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感激(2 / 2)

"死後三天,內臟開始腐爛,這種腐爛使得屍體散發出惡臭。""死後五天,開始出現浮腫,帶著血液的泡沫從口和鼻子中流出來……"

焦莉莉被她的話嚇破了膽,再看到那駭人的照片,精神全盤崩潰,雙腿一軟,癱坐在沙發上,眼淚鼻涕一起流,淚水將粉底液衝開,一張臉斑斑駁駁、溝溝壑壑,模樣難看至極。

趙向晚的怒火勃然而發。

“現在知道害怕了?”

“買刀的時候不知道害怕,拿報紙包刀的時候不知道害怕,看著殺人凶手離家的時候不知道害怕,怎麼現在看到屍體照片就害怕了?"“殺人者,被反殺,你才害怕了?”

焦莉莉先前把殺人想得簡單,一來動手的人不是她,沒心理壓力,二來廖超勇抱著她暢想未來,無比美好。

可是看到廖超勇死後慘狀,聽到趙向晚的話語,她這才知道,原來人死之後,這麼恐怖。早知道會是這樣,乾嘛要殺掉桂右蓮?給點錢打發了她,不好嗎?等她病重了再把珠珠接過來養,不好嗎?

因為想輕鬆解決問題,因為想不花錢得到好處,結果丟了性命。你想殺人,就得做好可能會被彆人反殺的後果。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焦莉莉渾身上下都在顫抖,不自覺的顫抖,讓她的牙齒也在咯咯抖,說出來的話斷斷續續。

“我,我沒有想到。”

“我就是太想結婚了,我生不了孩子,我願意把珠珠養在身邊的。”“是,是我慫恿小廖殺人,我錯了。”“我認罪,我認罪……”“我願意補償,我願意補償她們母女。”

補償?必須要有。但法律的懲罰,也必須接受。

將焦莉莉帶回市局,將所有證物提交,雙方證詞一對,將所有資料整理完畢,移交檢方之後,廢井拋屍案,就此破案。

趙向

晚入職後的第一個案子,就這樣破了案。

證據鏈完整無缺。殺人動機清晰明了。可是這個結果,卻讓人唏噓。

桂右蓮聽警方告知焦莉莉已經認下教唆殺人的罪名,並願意補償珠珠,激動得淚水長流,連連鞠躬,聲音哽咽地表達著發自內心的感謝。

"謝謝,謝謝你們。你們為我,為珠珠做了這麼多,我是知道的。這個世上,還是好人多,我知道的。你們是好警察,好人會有好報。"

被帶下之前,桂右蓮又跑到趙向晚麵前,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你是個非常非常好的警察,將來我家珠珠長大了,我讓她也像一樣,當一個好警察。我能夠看著她長大,都是你的功勞,我知道的。"

趙向晚擺了擺手,沒有說話。直到桂右蓮離開她的視線,趙向晚依然沒有說話。

何明玉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摟過她的肩膀,溫柔地安慰道: “你幫珠珠爭取到了房子、賠償,又幫桂右蓮找到正當防衛的證據,如果不是你,哪能那麼容易讓焦莉莉認罪?珠珠能夠順利長大、桂右蓮不會判死刑,你能做的,已經夠多。"

朱飛鵬道: “小師妹剛入職,就遇到這樣的案子,的確勞神費力。我和你說,先前你是實習,可能感受不太深。現在真的入行了,每天接觸到的不是犯罪嫌疑人,就是受害人。俗話說得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由此帶來的負麵情緒會很多。以後啊,不要太投入感情,不然你會很累。"

趙向晚轉過頭看著他: "不要太投入感情?"

朱飛鵬點頭: “是的。咱們重案組接觸過那麼多大案、要案,你以前也接觸過的,哪一個不是有著可憐之處?"

停頓片刻之後,他開始細細地列舉: “你剛進組時接觸到的無頭女屍案,曹彩雁殺了那麼多女人,難道不是因為丈夫出軌、付出所有被喂了狗,心理變得扭曲?翁萍芳被殺的那個案子,潘國慶難道不是因為妻子出軌、虛榮敗家,這才生出殺意?就連簡騰殺人,是不是也有一個可憐淒慘的童年?"

趙向晚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劉良駒聽到他們的對話,走過來拍了拍趙向晚的肩膀: “咱們重案組,就和醫院重症室一樣,接觸到的都是病入膏育的人。不是死,就是殘,所以心態一定要好。向晚以前讀大學,

偶爾過來實習一下,大學單純快樂,可以充當緩衝地帶,消化掉難過、無助的情緒。現在一整天的時間都在這裡,每天有無數瑣碎的工作要做,更要學會調整心態。"

趙向晚是個聰明人,擁有讀心術的她,對於消化不良情緒的能力遠超於常人。

之所以有些悵然,是她突然發現,世人難救。哪怕她有一顆追求公平、公正的心,哪怕她立誌要為善良的人們討個公道,但是……她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微小。

聽到師兄、師姐們的話語,她立刻想通了關鍵: “好,我知道了。”

世人難救,救一個是一個;

力量微小,儘力而為就好。

想通透之後,豁然開朗,趙向晚笑了起來: "師兄、師姐們,我入職後的第一個案子破了,想個什麼辦法慶祝一下?"

何明玉眼睛一亮: “好久沒有見到季昭了,要不把他也叫出來,大家一起吃一頓?”

趙向晚點頭: “好,那我們直接去四季大酒店,他平時都在那邊畫畫。”

酒店頂樓是季昭的私人空間,畫室非常大,有兩間大臥室,其中一間是趙向晚的。趙向晚為了上班方便住在金苑小區,但周末會到這裡和他約會。

一通電話打過去,重案組的所有成員齊聚四季大酒店寶珠廳。許嵩嶺出差在外,沒辦法參加,隻能遺憾缺席。

季昭候在酒店大堂,長身玉立,宛如修竹臨風。

一看到和眾人一起走過來的趙向晚,季昭展顏一笑,迎上前來,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你來了。案子破了嗎?】

季昭的眼睛裡似有星光閃爍,神秘而耀眼;他的眼神似清溪自山澗流下,悠深而透亮。見多了叵測人心之後,趙向晚最渴望的便是見到季昭。他身上有一股讓她平靜、輕鬆的力量。

趙向晚微微一笑,與他十指相扣: “是,案子破了。”

其餘幾個都熱情地衝著季昭打招呼: “嗨,季昭,好久不見。”

趙向晚忙畢業論文期間,很少來重案一組,這讓季昭也沒有露麵,大家與他幾乎有四、五個月沒有見到。

季昭的燦爛笑容隻對著趙向晚一人,麵對朱飛鵬等人的熱情,他斂了笑容,目光挨著個地從他們臉上掠過,輕輕點頭。

季昭

的目光如蜻蜓點水,但卻亮得讓人心生歡喜。大家相處這麼久,當然知道他不會說話,全都笑了起來。

“季昭越來越有煙火氣了。”

“可不是,幾個月不見,越發平易近人。”"不愧是我們公安係統刑偵畫像第一人,這氣質,真是絕了。"

聽眾人站在大堂馬屁滾滾,趙向晚忍俊不禁: “喂,季昭不喜歡這些虛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朱飛鵬“嘖嘖”兩聲, “向晚,在我們公安係統,你的名聲不如季昭大。京都那個寧清凝隻要出去講課,一定要提到季昭的名字。目前經他之手培訓出來的刑偵畫像師遍布全國,個個對季昭佩服得五體投地。咱們要不是你的關係,恐怕難得見到季昭大師啊。"

季昭看一眼趙向晚。

【老寧很有名?我很有名?】

現在的季昭,自從與趙向晚談戀愛之後,已經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他學會了遺忘、清除掉不必要記憶,也學會了觀察外麵的世界,對社會結構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可以說,除了語言障礙之外,他與普通人並沒有太大的區彆。

在外人眼裡,季昭是個深藏不露、不言不語、高冷內向的畫家,兼任刑偵畫像師。在趙向晚眼裡,季昭依然是那個單純、陽光、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小雲雀。

聽到季昭的話,趙向晚微笑: “是,很有名。”季昭皺了皺眉。

【煩人。】

趙向晚捏了捏他的手: "不理他們,你做你的事。"

季昭的內心世界已經呈現出敞開狀態,曾經封閉的那棵樹、那片草地、那隻小雲雀的畫麵不複存在,但他依然隻願意與趙向晚交流。

何明玉挺著五個月的孕肚,羨慕地笑道: “向晚和季昭的感情還是這麼好。”

朱飛鵬將她肩膀一摟: “咱們倆的感情還不是挺好?革命友情堅不可破。”

革命友情?眾人都笑了起來。趙向晚道: “走吧。”

一行人走過大堂的拚花大理石地板,在水晶燈的照耀之下上了樓,順著紅地毯走過一條走廊,便是豪華包房所在。

經過第一個包間,門開著,聽到裡麵嘈雜的賀喜之聲,一晃眼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趙向晚站住了腳。

一張大圓桌旁坐

著二十個人,每個人都站起身、舉著杯,望向坐在主位的那個四十來歲男人。"唉呀,姐夫,恭喜恭喜,恭喜小天金榜題名!"

“虎父無犬子,還是哥哥你會培養人,小中已經在公司上班幫忙,小天保送京都大學,真是優秀啊。"

“昊天計算機集團公司越做越大,盛總功不可沒啊。現在二公子馬上就要進最好的學校,讀計算機專業,等畢業之後一定能讓公司走上輝煌!"

那個坐主位的中年男人,趙向晚曾在季錦茂的彆墅裡見過一回,姓盛,開了家計算機公司。

他的身旁站著兩個年輕人,趙向晚沒有見過。一個身穿一套深藍色西服,個子中等,麵容沉穩憨實,咧開嘴笑得很歡喜。

另一個身穿黃色棒球衫,個子高挑,少年稚氣,長相英俊,眉眼與那中年男人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他抿著唇,沒有笑,一屋子都高高興興,就他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還有一道趙向晚覺得熟悉的身影,身穿藕荷色套裙,身形苗條,風韻猶存,正是朱飛鵬的母親、何明玉的婆婆,季錦茂的左右手,盧曼凝女士。

盧曼凝舉著酒杯說了幾句場麵話,便告辭出來,看到趙向晚等人,眉開眼笑地說: “你們來了,走走走,我陪你們過去。"

包廂門合上,剛才的喧鬨也被隔絕開來。

盧曼凝看趙向晚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個包廂方向,便笑著問: “昊天集團的盛承昊,你應該見過吧?"

趙向晚點點頭: “有點眼熟,在季家見過。”

盧曼凝一邊在前麵引路,一邊說: “盛承昊也是個人才,87年從華夏科學院計算機研究所出來之後,帶著一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創業,創新漢字顯示係統,不斷升級硬件,還非常重視團隊管理,才七、八年時間就把昊天集團做到全國聞名。他和政府搞了不少合作開發,幫助政府建機房、建數據庫,真的很會做生意。"

數據庫?聽到這個名詞,趙向晚有點耳熟。

好像趙晨陽曾經提過,未來公安係統會建起指紋、DNA數據庫,隻需要把相關信息輸進去,就能通過計算機迅速匹配。這樣一來,就不需要辦案人員一點一點地比對數據,大大提高了辦案效率。

趙向晚再看一眼包房名,把盛承昊這個名字記在

了心上。盧曼凝看她感興趣,便多說了幾句。

“盛總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盛載中,學習成績一般,中專出來之後進公司幫忙。小兒子叫盛載天,聽說讀書很有天分,今年拿到了京都大學的保送資格,不必參加七月份的高考,盛總這一高興,把親戚朋友請到四季酒店來吃飯,我就陪坐了一下。"

趙向晚“哦”了一聲,沒有再問什麼。

坐在圓桌主位的那個中年男人,趙向晚在季家彆墅見過一麵,是個非常精明、有才的商人,從科學院高級工程師到公司總裁,轉型非常成功。

隻不過,趙向晚對他印象並不好,因為他對妻子並不好。

記得當時盛承昊是攜妻子一起過來的,他妻子姓謝,但人前人後他介紹她時,說的是“我夫人”、 “賤內”,有事要叫她的時候,無名無姓地喊: “喂,你!”

他妻子嬌小玲瓏,老實木訥,亦步亦趨地跟著他,每當他介紹她的時候,她總是努力擠出一個笑臉,客氣而拘謹,看得趙向晚有點難受。

季錦茂等盛承昊走後,曾與洛丹楓吐槽: “這人怎麼一點也不尊重他夫人?既然要帶夫人出來應酬,感情再不好,麵子功夫總是要有的吧?"

洛丹楓很不喜歡盛承昊: “以後你彆和他來往,這種人,再有能力、再有錢,咱也不稀罕。”

盛承昊買下季錦茂那個片區的一棟豪華彆墅,算是季家的鄰居,因此才有那一回的拜訪。後來盛承昊但凡有商務宴請、大型活動,都選擇在四季大酒店舉行,季錦茂也不好與他斷交,隻能應付著來往。

趙向晚有時候和季昭一起回季宅的時候,會經過盛家彆墅,遇到過兩回她妻子在院子裡澆花、除草,瘦弱嬌小的身影,那雙大大的眼睛裡寫滿故事。

趙向晚不敢觸碰她的心事,於是一直保持距離。

剛才那一大桌子賓客,似乎沒有看到那位謝女士。趙向晚問盧曼凝: “盛總的妻子呢?今晚沒有參加宴會?”

盧曼凝笑道: “是沒來,盛總解釋說妻子生病在家,但盛載天有點不高興,嘟嚷了一句什麼我沒聽清,盛總瞪了他一眼,他就沒再說話,隻是全程繃著臉。明明一桌子人都是來給他賀喜的,但我看他好像一點也不開心。"

朱飛鵬親密地搭著母親的肩膀: “兒子嘛,肯定是關心他媽媽

的病情,所以不高興。”

盧曼凝不耐煩兒子過來表達親近,快走幾步扶著媳婦: “明玉,身體怎麼樣?在單位上班吃不吃得消?要是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啊。"

何明玉身體素質好,雖然懷孕五個月依然身姿矯健,她哈哈一笑: “媽,你放心,我沒事。上班輕鬆得很,就是無聊。我告訴你,最近重案組又破了一個案子,驚險呐~"

盧曼凝來了點興致,一邊將大家安排進包房坐下,一邊好奇地問: “怎麼個驚險法?”

何明玉沒有參與,但不妨礙她繪聲繪色地講起故事來。一屋子歡聲笑語。

過得幾天,趙向晚再一次見到盛承昊,卻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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