沒怎麼回頭,也沒有發現謝邙目中的青光越來越濃。

洞穴一路向下,漸漸越收越窄,到最後隻餘下尺方之地。

已不知此為地下多少丈,空氣稀薄得近乎於無,當年李瑾派出的人掘到此處,便再無法往下。

謝邙在孟沉霜身後問:“把這個洞劈開嗎?”

孟沉霜忽然想起外麵山坡上跑過去的一家兔猻,遂道:“直接劈洞,恐怕山會塌,稍等,我看看山。”

孟沉霜用手掌貼住山壁,向內灌注微弱魔氣,魔氣在山體中遊走一圈後,微微震動著回到他手中。

幾個算式和推斷結果隱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果然……蕭緋穿越前會的那些東西,他也沒有完全忘光。

“南澶,你用靈力撐住這幾處,”孟沉霜給他指了幾個方位,“我把這洞繼續挖下去。”

謝邙不多問,如言照做,孟沉霜轉身,依著山脈結構向洞中灌注魔氣,登時頑石化作齏粉,被不斷拋出。

洞內一時煙塵滾滾,謝邙一揮手,起靈陣隔出一片清曠空間。

孟沉霜的力量和神識越往下,便越能感受到有一股隱隱的清氣在向外逸散,他順著清氣的指引,魔氣在山體裡又轉了幾個彎,終於在不知幾百丈下,探到一方木盒。

魔氣一拉,木盒便順著洞穴往外飛。

謝邙聽著洞裡傳來的呼呼風聲:“阿渡,慢一些。”

孟沉霜回頭看他一眼,放慢了手上的動作。

一刻鐘後,一隻漆黑的木盒被收入手中,外觀完好無損,涼得像是一塊冰。

這盒子沒有鎖,全靠釘子將蓋子釘住。

這裡太黑,孟沉霜和謝邙退到山洞之外,寒冷的風一下子卷得襟袖飛動,兔猻一家遠遠地看著這兩個人類。

孟沉霜翻出一把短匕,沿著縫隙把蓋子撬開,天光落進盒中,最先漫起的是一股鐵鏽味。

血早就乾了。

是那九顆從各麵釘穿心臟的鐵釘生了鏽,而被釘住的心臟早已風乾空癟,縮成半個拳頭大的一團黑褐色東西。

但即使被釘穿,又被壓在雪山之下六百年,這顆心臟仍散出濃鬱的清氣。

孟沉霜左右端詳:“是用來釘馬蹄鐵的釘子,看來九狄人手忙腳亂,不講究。”

謝邙抬手啪一聲合上了蓋子:“走吧。”

孟沉霜挑了挑眉,去看謝邙時,後者已經轉身上了飛劍,孟沉霜沒說什麼,幾步追了上去。

兩柄劍再次掠過雪席城時,孟沉霜忽然抓住抓住謝邙的手腕,冷不丁道:“魔氣?”

謝邙的手臂一僵,腳下鹿鳴劍卻飛得迅猛,直接把孟沉霜往前拖了幾十米。

孟沉霜不得不雙手拽住他的手臂,在半空中喊道:“謝南澶,等等,停一停!”

鹿鳴劍總算是停下了,謝邙回過頭說:“我無礙……”

孟沉霜眨了眨眼:“啊,我知道,我是說雪席城裡好像有魔氣。”

謝邙眉頭一鬆,但隨即又皺起:“之前朝萊到雪席城尋人時,重啟了九龍鎮山河大陣,天上都後命理事台來修葺陣法,但淨化殘餘的陰氣還需要一些時日,凡人不得入內,雪席城仍是座空城,或許有魔族趁機溜進去了。”

說話之間,孟沉霜忽然隱約聽到一陣呼喊。

“陛下——陛下——”

他朝下一望,就見雪席城中高高聳立明武天王塔上站著一個人。

天王塔的塔頂已經塌了,那人就站在殘餘屋簷的最高處,朝著孟沉霜的方向揮舞衣袍,想要吸引二人的注意。

孟沉霜:“落罔?”

他怎麼會在這兒?

“下去看看。”孟沉霜牽著謝邙往明武天王塔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