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回家的路(1 / 2)

往常最鶴生如果不和桃井五月一起回家,或者不和孤爪研磨一起坐在音駒門口的便利店嘮嗑發呆吃零食,她就會立刻返回竹青莊寫作業看書。

廚房當然是不能呆的,自從炒菜換了木鏟之後雖然不用擔心清瀨灰二再次引發塑膠溶解事故,但竹青莊老舊的抽油煙機,顯然還是沒法應付清瀨灰二在“創作”過程中製造的煙霧。

最鶴生捫心自問自己就算拚上對清瀨灰二百分之兩百的愛,都無法在這間宛如被注滿了催淚瓦斯的房間中奮筆疾書。

想在五月見到暮色四合的景色,起碼得等到晚上七點過後。

而恰好竹青莊倡議節能減排,灰二從倉庫裡搜刮出一張折疊桌,展開後就架在房簷底下,然後從餐廳裡搬出一張椅子,讓最鶴生坐在這裡。

“陽光多好啊!很合適看書寫字!”

為了節省電費的青年無情棒讀完便立刻投身進他的煮飯大業中去,徒留最鶴生一個人在院中守著自己的小桌子——為了防蚊蟲叮咬,灰二還很貼心的給她放了盤蚊香在腳邊……

於是自外買煙返還的尼古前輩,以及從圖書館刷完題歸來的岩倉雪彥,順路碰上的兩人一起看到了最鶴生這副正襟危坐於竹青莊正門前的場景。

平田彰宏(尼古前輩本名)笑著打趣道:“最鶴生你坐在這裡乾嘛?收門票?我們寮什麼時候開展觀光業務了?”

最鶴生鼓起臉,但又有點不好意思說是灰二把她放在這裡的,隻能埋下頭繼續跟自己的作業抗爭。

“想也知道是灰二那個葛朗台為了省電費把她弄出來了吧。”岩倉雪彥一身黏膩,學校圖書館還不給開空調,最近幾天氣溫驟然升高,中午兩點後的圖書館堪比桑拿房。

就連司法書上的鉛字都仿佛變成了扭曲的蠕蟲在眼前亂爬,岩倉雪彥什麼也看不進去,沸騰的腦漿唯獨能勉強跳出兩個字——要死。

“坐外麵熱死了!最鶴生走,我們進屋!”他把最鶴生的書本收攏後拍了拍小姑娘的頭頂。

三個人路過廚房時尼古前輩說等等,緊接著他毫無預兆地拉開了廚房的門,頂著撲麵而來的油煙鑽進廚房,跟灰二打了聲招呼後乒

鈴乓啷地打開冰箱冷凍層扒拉出三支冰棒。

“哥哥不準我飯前吃甜的……”最鶴生盯著冒著絲絲冷氣的冰棒言不由衷。

“我們偷偷吃,灰二不知道!”尼古前輩絲毫沒有帶壞小孩的自覺,岩倉雪彥與清瀨兄妹都出生在北邊冬天更寒冷夏天更涼爽的地方,他對吃冰一事不持任何反對意見。

竹青莊的電路帶不起空調,大概是灰二提倡的節能減排觀念太深入人心,連一個風扇都是三個人在吹。

最鶴生又開始跟物理較勁。她齜牙咬著冰棒的扁木棍,中性筆在草稿本上劃拉出的線條恨不得穿透紙張,右邊腦袋的頭發也被她用筆杆撓亂。

岩倉雪彥闔上書,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再戴上眼鏡一抬頭就看見最鶴生這副慘兮兮的模樣。

想著平時受到灰二的諸多照顧,岩倉雪彥主動把腦袋湊過去,掃了兩眼題乾,“最鶴生你不擅長物理嗎?”

雖然事關要麵子的學習成績,但岩倉雪彥不是同班的水穀雫,他們之間不存在任何的競爭關係。

於是最鶴生很誠懇地點了點頭,“我不會算這個石塊的浮力。”

“來來來,讓學長幫你看看。”

岩倉雪彥當初入學的成績與現在年級首席的成績相差不過五分,是學霸,而且還是全方位的學霸。憑他的資質與努力,其實想進醫學部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但為什麼選擇了法學部呢?

往廣了說是因為階級固化,日本有名的醫生有不少都是世家出身,能夠躋身精英階層的多半都有豐厚的底蘊。

司法界雖然這種現象也存在,但就業機會總的來說比做醫生要多一些,畢竟醫生隻能去醫院或者私人診所任職,但律師即使不在律師事務所任職,也可以跳槽進入企業之中應聘法律顧問。

而往窄了說呢?

往窄了說,岩倉雪彥想要選擇法學部的原因,就太簡單也太私人了。

法學部與醫學部最大的不同,不僅體現在授課內容上,還體現在學年製上。

想要從醫學部畢業,大學就得花上五年,而後續可能還要繼續攻讀大學院、博士,說白就是——時間太長了,開銷也太大了,回報周期太長了。

他是單親家庭,隻有一個母親。

她是個不那麼堅強的女人,卻愣是把他好好地拉扯長大,還存下了一筆能供他繼續進入大學學習的費用。

老實說,這個國家的義務教育已經足夠許多人在社會上立足,他也考慮過自己是不是該放棄升學的機會,早點進入社會打拚,因為寬政大這種公立大學的學費雖然便宜,但那也隻是與應慶早稻田等私立相較之後的結果而已。

你哪來的那麼多錢?

他當初想這麼問的時候,就看見了母親空空的無名指。

她把父親生前留給她的戒指當掉了。

鬼才想拿著這種錢去讀書。

可她是怎麼說的?

她說我跟典當行的老板說好了,讓老板幫我把戒指留著,等以後手頭寬裕了呀,還能再買回來。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了,但他很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看見母親放在自己書桌正中央,仿佛在炫耀著自己存在的錄取通知書,忽然便落下了淚來。

寫完物理作業的最鶴生又變成快樂的小鳥,甚至胃口大開,吃了冰棒還能接著塞下灰二給她盛的飯。

今天飯後閒聊的話題是四天假期要不要回家。

“我媽最近打電話給我總說想我了。”阪口洋平打了個飽嗝。

如果不是最鶴生就坐在桌子對麵,他還想不顧形象地摸摸自己吃撐的肚皮。

“你們幾個假期什麼打算?”

“我留在東京。最鶴生要回老家。”灰二說著把最後一朵西蘭花夾給妹妹,義正言辭,“小孩子要多吃青菜。”

最鶴生哀怨地看他一眼。

灰二:“咳,浪費糧食也不好。”

“我不回,我媽看見我就頭疼。”

尼古前輩去年學分不夠,直接被留了一級,把他媽氣得血壓升高恨不得斷絕母子關係。

“我也不回。”並不便宜的往返路費迫使岩倉雪彥做出這樣的決定。

“什麼啊,搞了半天隻有我要回家嗎?”阪口洋平抓了抓自己那頭看起來已經足夠展現當代大學生頹廢現狀的略顯油膩的板寸,小聲抱怨了一句。

接著他又擠出一點笑容,“最鶴生,到時候要不要和哥哥一起去車站啊?”

“應該是你和我們一起哦,洋平。”灰二將碗筷往阪口洋平麵前一推,“今天您輪值,麻

煩了。哦對,記得把水瀝乾,不然容易滋生細菌。”

“噢噢噢,好……等下,灰二你不是不回去嗎?!”

“回老家和送我可愛的妹妹去車站是兩碼事。”灰二理直氣壯,還順手摸了摸最鶴生的頭。

尼古前輩呸他,“有妹妹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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