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98 長夜火宅(2 / 2)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3435 字 6個月前

謝邙看那白發男人竟然膽敢坐在孟沉霜手臂上,上半身倚著孟沉霜的肩,手臂環住孟沉霜的頭,心下一堵。

他手中鐵鏈跟拉麵似的連著甩了好幾l圈繞上手臂,才把裴汶拉起來半截,不至於腦袋進水。

裴汶被轉得頭暈腦脹,欲哭無淚:“兄弟!我跟你有仇嗎?”

謝邙不語。

後麵的追兵又跟上來了,孟沉霜靠過來在風中大喊:“三個大乘,一群化神,人太多打不過,快跟我走!”

遁身金環立現於半空,孟沉霜與謝邙一頭紮了進去。

桐都城內火光暄天,蒼量海上風起浪湧,鳳凰台中倒海翻江。

問冤站在中院花園中的一道宛如月牙的拱橋上,遙望鐵夜星垂風雲變幻。

身後的小沙彌說:“聖僧,回屋去吧,外麵著火了,很亂。”

“世如火宅,眾苦充滿,甚可怖畏。*”問冤道一聲佛號,“何處不是火海,回屋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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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月落星沉,整個世界隻餘下一片黑暗。

無法分辨深度的漆黑中傳來大浪拍岸的巨聲,風卷雲掠,暴雨由遠及近瓢潑而下。

“下雨了!水淹上來了!救救我!”

黑暗中又傳來幾l聲踏過碎石子和淺水的腳步聲,一隻手抓住裴汶的領子,把他從外邊的水潭邊上拖進了山洞裡。

孟沉霜把裴汶扔在石壁邊,用魔氣烘乾了柴火,借來謝邙的鹿鳴劍,雙劍一敲砸出幾l點火星,瞬間點燃柴火。

呼啦——

加了犀角血的柴火燒得又紅又藍,熱氣滾滾。

裴汶渾身都濕透了,又被五花大綁,蠕動著蹭到火邊。

孟沉霜覷了他一眼,堂堂汶天尊怎麼會怕這點冷,恐怕隻是為了挪到仇山英身邊來。

仇山英披著一條薄毯坐在火邊,他被關在醴泉井地下五百餘年,寒意濕氣侵骨,身體虛弱畏寒,這團暖火是為他一個人點的。

“暖和點兒了嗎?”孟沉霜問,“你餓不餓?”

“嗯……我不用吃東西。”仇山英很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聲音又弱又緩,吐字也有些奇怪。

“你先烤會兒火,我一會兒看看你身上的傷。”孟沉霜起身走到洞口,掐訣布下一道屏障,將暴風狂雨和漫上來的潭水一起阻擋在山洞外。

他們四人暫避到了孤懸海上的飛鷗島來,這裡原是裴練鷗藏寶的洞穴,孟沉霜從裡麵摸了兩條金絲絨毯給仇山英,又翻出一些可用的療傷靈藥。

轉身回來時,便見仇山英把手放在火邊烤,他定定地看著跳動的火焰,側趴

在他身邊的裴汶出神地望著仇山英火光中的側顏,眼珠子一動不動,仿佛色迷心竅。

謝邙抱劍靠牆站著,望見孟沉霜再度走向那一頭白發披身的狻猊。

謝邙站直了身,理了理並無褶皺的袖口衣襟,又思索片刻,把自己束起的白發放了下來。

然而孟沉霜已經走了過去,沒有注意到他的舉動,反而是火堆邊的仇山英抬起眼,目光觸及謝邙隱在陰影中山嶽般沉寂的麵容,立刻又收了回來。

謝邙再思索片刻,猛烈掩唇咳嗽了幾l聲,吐出一口血。

孟沉霜頓時回過身:“受傷了?”

謝邙啟唇低啞道:“我無礙,你去看他吧。”

“過來坐著。”孟沉霜把謝邙攙到火堆邊,搬了塊相對平整的石頭過來給他當凳子,謝邙從善如流,捂著心口坐下。

孟沉霜從一應靈藥中挑了幾l顆喂給他。

裴汶看完全程,目瞪口呆。

孟沉霜去仇山英身邊了,謝邙餘光瞥見裴汶的神情,嘴角仿佛出現了一絲冷笑。

裴汶瞠目結舌。

但下一刻,謝邙就笑不出來。

孟沉霜對仇山英道:“暖和點兒了?那先放下毯子,我看看你經脈的傷勢。”

仇山英之前的衣服雖然乾淨,卻爛得仿佛幾l條破布,又被海浪一澆全濕透了,孟沉霜一早就讓他把濕衣服脫了,先蓋著毯子取暖。

如果放下了毯子,便真是不著寸縷了。

仇山英什麼也沒說,依言照做,玉一般白透淨澈的雙臂、脊背、兩腿就這麼暴露在火光之下,還有……

無數疤痕爬在他的背上、胸膛上,鞭傷、燙傷、割傷……層層疊疊不可勝數,偏又不像是戰鬥是留下的傷口,更像是被什麼人有意施丨虐。

除此以外,便是奇經八脈穴位上極深的傷口們,每個都有指甲蓋大小,像是把什麼管子從傷口中插了進去。

孟沉霜蹙起眉:“把手給我,我看看你的經脈狀況。”

令他驚奇的是,仇山英的經絡靈脈寬得嚇人,脈壁厚實,有勝於大乘修士,但裡麵卻幾l乎沒有靈力,仇山英本人更是隻有元嬰修為,還十分不牢固。

孟沉霜握著這寒冰一般的手,又伸指探向他的膻中穴。

謝邙的指尖在此刻閃過一道微光,靈力成刃,劃斷了裴汶身上的鐵索。

破碎的鎖鏈叮鈴哐啷落了一地,打斷了孟沉霜的動作。

謝邙:“讓裴汶來吧,他更熟悉情況。”

裴汶謹慎地坐起來:“你現在不怕我跑了?”

謝邙道:“我與魔君陛下一起盯著你,你若是逃跑,一定還想帶上仇山英,你覺得你能跑得掉?”

裴汶:“……”

他默默承擔下無涯仙尊酸味的攻擊,來到仇山英身邊,對孟沉霜道:“我來吧,我知道他的傷是怎麼回事。”

孟沉霜把靈藥一齊遞給他,裴汶挨個打開聞了聞,隻從裡麵選出兩瓶止血補氣,接

著從自己的乾坤袋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看上去全都開封用過。

他先是取了補血氣靈丹,又從自己的玉瓶裡倒出一枚烏黑的丹藥,一起喂給仇山英,又化出一碗溫水幫他送服。

仇山英借著裴汶的手心吃藥喝水,垂著眼簾,平靜而溫順,似乎已經很習慣了。

“這是什麼藥?”孟沉霜問。

裴汶:“我找春陵醫穀配的除濕化瘀丹,還算得用,山英的情況我模糊著跟那些醫君們說了,他們給了我許多藥,包括平常用的藥,和有朝一日把他從井底救出來以後會用上的藥。”

裴汶從一隻玉壺中挖出某種白色的藥膏,敷在仇山英奇經八脈穴位的傷口上:“這是新藥,以前沒用過,大夫說可能有點涼、有點痛。”

仇山英的眼角時不時地抽搐一下,卻沒發出半點聲音,等裴汶給所有的小傷口上完藥,他額上已是冷汗淋漓。

裴汶取帕子給他擦汗,接著翻出一瓶隻剩瓶底的藥酒,倒在手心裡搓熱後,開始給仇山英按摩腿上臂上的關節處。

仇山英靜靜地看著他。

“這又是……”

“活血化瘀、通絡止痛的藥酒。”

仇山英的腳踝、膝蓋、手肘、肩頭等處很快就被揉地發紅。

“裴家到底為什麼要把他關在醴泉井下?”

裴汶的手頓住了,仇山英動了動手臂,他才繼續給他用藥酒揉肩胛骨。

“大人都找到醴泉井之下,又認出了山英的身份,我原以為大人已經知曉了一切。”

“有個人托我來救仇山英。”

“誰?”裴汶訝然,“知道這事的隻有裴家幾l位長老,他們可不會想放山英出去,其他的人……總不能是阿耶山。”

“裴練鷗,你還記得他嗎?”

仇山英在此時抬起了頭。

裴汶:“我記得。可練鷗,我以為練鷗已經死了,他竟還活著?……他過得好嗎?”

“他的確是死了,但過得還不錯,”孟沉霜道,“裴練鷗如今在九泉冥府當差,前月我與他一麵之緣,他告訴了我你與他當年把仇山英從魔域救回來的事情,並請我尋仇山英的蹤跡,如有機會,就將他救出。”

“他……”

不等裴汶感慨,謝邙忽問:“你剛才的意思是說,仇山英與天魔王阿耶山有瓜葛?”

“算是吧,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謝仙尊那時還不曾來到訊獄,沒有接觸過魔族事物,不知曉這段往事。”

裴汶給仇山英揉完背,正要收起藥酒,仇山英忽然又指了指後腰,低聲對他說:“腰上還疼。”

裴汶鼻頭一酸,繼續給仇山英揉腰。

仇山英抱著曲起的雙腿,將頭搭在膝蓋上,他作為整個故事的主角,卻再度靜默不語了。

“山英曾是……老天魔王阿律多的妃子。阿律多他……這事情說起來盤根錯節,有些複雜。”縱是巧舌如簧若裴汶,也組織了好一番語言,才終於找到個合適的切入口,

“阿律多有一個王後和唯一嫡子,後宮中還曾有許多寵妃侍妾,他脾氣陰晴不定,風流無度,又素與王後家族有舊怨,是以王後看他十分不快,某日用一柄淬了毒的匕首刺殺阿律多,阿律多當時幾l乎斷了氣,而王後在這一刀以後瞬間大徹大悟,立地飛升了。”

孟沉霜:“殺夫證道?”

裴汶微妙道:“那倒也算不上,王後不修無情道,應該是修為到了,又借此開釋了心結,這才成功飛升。

不過阿律多並沒有死,他被人救了回來,隻是那毒深入肺腑,使他不舉,他嘗試了很多辦法都沒能恢複,性情變得更加殘暴,

“在虐待殘害死了許多妃嬪以後,他發覺自己可以從血腥和暴力中得到過去魚水之歡般的極樂。但是阿律多下手完全不留情,沒幾l個‘寵妃’能在他手下活過一個月,後宮逐漸空虛,直到他找到了仇山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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