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凍結反應(2 / 2)

武如欣搖了搖頭,有些黯然。

章亞嵐趕緊安慰: "沒事沒事,阿姨吉人天相,肯定不會有事的。那個,需要我們幫什麼忙嗎?"

/>周如蘭剛才還在擔憂自己離開,武如欣一個人留在醫院,如果有點急事要離開怎麼辦。這下好了,來了三個公安大學的女生,應該可以信任。

簡單交代了幾句,周如蘭匆匆離開。章亞嵐看著周如蘭身穿製服、颯爽英姿,讚了一句: “武如欣,你姐長得真好看。”

武如欣看她一臉豔羨,哼了一聲,剛想譏諷她兩句,轉念一想她好心好意趕來探望自己母親,又願意陪著自己一直到姐姐回來,便扯了扯嘴角: “我姐本來就好看。”

【我姐長得像她親爸,所以好看。我在媽媽的舊相冊裡見過,帥得不得了。我像我媽,幸好不像我爸,不然濃眉大眼厚嘴唇,多難看。】

趙向晚看了武如欣一眼,再看看腦袋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苗慧,暗暗點頭,果然很像。

【也不知道姐姐現在去做什麼,怎麼查?難道要給爸和如烈做親子鑒定?媽媽工作的省廳刑事技術中心今年剛剛引進設備,做倒是可以做,可是申請程序複雜,還需要兩人配合。這樣一來,豈不是搞得世人皆知?唉!不知道為什麼,我好怕。媽媽你快好起來吧,有什麼事你和我、和我姐說說嘛,為什麼要跳樓?】

趙向晚聽得眉心直跳。讀心術就是這點不好,旁人的隱私自動鑽到耳朵裡來,逃都逃不掉。

《撫養多年竟是丈夫的私生子妻子羞憤交加跳樓自殺》這種港城小報才會有的家庭狗血劇情,趙向晚根本就不想知道。

有了室友陪伴,武如欣漸漸輕鬆下來,回答著章亞嵐和孟安南的問題。"你媽怎麼了?"

“我媽晚上從樓頂摔下來,受傷很嚴重。”"怎麼會摔下樓呢?不會是有人害她吧?""不知道,警察正在查。"武如欣剛才被姐姐教訓過,對苗慧可能是自殺一事隻字不提。

趙向晚站在一旁,安靜傾聽著她的心聲,漸漸將來龍去脈理順。看著麵如金紙一動不動的苗慧,雙拳不自覺地捏緊。

付出半生,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無論是誰,都會覺得痛苦不堪吧?

可是,趙向晚什麼也不能做,也什麼都做不了。苦主昏迷不醒,這一切都隻是猜測,自己隻是武如欣的大學同學,能做什麼?

苗慧一直沒有蘇醒,該用的手段,醫生都已經用上,護士隻能不定期地檢查,一切都得等待她自己恢複。

有可能醒來,有可能變成植物人,也有可能撐不過去,就此離世。

武如欣守在病床邊,聽著同學們的安慰,不知道為什麼一顆心像有貓爪子在上麵抓撓,又痛、又酸、又無奈。

這一刻,武如欣終於長大。她抬眼看著趙向晚,態度誠懇: “趙向晚,你那個微表情行為學,真的能夠識破謊言?”

趙向晚還沒說話,章亞嵐已經開口: “那當然!趙向晚特彆厲害。我告訴你,隻要是個活人會喘氣,隻要你眼珠子會轉,她就能一眼看穿你的小心思。"

武如欣苦笑: “我以前,其實很看不慣你。”

趙向晚目光沉靜: "沒事。"

或許是因為病房太壓抑,或許是因為心口被那個巨大的秘密壓得喘不上氣,武如欣此刻很想傾訴,可她還是忍住了。

眼前三個女生,在一個宿舍生活了一年。孟安南是個假小子,直率坦誠;章亞嵐熱情大方、真誠善良;趙向晚外冷內熱、寬容大度,她們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但是……再值得信任,這個秘密也不能說出來。

武如欣問趙向晚:“你為什麼不生氣?”趙向晚笑而不語。

武如欣不過就是個小心眼、愛嫉妒的小孩子,想要爭奪各種寵愛罷了,除了說幾句酸話、送幾個白眼,也沒乾什麼實質性的壞事,和她計較做什麼?

趙向晚的微笑如春風般和煦,吹散了武如欣內心曾經的嫉妒。

趙向晚多掌幾個獎、多受幾次表彰、被更多同學喜愛那有什麼關係?武如欣現在隻想讓媽媽快點醒過來。

兩個小時之後,周如蘭回到醫院。

她右手拎著一個袋子,裡麵裝著姐妹倆的洗漱用品、換洗衣服。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笑容很勉強。

武如欣接過周如蘭手中袋子,一抬眼看到她眼中帶著慌亂,不由得心中一緊: "姐,怎麼了?"

周如蘭的聲音有些顫抖: "爸,爸在家裡收拾。"

武如欣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爸不是上班去了嗎?”轉念一想,她瞪圓了一雙眼睛,盯著周如蘭。不是吧?從來不做家務活的武建設,怎麼會在家裡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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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竟然在家裡翻箱倒櫃!他要做什麼?媽媽生死未知,他竟然在家裡翻東西!看到我回家,他的神情有一刹那的慌亂,不過很快就遮掩過去,說特地回來找一份文件。

文件!他的文件通常都在書房裡,怎麼可能放在臥室?他恐怕沒注意,他翻的是媽媽的梳妝台吧。難道他有什麼把柄捏在媽媽手裡?他在找什麼?媽媽沒有寫日記的習慣,應該不是日記本,那是什麼?親子鑒定證明嗎?還是彆的什麼……】

武如欣走上前,抱了抱姐姐。

溫軟的手臂纏繞在肩頭,武如欣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第一次妹妹主動親密,送上如此溫暖的擁抱,周如蘭一時之間有些呆愣。

武如欣啞著嗓子說: “姐姐,不怕。還有我呢。”

人都說,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姐妹亦是一樣。周如蘭此刻無比感謝母親生下了妹妹,讓她在這個世上除了母親之外,還有一個可以依賴、信任的血緣親人。

剛才急跳的心臟慢慢平靜下來,周如蘭拉開武如欣的手,嗔怪道: "熱死了,抱這麼緊。"

武如欣本就是個沒什麼主意的人,現在母親昏迷、父親可能有私生子,這個巨大的秘密讓她惶恐不安,必須得抓住些什麼東西才有安全感。哪怕周如蘭拉開她的手,她依然順勢纏上姐姐的胳膊:"姐,讓我同學幫我們吧?"

周如蘭嚴厲地看了她一眼: “你說什麼傻話!你同學還是學生呢,他們來探望母親已經是有情有義,怎麼能麻煩他們。"

周如蘭警告地瞪著武如欣,恨自家妹妹不懂事。這麼大的秘密,她連最信任的同事都不願意告知,武如欣竟然想把同學拖下水!

如果是假的,那得罪的就是位高權重的武副廳長,將來畢業分配隻需要他一句話就能打入冷宮。如果是真的,那就要與武副廳長為敵。贏了還好,若是輸了?他們賭上的可是前程。

周如蘭衝著趙向晚三人笑了笑: “我妹妹和你們一個寢室,平時多謝你們關照,今天也謝謝你們過來。"

這是要下逐客令了?

章亞嵐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趙向晚拉住。趙向晚誠懇地看著周如蘭: “如果遇到難處,不如尋找更強大的支撐。省廳不是還有個監察部門嗎?"

周如

蘭眼睛一亮: “好。”

對啊,武建設的官再大,也得歸黨管。在他之上,還有黨紀法規呢,難道還能一手遮天不成?

回想昨晚圍繞在父親身邊的人,隻有汪曉泉伯伯冷靜自持,站在一旁。汪曉泉是省廳副廳長,和父親同級,兼紀檢監察組組長。

簡單來說,汪曉泉不怕武建設,而武建設怕汪曉泉。汪曉泉是周如蘭父親的好友,與苗慧關係良好,如果向他求助,他一定會幫忙!

想到這裡,周如蘭難掩神情間的激動,認真打量著趙向晚: “你叫什麼名字?”

趙向晚報上家門,武如欣在一旁驕傲地介紹: “姐,她就是那個市局點名,我們學校授予英傑獎章的趙向晚!她能通過微表情識彆謊言。"

周如蘭似乎聽過趙向晚的名字,好奇地問: "你真能識破謊言?"

趙向晚淡淡道: “微表情在臉部臉部停留時間非常短,是人類的本能反應,作不得假。如果能夠捕捉到這隻有零點幾秒的表情變化,並進行分析,理論上來說,的確能夠看出對方是否說謊。"

周如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向她伸出手掌: "好,我記得你了。你好,趙向晚,我是周如蘭。"

【以後如果有需要,可能會麻煩你。不過我一定會保護好你,不會讓武建設找你的麻煩。】

聽到周如蘭心中所想,趙向晚微笑著伸出手與她相握,兩個同樣高挑秀美的女孩對視一眼,眼中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走出醫院,趙向晚與章亞嵐、孟安南的心情很沉重。

章亞嵐歎了一口氣: “武如欣好可憐啊,她媽媽現在病情很嚴重,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孟安南也跟著歎氣: “是啊,媽媽在,這個家才在。她媽媽要是那個啥了,她爸爸那麼大的領導,肯定會再婚,到時候武如欣就有了繼母,兒歌裡不都唱嗎?小白菜啊臉兒黃,兩三歲啊死了娘……好慘!"

章亞嵐拍了孟安南一下: “你亂說些什麼?”

孟安南呼痛,躲了一下: “我就是覺得吧,寧跟討飯的娘、不跟當官的爹,武如欣要是沒了媽,以後肯定日子不好過。我雖然沒見過她爸爸,但省廳大領導啊,肯定很凶!"

趙向晚看她倆打打

鬨鬨,搖了搖頭。

武如欣最可憐的,還不是苗慧生死難料,更恐怖的是她父親可能違規生子,作風有問題。黨政機關乾部違反計劃生育政策,這可是嚴重的違紀問題,官位不保、公職不保,妥妥開除。

更不用說他假稱私生子是戰友遺孤,欺騙妻子,欺騙組織,欺騙群眾,罪不可恕,必定要接受組織的監督與審查。

如果他屁股坐得不正,這一審恐怕會牽扯出一堆事,到時候能不能全身而退,難說。

雖然目前沒有證據,但聽完周如蘭、武如欣的心聲,趙向晚已經有了一個傾向性的看法——她們的猜測極有可能是正確的。

走下醫院台階,右轉上公交車道,正在打鬨的章亞嵐、孟安南同時發出一聲“唉喲~”

定睛看去,原來路邊停著一輛火紅色的小汽車,正處在拐彎處視線盲點區,章亞嵐與孟安南跑得快了,膝蓋正撞了上去。

車窗搖下,一個燙著大波浪卷的美豔少婦沒好氣地看了她們一眼: “乾什麼?撞壞了我的車你們賠得起嗎?"

章亞嵐忙賠笑道: "對不起,對不起。"

孟安南卻不肯道歉,左右看看,叉著腰說: “這是非機動車道,你停車本來就不對。你害我膝蓋被撞,我還沒讓你賠呢!"

女人咬了咬牙,沒有再爭執,急急將車窗搖上去。

透過車窗,女人雙手放在方向盤上,死死抓著邊沿。因為使的力氣太大,以致於麵孔肌肉有些僵硬,整個人看著有些怪怪的。

趙向晚皺了皺眉,內心產生了一種違和感。

章亞嵐不想惹事,拉了孟安南一把: “算了,走吧。”三個女孩交換了一個眼神,快速離開,隻當這一撞是一個小小意外。

公交車來了。

三個女孩上了車,車上人不多,空位不少。三人坐在一塊,車輛發動之後,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章亞嵐感歎了一句: "有車真好啊。"

孟安南笑著打趣: “你現在先考駕照,等分配到派出所之後,就能開上警車了。”

章亞嵐搖頭: “不是,我說的是私家汽車。自己有輛車,開著車四處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不怕刮風下雨,不用等公交車,多好。"

>孟安南看透了她的小心思,撇了撇嘴,拖長了聲音: “哦——你是看人家開小汽車羨慕了?有什麼好羨慕的!我看那個女人,就不像個好東西。"

章亞嵐問: "為什麼?"

孟安南擺開推理架勢: “停車不規矩,瞎停,這說明她傲慢無禮不講規則;她看著也就三十來歲吧,模樣出眾,開的紅色汽車是尼桑公爵,那可是日係豪車的代表,需要從港城買了運過來,國內售價六十八萬呢。"

章亞嵐一雙眼睛瞪得溜圓: "媽呀,六十八萬?怎麼那麼有錢!"

孟安南不屑地說: “看那個女人,年紀輕輕、為人傲慢,半點也沒有做生意當老板的那種氣質,她哪來的這麼多錢?不是傍大款、就是當二奶,跑不脫的!"

傍大款、當小蜜這些名詞也是剛從港城那邊流行過來,章亞嵐聽都沒有聽說過,但她一聽就不知道是什麼好詞,呸了一口: “你說的什麼呀!”

孟安南老家在湘東,與粵省毗鄰,接觸到這些新鮮名詞的機會多。她白了章亞嵐一眼: “你呸我做什麼。現在我們那邊好多人到深市、粵省做生意,不少暴發戶,腰裡彆著個BB機,手裡拿著大哥大,吆五喝六的,張揚得很。有了一點錢就飄,學港城那些有錢人的派頭,養情人、包小蜜。"

章亞嵐紅著臉問: “情人,我懂。小蜜………那是什麼?”

孟安南: "就是年輕女子給那種給有錢人當秘書,其實做的還是暖昧勾當,你懂的。"

章亞嵐聽懂了: “哦,小秘,就是年紀小的秘書啊。”

孟安南解釋一句: “唉呀,為了區分秘書這個職業,免得誤傷了真正儘職儘責的好秘書,所以就用甜蜜的蜜代替秘書的秘,小甜心,甜蜜蜜。"

章亞嵐感覺眼前打開了一扇新世界大門。

孟安南繼續剛才的話題: “那個女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

章亞嵐想到趙向晚曾經一眼就判斷出父親的情人劉麗菊是風塵女子,轉過臉看著趙向晚: “你來說"

趙向晚一直皺著眉。聽到章亞嵐的詢問,一邊思索一邊回答: “她坐在車上沒有下來,透過車窗可以看得出來衣著打扮大膽而時尚,妝容精致,戴著誇張的

圓環耳環,握著方向盤的兩隻手塗著粉紅色的指甲油,應該生活優渥、悠閒,如果不是明星、歌星,那的確有可能是依附男人而活。"

孟安南開心地拍著趙向晚的椅子後背: "對吧,對吧,我就說!"

趙向晚繼續說話: “旁人撞到她的車,一般人都會下來察看車體是否受損,她卻沒有下來,似乎根本不介意。為什麼?"

對啊,為什麼?章亞嵐與孟安南對視一眼,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可能很有錢,懶得計較這些。""她可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沒心思管我們是不是撞壞了她的車。"

趙向晚讚許點頭: "對,我也覺得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留意到,她的手捏方向盤捏得很緊,胸口貼得很近,眼睛愣愣地看著前方,牙齒緊咬,她這是……"

腦中靈光一現,趙向晚臉色一變。趙向晚想起來了,這個女人的行為舉止、微表情反應,是一種“凍結反應”!

人類的所有下意識反應,都是漫長演化過程中自然選擇的結果。我們的祖先在麵對更加凶殘的動物時,會下意識地凍結自己的反應以保全性命。比如:屏住呼吸、約束手腳動作、僵化臉部表情。

那個女人的所有反應,都符合這個特征。

一些犯罪份子,在進行犯罪行為之前,會下意識地進入凍結反應狀態。這代表他們在緊張不安,在為下一步的戰鬥狀態尋找支撐點。

她要乾嘛?

換而言之,她想傷害誰?

她坐在車裡,雙手死死抓住方向盤,即使車子被人撞到也不願離開駕駛位,她目前緊張不安地盯著前方,她這是……要撞誰?

一想到這裡,趙向晚霍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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