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穀零在聽見奈奈生最後一句話時耳朵動了動,總覺得她的語氣和平時不一樣,平靜中帶著一絲冰冷的狠戾。
“我父母他們不會在深夜和陌生人約在那麼偏僻的地方見麵,中村的嫌疑確實很大。”降穀零沉吟。
零或許還有幾分不確定,但奈奈生有了係統作證,已經確定凶手的身份。
唯一的問題是,沒有證據。
降穀零將目光移到那紙箱上。
乾坐著也無濟於事,他不抱什麼希望地動手翻找起來。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父母的公司為了避免泄露機密,將他們留在公司的東西都留下了。連私人物品也是嗎?”
“嗯,他們的筆記本電腦也是公司發的,所以被一起收走了。”降穀零點頭,“如果我們猜測是正確的,他們真的發現了某些秘密,那證據大概也被留在公司了。”
“那個晚上他們去見中村的時候,手上肯定也帶了一份證據,是被中村拿走了吧。”奈奈生有點頭疼,“不然沒法解釋他為什麼會特意下車返回。”
現在回想,零的父親最後一刻向著車輛離去的方向伸出手的動作,與其說是寄希望於讓肇事司機回來,倒更像是手上的東西被奪走之後、一個不甘心地想要奪回的姿勢。
關於公司的證據大概都被湮滅,而那場車禍的痕跡也消失在了風雪裡,難怪中村會那樣肆無忌憚地上前打招呼。
當然,他大概也沒想到零會讀警校,還敏銳地察覺出了他手上的槍繭。
中村剛剛離去時,背影明顯有些匆忙。
奈奈生不甘心地咬牙。
明知道凶手就在那裡,卻因為缺乏證據而對他無可奈何,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她看向還在悶頭翻找的降穀零。
他一邊找,一邊順便將紙箱內的東西整理了一下。
降穀零幾乎沒打開過這個箱子,雖然當初是他自己收拾的,但這麼多年過去,對裡麵的內容也有些陌生了。時不時翻出一些小東西,都會讓他微微出神,臉上的冷意褪下,泛起淡淡的懷念。
奈奈生沒有打擾零,也不催他,就那麼安靜等著。
直到他從箱子最底下拿出一件衣服時,從那口袋裡掉出了一枚小小的U盤。
兩人動作同時頓住,目光凝在那U盤之上。
*
降穀零猛然打開房門時,正撞上慌裡慌張想要逃跑的四個人。
“你們乾什麼呢?”他一驚,
伊達航他們訕訕地回身,你推我我推你,最後景光輕咳一聲,“Zero,我們有點擔心你。”
就像降穀零他們沒花多少時間就發現了景光一直在追查當年案件的事,景光他們也多少猜到了當年那場意外中一定還有隱情。隻是零一直不說,他們當然不會主動提起去戳他痛處。
景光當初是因為偶然聽到相關線索才重新開始了調查,剛剛零的表現和他簡直如出一轍。四人這才擔心地跑來偷聽了。
“Zero,你剛剛在跟誰說話?”
他們隔著門板聽不真切,但房間裡一直隱約有聲音傳出來,降穀零總不會是在自言自語。
降穀零模棱兩可地答,“我打了個電話。”
他穿著齊整,顯然正要出門,四人打定主意攔住他,“有什麼我們可以幫的?”
降穀零猶豫片刻。
他眼底情緒翻湧,最終按了下眉心,報出一個地址,並簡單解釋了事情經過。
“你的意思是,當年的犯人會在這裡跟你見麵?”景光憂心忡忡。
“放心吧Zero,有我們在,他做不了什麼的。”
伊達航和鬆田陣平同時開始擼袖子,萩原研二寬慰他道,“真有什麼情況,我們也會攔住他的。”
“不。”降穀零垂下眼睫,“……我是希望你們能攔一下我。”
幾人同時一怔。
*
兩人一路沉默著趕往赴約地點。
拜托景光他們暗中埋伏可能是對的,奈奈生心想。
——他們兩個人都太不冷靜了。
他們從零父親的衣服口袋裡發現的那枚U盤是空的,裡麵隻存了類似證件照一類無關緊要的文件。如他們之前所料想的,關於當年秘密的證據很可能已經徹底被銷毀。
但那U盤依舊可以利用。
它上麵印了降穀夫妻當年就職公司的logo,應當是公司內部專門定做,並發給員工使用的U盤。
降穀零直接將U盤拍照發給了中村,還在編輯文本,下一秒就收到他的來電。
“零,這是你從哪裡找到的?”中村說到一半似乎意識到自己語氣中的急切,於是換了個問題,“怎麼突然給我發這個?”
他的反應讓降穀零想笑,眼底卻泛起怒火。
降穀零聲音冷靜:“是我前幾天收拾東西的時候從我父母的遺物裡找到的,中村叔叔,其實這U盤裡有些東西讓我很在意,能不能找時間和您商談一下呢?”
“叔叔,您之前是警察,這方麵應該比我懂。”他壓低聲音,“我隱約覺得這裡麵的內容和我父母當年的意外有關……”
中村那邊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然後他似乎換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再開口時周圍安靜了不少。
“可以,就今天吧,我的事情剛好快辦完了。我現在在這附近……零,你能不能一個小時之後來見我?”他報出地址,又說,“你父母當年的事,其實我也覺得有些蹊蹺。這件事你先不要告訴彆人,一個人過來。”
“我知道了。”
沒想到中村這麼容易上鉤,掛了電話,奈奈生冷冷重複:“‘不要告訴彆人’、‘一個人過來’……”
這樣的反應,和直接說“我準備殺你滅口”有什麼區彆?
她又在地圖上看了眼中村報出來的地址,嗬笑一聲,“我就說怎麼這麼耳熟……這地方也太偏僻了。”
之所以說耳熟,是因為奈奈生也去過。
遊樂園之類的地方她可能陌生,對東京都內這些僻靜的地方反倒熟門熟路。遊戲內的地圖基本同現實一致,奈奈生看到地名就已經回想起了那周圍的環境。
中村報出的位置,又是一處人煙稀少的巷子。
他難不成還想再用一次當年的手段?
不,也許這次用不著那麼麻煩了。
奈奈生回想起中村手上的槍繭,沉聲:“零,還是要小心。這一個小時足夠他做很多準備了。”
兩人離開警校之後就和四人組分開行動了,降穀零打了輛車,直奔那個地址。坐在出租車後座,他用氣聲回複奈奈生,“我知道。”
奈奈生直接搭住了零的手,動作很輕,但接下來一路都沒有放開。
她過去還會嫌手酸,但這次整整半小時的路程,她卻一句話都沒說。
降穀零的睫毛顫了顫。他戴了頂黑色鴨舌帽,帽簷壓低,遮住了眼睛。
幸好奈奈生在。
他心裡忽然冒出這麼一個念頭。
*
降穀零付了車費,看著出租車開走,目光一掃,將周圍環境儘收眼底。
這片地方靠近港口倉庫區,離那輛肇事車被遺棄的地方不遠,也不知是因為巧合還是因為這片就是中村慣常活動的地方。
白天這一片還不算太冷清,但明顯治安很差。一些路邊蹲著頂著雞窩頭的小混混,頭□□染得五顏六色,嘴裡叼著煙,身旁放幾個空的啤酒罐,被他們當做了煙灰缸,看著異常辣眼睛。
降穀零打量他們的同時,那些人也向他投來了不懷好意的視線,但被前者直接無視了。
他大踏步朝著中村和他約定的地方走。
那裡遠離主乾道和商家,不良少年也少了很多,降穀零看了看周圍環境,選了條僅容三四個人並肩通過的窄巷走進去,同時用手機發出兩條消息。
一條給中村,一條給景光。
幾乎同時有了回複。
中村發來很長一條,語氣極儘長輩的關懷,最後說自己已經在附近了。降穀零懶得理會,直接切到了景光的回複。
後者隻回了簡潔明了的一句“收到”,卻讓他輕輕勾起唇角。
中村的槍繭還是讓他多少有點顧慮,所以降穀零提前就說好,不需要景光他們參與對峙。他一個人去就夠了。
中村的身影在五分鐘後出現在了巷口。
太陽在他身後,他逆著光走來,奈奈生眯起眼,一下望見外套側麵輪廓下微微的隆起。
其實並不明顯,中村還特意穿了一件寬鬆的夾克,是奈奈生對這太敏.感了。
身上能藏槍的地方一共就那麼幾處,她第一時間看的也是那幾處。
“零,他有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