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說的話, 麵前的青年應該是若竹色的。
會產生這種印象,倒不是因為他身上以綠色為主色調的運動服。
這是個相當富有生氣的人。
就像,一顆挺拔的樹那樣——光叫人看著, 就不禁試圖想象,這棵樹枝葉新萌、繁茂、凋敝、再新萌、以及陽光鋪灑過它每一片樹葉的樣子。
青年有一雙暖棕色的眼睛。
和清瀨最鶴生一樣的暖棕色眼睛。
“最鶴生可不在這裡。”
探明他們的來意後, 他不帶任何惡意地笑起來。
“竹青莊是大學公寓。”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掛在竹青莊門口的豎匾, “而且隻收男生。”
在那塊頗有些年頭木板的右上角, 依稀能看到“寬政大學陸上競技部練成所”的一串,用刻刀刻上去的小字。
經年累月的風吹日曬、揚塵雨水將楔在裡麵的紅色油漆全部剝落, 致使這串字與原色的木板更加渾然一體。
如果青年不說, 曾經路過這裡三兩次的宮侑還真不會發現。
“那您知道她住在哪嗎?”在青年麵前, 宮侑下意識用上了全套的敬語。
“當然。”他點了點頭,“我現在就要過去——說起來,你們是最鶴生的朋友嗎?”
“是。”宮侑和宮治老老實實地跟在他身後。
“聽口音你們是關西人?”
“對, 準確說是兵庫人。”
“啊, 那就對得上了。”青年領著他們往前走, 他的聲音裡總是帶著些許的笑意, 光從這一點來看就和北信介很不像,卻又會讓宮侑和宮治想起那位一絲不苟的學長。
大概是因為跟他呆在一起會感覺很平靜吧。而最鶴生的身上也有這種神奇的氣場。
“你們是最鶴生在兵庫寒暑假學舞那會認識的吧。”
“嗯。”
“認識小笠原舞蹈教室的老師嗎?”
這是在確認他們有沒有欺詐?
“是說仙石先生?”
“對, 就是那個男人。”青年說, “我叫清瀨灰二, 你們呢?”
如意料的那樣, 他有著和最鶴生相同的姓氏。
“我是宮侑, 他是我弟弟宮治。”
“Atsumu和Osamu嗎——啊, 直接叫名字你們應該不會介意吧。”
雖然是詢問,但在事先又已經很直截了當地喊出了意味著關係不錯的符號。
這種不體貼的地方,又會與他的妹妹形成微妙的對比。
很奇妙的感覺。
宮侑想。
這也是彆人看他和宮治時會產生的想法嗎?
很像。
但即使不用仔細看(畢竟他們從性彆到身高還有頭發長短, 都有著那麼大的區彆),又會很快發現其實他們一點也不像。
“不會。”
“請便。”
他和宮治這樣回答了。
最鶴生住在一幢他們從來沒來過的公寓樓裡。
當然,整個東京他們沒去過的地方就很多,沒來過也很正常。
而在這之前,宮侑和宮治還在電車站裡迷路了一會。
最鶴生的公寓在六樓。
聽說七樓以前還住過一個紅極一時的樂隊女主唱。
穿過走廊的時候,也確實在隔壁住戶的門外看到了掛著“桐山”的銘牌。
“麻煩你們在這等我一下。”清瀨灰二掏出鑰匙打開門。
“好。”
宮侑眨了眨眼,心想如果自己和宮治分開住了,絕對不會將自己公寓的鑰匙給他。
門被掩上,又被風吹開了一點。
“感覺好點了嗎?最鶴生。”
清瀨灰二的聲音從縫隙裡透出來。
應該是個很小的房間。不然聲音不會這麼清楚。
宮侑猜測著。
但或許會很整潔——對了,他還不知道最鶴生喜不喜歡娃娃,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往房間裡擺娃娃。
“你怎麼又把窗戶開得那麼大,跟你說過很多次吹風會加重病情了。”
“——不行。熱也不行。”
不過最鶴生的聲音還是聽不到。
他看了眼身邊的宮治,又忽然覺得幸好把他帶來了。
否則這種時候他說不定還真會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鎮定自若。
“你杯子裡的水一口都沒動哦。你該不會今天到現在都沒喝過水吧?”
依然是清瀨灰二的聲音。
“冰淇淋?啊啊,等你病好了吃一個也沒問題。”
“想要七千克裝的那種超大桶?”
“……就算腦子燒壞了也不該說出這種胡話啊,這位小朋友。七千克的冰淇淋吃下去下個月的生理期絕對會痛死的哦?就算這樣也要吃嗎?”
“好乖好乖。來,把水喝了。”
“你朋友在外麵哦,現在有力氣見他們一麵嗎?”
“是宮侑和宮治。他們以為你住在竹青莊,剛好遇到我了。”
“行,那我去跟他們說。”
宮治側頭看向他:“來了。”
“閉嘴!”不用多此一舉他也知道啊!
門再次被打開。
“抱歉,雖然很感謝你們來看望我,不過為了不把感冒傳染給你們所以還是不見為好——她這麼說了。”
清瀨灰二聳聳肩,對自己妹妹會做出這番回答他並不感到意外。
宮侑見招拆招:“我有帶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