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94 竹實醴醪(1 / 2)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3378 字 4個月前

手中有莫驚春一並送來的令牌,孟朝萊禦劍入天上都時一路暢通無阻。

團團白雲自他腰側腳邊掠過,高空萬裡青碧。

行至白心樓,二層小樓玉門緊閉,樓中似乎暫時無人,孟朝萊收了劍在門外等待,簷角的燈籠上忽然亮起一行靈力字跡:朝萊,若我有事未歸,你先入內暫坐。靜之留。

孟朝萊心中升起幾分猶疑。

在八因山上二人幾近針鋒相對、反目成仇,如今靜之這麼快就平靜下來,能對他以禮相待了嗎?

不過進了門,看到屋內幾案上散落著未收的幾本書,孟朝萊不由得哂笑一聲,收了這半分疑慮。

《傀人術》、《九機毒書》、《寶錯圖毒記》……

莫驚春性情平和柔弱,做什麼事都淡然,決心給人下毒時也淡然,心裡那條坎很低,稍一抬腳就能跨過去,沒有什麼歇斯底裡、怒形於色。

孟朝萊翻了翻《傀人術》,上麵說用活人煉出來的傀儡魂魄不散,但隻能聽命於主人。

他放下書,環視一圈,把屋中的茶壺、水杯、餐點都仔細看了一遍,最後目光定格於花案上放著的玉香爐。

嫋嫋婷婷的煙氣從鏤空花樣中飄蕩而出,龍涎為表,但靠近了,就能聞到濃烈複雜的藥香味。

孟朝萊沒有在莫驚春身邊聞到過這樣的氣味,嗅了幾口,便覺頭腦有幾分昏沉。

於是解劍放在一旁的博古架上,尋到一張木榻端坐,理正發冠與衣襟,任由這藥香催昏自己的神誌。

爐中的香很快燃儘最後一分,煙氣被窗縫間湧入的清風吹散。

莫驚春正匆匆往白心樓趕。

裴從月在文淵台玩鬨時,不小心撞倒一杯茶,潑在莫驚春的淺色衣衫上,除塵咒去不掉這青水歡茶漬,他隻得回白心樓更衣。

一推開門,忽見一道白衣人影倒在房中木榻上,莫驚春被嚇了一跳。

看清這人是誰後,登時一股寒意自腳底直竄天靈蓋,後背瞬間冷汗涔涔。

莫驚春在門口僵直地站了許久,見孟朝萊似乎是睡了過去,沒發覺他回來,轉身就想逃,可孟朝萊臉上難受的神情卻絆住了他的腳步。

是睡著後魘住了嗎?

他衣冠淩亂,滿額是汗,似乎很不好受。

莫驚春看了眼放在旁邊的忘塵劍,挪步過去,把劍移得更遠了,隨後才小心地靠近木榻。

粗重而急促的呼吸聲逐漸入耳,孟朝萊脖頸潮紅,莫驚春摸了摸他的額頭。

燙得能燒水了。

有什麼噩夢會讓孟朝萊這麼痛苦?

不,不對……孟朝萊怎麼會跑上天上都,衝進自己房裡睡覺?

孟朝萊昏睡不醒,莫驚春給他擦了擦眼睫上的汗,探他的手,給他把脈。

手指剛一碰上他的脈門,孟朝萊猛地睜開了眼。

莫驚春臉上的血色唰地退儘,下意識撤開給他擦汗的手,另一隻手也

正要退,卻被孟朝萊反手抓緊。

孟朝萊的眼睛裡布滿了鼓脹的血絲。

他牢牢盯緊了眼前人,莫驚春近乎被他看得心臟停跳,卻忽然發現孟朝萊的瞳孔不受控製地放大縮小,似乎根本沒辦法聚焦。

莫驚春:“孟朝萊,你怎麼了?”

孟朝萊的眼皮眨了一下,似乎模糊地意識到了什麼,手指深深嵌進莫驚春的手腕中。

莫驚春吃痛:“你乾什麼!”

孟朝萊猛然驚醒,一把甩開他的手,驚道:“滾!離我遠點!”

莫驚春摔在桌邊,又懼又怒:“孟朝萊你——”

可孟朝萊看上去比他還要恐懼,翻身下榻近乎連滾帶爬地縮進牆角。

孟朝萊手上臉上蹭出數道傷痕,血珠溢出,可他臉上的潮紅竟比這血還濃。

莫驚春不明所以,恐懼、氣憤、委屈一齊湧上心頭,攪和在一起,讓他渾身戰栗。

明明他還什麼都沒做,隻是躲得遠遠的,為什麼孟朝萊又這樣蠻不講理地闖進他的生活,衝他發火,叫他滾?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難道是遇見孟朝萊這個人嗎?

莫驚春從地上爬起來,撿起剛藏起來的忘塵劍,拔劍出鞘,雙手握住劍柄,一步一步走向孟朝萊。

孟朝萊像隻瘦骨嶙峋的野獸般縮在角落裡,牙關打顫,似乎在努力壓抑著什麼,可他望著莫驚春的雙目卻如同真正的獠牙。

見莫驚春拿起了劍,他卻忽然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好,殺了我,現在就殺了我!”

“我不是……”莫驚春胸中的怒火和憤恨又漲幾丈。

孟朝萊是覺得他拿了劍就一定是來殺人的?

他在孟朝萊心中到底是什麼形象?不是柔弱可欺至極,就是凶惡狠心至極麼!

“快殺了我!”孟朝萊的手指幾乎要抓進地裡,留下一長串鮮紅的血痕。

“我要是不呢?”

這是莫驚春第一次在孟朝萊臉上看到近乎絕望的神情。

記憶的洪流忽然傾瀉而來,八因山上,翠竹林中,自己捧劍讓孟朝萊殺他時,孟朝萊也同自己一樣怒不可遏嗎?

“我要控製不住了,現在就殺了我,否則你會後悔!”

“現在就殺了你,我也會後悔。”

莫驚春想了很久,如果有哪一日他要親手送孟朝萊下九泉,他一定則良辰吉日,手書檄文,奉天拜地,沐浴焚香,齋戒淨手,用天河水洗刀,用黃金石礪鋒,最後整整齊齊地砍斷孟朝萊的頸項。

再把分離的屍首縫好,往裡麵灌上防腐的藥水,在外麵塗滿芬芳的膏脂,保他千年不腐、萬年不壞。

最後選一處洞天福地,蓋棺下葬。

但絕不是現在。

下一刻,孟朝萊猛地一彈,把莫驚春撲倒在地,忘塵劍哐啷脫手。

他的雙眼血紅又迷離,渾身滾燙,兩人這樣靠近後,莫驚春才意識到孟朝萊

身上異常的發硬。

“你到底想——唔唔——”莫驚春的聲音被孟朝萊的吻打斷。

這根本稱不上一個吻,倒更像是猛獸的壓製和舔舐。

孟朝萊嘗到血腥味,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一點,可他怎麼也壓製不住猛烈的藥性,它不隻是催動血熱,而幾近控製了孟朝萊的心神。

是剛才的香。

似乎是某種催丨情丨藥。

可靜之似乎毫不知情,靜之也沒有理由給自己下這種藥。

是誰盯上了靜之?

有人想害靜之,不,不……現在最可能傷害莫驚春的人就是孟朝萊自己!

孟朝萊抬起一拳,狠狠砸在自己臉上,直把自己打得翻滾倒地。

莫驚春暫獲自由,可濺上眼皮的熱血卻讓他的大腦一瞬空白,緊跟著追到孟朝萊身邊:什麼控製不了?你怎麼了?病了嗎??[(”

孟朝萊的四肢已經不停使喚,一個勁地想去拽莫驚春,金丹裡的靈力也橫衝直撞,根本不聽使喚,隻能混沌地搖頭,語言模糊:“有人想害你……藥,我會傷到你,離我遠點……”

莫驚春:“什麼藥?你要害我?你要做什麼?”

可孟朝萊的眼球已經往上翻,徹底失去了控製力。

莫驚春去探他的脈,再一次被孟朝萊死死抓住手,孟朝萊猛力一推就將人按在地上。

就算沒有了靈力,這雙清瘦的手也仿佛有千鈞之力,莫驚春根本掙脫不開。

孟朝萊的手探向他的肩,裂帛之聲乍響——

“孟朝萊,停下!!!”莫驚春灌滿靈力的一掌打在孟朝萊身上,竟隻是讓他的身形晃了晃,根本破不開他密不透風的進攻。

他仿佛成了之徹頭徹底的野獸,急切地想要探尋和攻擊。

不多時,莫驚春的上衣幾乎成了碎片,滿身咬痕,他又踢又踹,甚至倒手抓起玉凳砸在孟朝萊腦袋上。

豁然一道深深的血痕,粘稠的血液噴湧而出,順著骨骼的起伏劃過孟朝萊的麵龐,他卻仿佛無知無覺。

莫驚春寧可是孟朝萊自己真想這麼做,可看著他不知為何失焦的雙眼,恐懼和崩潰潮水般湧上來,淚水從眼眶滑落:“孟朝萊……”

吱呀——

門忽然開了。

“靜之哥哥——”

莫驚春瞳孔猛縮:“月首尊,彆進來!”

裴從月抱著竹編球,呆呆地看著兩人,好似被嚇著了,忽然哇地一聲哭出來。

一道更為高挑的影子落進門框中,那雙手把裴從月抱起來,溫柔哄道:“阿月不哭,這是怎麼啦?”

裴從雪邁出一步,轉頭看見屋中情景,便是一驚。

下一刻,磅礴靈力奔湧而出,孟朝萊整個人直接被掀飛出去,狠狠砸在牆上,整座白心樓都震了三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