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問“全國大賽開始前的幾天需要做好哪些準備”?
赤葦京治應該會回答說:在放鬆讓身體得到充分休息,恢複體力之外,還要保持良好的心態。
除了技術,平常心同樣是一名大賽型選手所需的重中之重的要素之一。
雖然他們梟穀的王牌是隻相當孩子氣、意氣用事、非常容易受到外界影響的野生動物,但事實上赤葦京治並不能說自己在賽場上的表現總能比自家王牌要好。
他是個很平凡,且注定要一生平凡的人——這與其說是自謙或者自卑,不如說是在見到真正耀眼的發光體之後,在心底萌生出來的微小卻又存在感超強的自知之明。
熱愛他或許是有的,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至於為了排球窮極一切。
天賦他大概是有一點的,可和那些真正的“天才”比起來,赤葦京治的表現也隻能堪堪稱為普通偏上的普通人水準。
就是他這樣普通優秀的人,成為了擁有全國前五主攻隊伍的二傳。
說沒有壓力是假的,是為了粉飾太平而違心說出的、令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謊話。
“呼……”赤葦京治長長吐出一口氣。
距離全國大賽開幕還有一個星期,今天和開賽前的一天是教練規定的休息日,趁著這會兒空,他得想辦法讓自己變得平靜點才行。
因為不管怎麼說,他都是那個梟穀二傳啊?
他們的王牌很強,自由人很強,副攻手很強——所以作為司令塔的他要是拖後腿了,可就不得了吧?
抱著這種“無論如何都要做到”的沉重心情,他登上一輛恰好到站的電車。
漫無目的地被載具帶向前,再隨意選一站下車轉悠,到處走走看看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途中偶爾的顛簸與持續的轟鳴讓赤葦京治的神色逐漸放鬆下來。
電車呼嘯著從稠密的建築與繁雜的漆黑電纜之間掙出,當視野逐漸變得開闊時,多摩川不息的流水也映入了他的眼中。
不然去河邊吧?
堤岸的草坪看起來很軟的樣子。
今天的風也很舒服。
多摩川的水麵波光粼粼,推著屋台出門擺攤的小生意人緩緩地沿著川邊移動,從旁奔走過去的小孩正在享受自由和暑假,將簡易棋盤架在長凳上的老人正摸著稀疏花白的眉毛思考著下一手的去向,坐在他對麵的另一位老人就合攏折扇點在棋盤顯然是在催促落子。
赤葦京治下了車,刷卡過閘機時他沒注意看。
等到聽見兩個青年討論著“去偽下町還是進城到銀座吃點好的”的時候,赤葦京治才從街邊的交通站牌上看到自己突發奇想挑選的車站叫做“寬政大東”。
以法學院聞名的寬政大學就在附近。
很快他由此聯想到從這個學期開始,經常與梟穀組織訓練賽的音駒就在寬政大學周邊。
今年春天貓又教練重新執教音駒排球部,從前積攢的基礎練習終於有了用武之地的他們,開始以可怕的速度堅實且穩定地變強了許多。
但或許還是太晚了。
東京都預選賽四強的成績對於一個劍指全國的隊伍來說,也不過是另一種在外人聽來還算好聽的失敗而已。
那群人絕對會抓緊最後一次機會,哪怕頭破血流手撕了擋在麵前的其他隊伍也要闖入春高。
不過場下關係多好,他們都有把至親摯友從高處拖下來再踩在腳底的覺悟。
這就是殘酷又美好的競技體育。
音駒被踩了下去。
但梟穀還沒有。
再過一個星期他們又將繼續往上看往上爬。
而一想到這裡赤葦京治的雙手便忍不住地輕微顫抖。
絕對不能把這種顫動帶上賽場。像是要將這個念頭釘死在腦海裡一樣,少年凝視著自己收攏又張開五指。
他機械地重複著這個動作,被餘光掃入卻又被放空的大腦忽略的,不斷倒退的街景終於在一片黑白之中拉到了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