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雷淩先入為主呢?
如果雷淩對謝琳餘情未了,所以特彆憎恨雲德厚呢?
如果雷淩的描述有失真、偏頗的成分呢?
雷淩是個聰明人,立刻解釋道:“趙警官,自從謝琳出國之後,我們這幫子小時候的玩伴就沒有再和謝家人來往。何況,我與謝琳分手在先,不至於怨恨或者看不慣雲德厚。說實話,我一開始還有點同情雲德厚。
我和謝琳從小一起長大,她是個目標性非常明確的人,一旦她決定的事情,誰也不能阻擋她前進的腳步。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人的、什麼事的影響,她上大學之後變得有些崇洋媚外,隻可惜家裡條件撐不起出國的費用,所以才沒辦法大學一畢業就出國。
後來我聽說她結婚後,雲德厚非常支持她的出國夢,把父母的老房子賣了才湊齊所有費用,可是……沒想到她一拿到簽證就堅決要求離婚,孩子也不要,唉!”
周如蘭聽完雷淩的話,發表自己的意見:“有沒有一種可能,雲德厚
把對謝琳的憎恨發泄在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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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淩歎了一口氣:“說句公道話,謝琳這事做得不地道。就連謝琳的爸媽、弟弟都覺得在大家麵前抬不起頭來,宣稱絕不認這個女兒。”
聽到這裡,周如蘭覺得有些不能理解:“謝琳的爸媽覺得丟臉我能理解,但從此不認這個女兒,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雷淩說:“謝琳的媽媽是瑤市一中的數學老師,為人端方嚴肅,對謝琳、謝瑜姐弟倆要求非常嚴格。我們這些在學校宿舍樓長大的孩子,都特彆怕謝琳的媽媽。她爸爸在銀行上班,也是個一板一眼的人。謝琳的爸媽思想傳統,認為一個女孩子拋棄丈夫、女兒,賣男方家房子出了國,太沒有良心,屬於離經叛道、不負責任的行為,應該被鄙視、唾棄。”
周如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謝琳的行為對她的父母也是一種傷害。”
雷淩歎了一口氣:“沒錯,在我們爸媽那一輩看來,謝琳90年離婚出國真的是非常出格的行為。謝琳媽媽那個時候還沒退休,每天從家裡出發,走在路上、坐在辦公室裡,甚至站在講台上,都會有人悄悄議論:看,那個老師,教育出來的女兒連丈夫孩子都不要,非要跑到國外去讀什麼書,崇洋媚外,外國月亮都是圓的,這樣的老師還有臉站講台?”
“咱們瑤市並不大,有一點風吹草動誰都知道,一下子把謝家人推到了風口浪尖,90年那一年謝家人日子都不好過。後來謝琳從M國寄信回來,她爸媽看都不看,當著郵遞員的麵一根火柴給燒了,再後來,因為這件事,謝琳父母悄悄離開瑤市,這個議論才慢慢停歇下來。”
趙向晚沒有表態,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為了出國留學,拋夫棄女,需要很大的勇氣。謝琳寧可與家人斷絕關係,也要遠赴重洋,這股子執拗、絕然,一般人比不了。
朱飛鵬問雷淩:“那謝琳的爸媽就這樣離開瑤市了?也不管管外孫女?”
雷淩轉過頭,看著那扇被爬山虎遮了一半的窗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是啊,不走怎麼辦?謝琳的爸媽原本也舍不得這裡的老朋友,但隻要一想到女兒的事情就心梗,承受不了良心的譴責,索性一走了之。
至於小潔……我聽說謝琳爸媽91年秋天離開的時候曾經征求過雲德厚的意見,希望能把外孫女帶走,讓雲德厚再找一個合適的女人重組家庭,但他不同意。說什麼雲潔是謝琳留給他的唯一念想,他這輩子不再結婚,就守著女兒好好過日子。謝琳爸媽又羞又愧又內疚,留了一筆錢給雲德厚之後就走了。”
周如蘭冷笑一聲:“謝琳留給他的唯一念想?說得可真漂亮!”
搞清楚了前因後果之後,幾個人敲開雲德厚對門方奶奶家的門。
方奶奶今年六十二歲,身板硬朗,頭發花白,說話有條有理,一看就是個有文化的退
休老太太。
見到雷淩,方奶奶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他的手:“雷警官,你可得好好教育一下潔潔的爸爸,潔潔是個老實孩子,不要關她。就算孩子不認真讀書、有些地方不聽話,也不要對她那麼凶。你不知道,我當時把潔潔從床上抱起來的時候,輕得像個稻草人兒,聲音小得像蚊子叫,可憐的喲~”
雷淩點頭:“好,我們一定好好教育他。”
他將趙向晚介紹給方奶奶,並說:“趙警官有些問題想要問您,您如實回答就是。”
方奶奶看著趙向晚,麵容慈祥:“好,你問。”
趙向晚問:“雲德厚平時對女兒怎麼樣?”
方奶奶實話實說:“潔潔三歲的時候,她媽媽就出國了,小雲同誌對女兒挺好的。衣服、鞋子、吃喝、玩具……樣樣都是他操心。上幼兒園、上小學全都是他負責接受,除了上班就是買菜做飯,算得上是個稱職的好爸爸。”
趙向晚問:“有沒有在外麵打罵過孩子?”
方奶奶迅速搖頭:“沒有沒有。從潔潔媽媽出國之後,小雲同誌就很少笑,每天板著臉,看著總是心事重重。他雖然悶悶的沒個笑模樣,對潔潔也不是很親密,但在外麵從來沒有打罵過孩子。”
趙向晚繼續問:“對潔潔不是很親密,是什麼意思?”
方奶奶想了想,斟酌著用詞:“怎麼說呢。他雖然每天接送孩子,但從來不牽手。我好像沒有見他抱過孩子,總是他在前麵走,潔潔在後麵乖乖地跟著。他的話也少,都是命令的語氣。比如說,過來!到那邊去,不要弄臟衣服,洗手,背上書包……這種。”
趙向晚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謝琳沒有出國之前呢?雲德厚對孩子態度怎樣?”
方奶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作孽哦!我是看著小雲大學畢業分配到我們郵局來工作的,當時他是個多開朗活潑善良的小夥子啊,追了兩年謝琳,然後結婚生女,那些日子他每天笑得像個傻子一樣。把潔潔抱在手裡,騎在肩膀上,怎麼親密都不夠。後來謝琳一走,小雲就完全變了一個人。唉!我們也不敢戳他痛處,從來不提謝琳這個名字。”
趙向晚再問了幾個當時報警的細節之後,與方奶奶告彆離開。
一行人走到樓梯口時,方奶奶把他們叫住,猶豫了一下,說道:“小雲這麼多年既爹又當媽也不容易,雖然這回是不對,但知錯就改,善莫大焉。隻要他以後對潔潔溫和一點、關愛一點,我們這些老鄰居們也就不計較了。要是他忙不過來,可以把潔潔放在我家裡寫作業,我幫她照看孩子。”
趙向晚與雷淩交換了一個眼神。
雷淩隻得點頭:“好,我會轉告您的意見。”
再詢問了幾個老鄰居,得到的信息都大同小異,總結下來大致意思是。
第一,在吃穿用度上,雲德厚並沒有苛待孩子;
第二,雲德厚之所以對孩子冷漠,是因為受到了感情的傷害;
第三,雲潔對父親的命令十分遵
從,從不違逆,是個老實聽話的孩子。
走出郵局宿舍樓,趙向晚對雷淩說:“看來,雲德厚的鄰居們並沒有打算追究到底。”
雷淩苦笑:“是!這也是我為什麼要來找你的原因之一。大多數人都說雲德厚是個儘職儘責的父親,這一回隻是因為孩子不聽話懲罰力度過大了些,隻要對他進行批評教育就行了。”
雷淩停頓片刻,表情嚴肅地說:“可是,我不相信雲德厚!”
朱飛鵬在一旁挑了挑眉毛,在內心嘀咕:你作為前男友,是不是對雲德厚有偏見?
雷淩認真地看著趙向晚:“我有一種奇怪的直覺,總覺得雲德厚不像個好人。”
朱飛鵬想笑,卻被趙向晚用眼神製止。
趙向晚道:“刑警的直覺,通常都是經驗的積累。”
雷淩如遇知音:“按理說,這不算刑事案件,但當時派出所的女警察很負責,將孩子送到醫院之後,向市局請求心理師介入,所以我就和心理師一起到了醫院……唉!你們要是見到孩子,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
雷淩的眼前閃過第一眼見到雲潔的畫麵,麵露不忍。
趙向晚問:“刑警直覺,然後呢?”
雷淩回歸正題:“對,直覺。我見到雲德厚的時候,就感覺他像一團粘稠的汙泥,陰暗而惡臭,沾上去了就甩不掉。這樣的人,和他常年生活在一起,沒毛病也會變得有毛病。”
趙向晚抬眼看向雷淩:“那我們就一起見見他。”
雷淩是個經驗豐富的刑警,見過的罪犯眾多,對人的善惡分辨極其敏銳,趙向晚相信雷淩的直覺。
雷淩看看手表:“現在快中午十二點了,這個時候雲德厚應該在醫院陪孩子吃飯。這樣,我們先去醫院見見他和孩子,然後我請大家吃飯,怎麼樣?”
趙向晚從包裡掏出幾袋喜糖,每人發了一袋:“先吃點糖墊墊。”
紅紅綠綠的糖果,喜氣洋洋,終於讓大家沉重的心情變得輕快了一些。
瑤市兒童醫院,三樓住院部。
天藍色的水磨石地板,雪白的牆壁上貼著森林小屋、海洋世界的貼圖,透著濃濃的童趣。
雷淩與趙向晚一起走進病房。
朱飛鵬、周如蘭、祝康三人緊隨其後。
潔白的病床上,一個小女孩披散著頭發,背靠著枕頭,坐在床頭。她的麵前,支起了一張小桌板,桌板上擺著粉色的兒童餐盤。
餐盤裡有葷有素,是醫院的營養套餐。
小女孩麵色很蒼白,是那種常年不見陽光的白。她頭發有些枯黃,眼神渙散,左手拿著飯勺,食不知味地一口一口往嘴裡送。
看到有人進來,小女孩身體瑟縮了一下,視線不自覺地左右瞟了瞟,腦袋迅速耷拉下來,雙手立刻離開小桌板,十指交叉,護在肚腹之前。
趙向晚四下裡看了看,沒有其他人。
雲德厚不在。
小女孩的緊張反應讓雷淩很心疼,努力讓自己的笑容溫柔和藹:“潔潔,你在吃飯啊?我是你雷叔叔啊。”
雲潔沒有吭聲,低頭不語。
雷淩慢慢走近,看著餐盤裡的食物,沒話找話說:“今天吃的什麼呀?啊,有胡蘿卜、白菜,還有肉丸子……”
隨著雷淩的靠近,雲潔忽然呼吸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