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 實驗區門口就有人來了。說是來調查情況的。因為有人舉報，這裡麵讓有問題的人擔任醫生給人看病。還有軍區大院的子弟跟著學習，這不是胡鬨嗎？他們得進去檢查, 順便把人帶出來。
警衛團的人負責保衛這個地方, 自然不會讓開。
門口警衛科的黃主任立馬就給領導打電話了, 這會兒人雖然攔住了, 可就怕對方態度強硬，瘋狂鬨事。到時候容易起衝突。
他們可不能隨便和人起衝突的, 這矛盾一旦鬨大了, 那就不可開交了。
警衛團的知道情況之後, 立馬也往上麵報。這個過程自然沒那麼快。所以門口就鬨哄哄的。
林安安她們在裡麵, 也接到通知了，讓今天都彆出去。外麵大門都鎖著了, 嚴禁出入。
而且還特意通知原本二區的人都通過中間門的大門回二區去。
這安排可讓二區這些人有些擔驚受怕了。這突然鬨什麼啊？
林安安趕緊去打聽情況。這裡就她最有底氣，於是趕緊過去打聽。路上還碰到了江楠了。
林安安道，“你怎麼也過來了？”
“蔡醫生他們得到通知回二區去了, 我有些擔心, 過來看看情況。安安，薑伯伯有說過這個事兒嗎？”
“沒, ”林安安這會兒也是有些擔心的，因為如果是小事兒，就不可能鬨得直接讓二區的人員回去了。這說明大門口的警衛團壓力挺大的。擔心那邊真的衝進來。
她趕緊出去, 這一看，好家夥，來的人真多。
都開始和門口警衛團對峙起來了。
林安安她們自然不敢過去問什麼，隻是站在邊上聽著那些人談話。然後林安安就聽出點門道來了。
有人舉報了蔡國醫，然後這些人懷疑這裡麵是不是有人包庇蔡國醫這類的問題人員, 要進來檢查。
警衛員當然不能同意。他們當初接受這個任務，就是保護好這裡。這可是實驗區，裡麵多少技術資料啊。這要是讓人進來了，那還得了。
可這來鬨事的人手裡捏著舉報信，氣焰自然也囂張。而且他們也知道，部隊是不會和他們起衝突的。
林安安神色凝重，她倒是不怕這些人進來。因為軍區是絕對不會讓這些人進門的，要不然以後軍區的臉往哪裡放？那還不得亂套嗎？
可這個事兒鬨大了，對舅舅他們，對實驗區，會有什麼影響嗎？
她正想著這些事兒呢，就發現旁邊江楠的身體抖了起來了。
“彆怕。”林安安捏著她的手安慰她。
“安安，我有種不好的感覺……”江楠的聲音難得的帶著幾分哽咽。
林安安道，“怎麼回事？”
江楠拉著她到一邊，然後將前兩天家裡的事兒和她說了。“不會是我家裡人乾的吧。”
林安安道，“這事兒鬨這麼大，應該不是秦叔乾的，這可是踩了軍區的臉麵。至於秦思雨……她哥才吃了這個虧，她能這麼乾？她應該是個聰明人吧。”不過也不一定，多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人。
“我就怕是我媽啊。”江楠道。
“你媽……”
林安安對江楠的母親沒什麼深刻的印象，隻知道是個很勤勞樸素的人。照顧著一家老小，每天忙忙碌碌的，還要去火柴廠上班。
聽到江楠這麼說，林安安自然也將這個人放入懷疑的名單中來了。就和上次秦明的事兒一樣，身在局中的人，才會更了解這件事情。可光她們懷疑又有什麼用呢？
“你著急也沒用，隻能等結果。”
反正林安安如今經曆的事兒多了，心態也越發穩重起來了。不到萬不得已，是輪不著她往上衝的。回頭惹出亂子來了，還要家裡人幫著收拾呢。她一個缺少社會經驗的人，處理事情，肯定是不如軍區裡的人更穩重的。至於武力，難道還比得過軍區嗎？這裡輪不到她逞能的。
她牽著江楠的手走了。邊走邊安慰她。
可江楠哪裡平靜得下來，“我要回去問問我媽，要不然我不放心。”
“那你也得等人家走了之後再去，這會兒門都鎖上了。”
江楠擦了把眼睛，“如果真的是她，怎麼辦？我現在都不敢想，一想就覺得喘不過氣。”她才找到自己的目標，才有了下定決心要乾的事兒。怎麼就要鬨這麼一出來呢？
軍區很快就有領導過來處理這個事情了，態度也很堅定。
軍人們自然不會和鬨事的人起衝突，可這些起衝突的人，也不敢先動手。因為如果先動手，那性質就不同了。衝擊軍區，那是可能被……
雙方就這麼誰也不讓誰。
外麵對峙，裡麵人也不太平。整個實驗區裡麵人心惶惶。
關於蔡國醫的情況，也傳開了。
老汪很是好奇的問如遭雷劈的蔡國醫，“你這是得罪什麼人了？”
蔡國醫也是一臉難以接受，“我每天門都沒出，能得罪誰？每個來看病的人，我都好好的給人家看了。來這裡之後，我真是……說句難聽的話，我夾著尾巴做人。”
說完之後，他長長的歎氣。昨天他還想著，這日子一直過下去挺好的。今天就鬨這麼一出，他頓時覺得挺諷刺的。這冷水真是潑得準時啊，仿佛是讓他彆做夢，下輩子彆想過舒坦日子。
就想這麼一下，他突然就想通了。就這麼著吧。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了。反正不就是去乾苦力嗎？也不是乾不動。
他也不在房間門裡走來走去了，直接坐在椅子上麵。一副認命的樣子。
老汪道，“你不著急？”
蔡國醫苦笑，“著急有用嗎？不過，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你們，要是影響了，你們也多擔待了。我實在不知道得罪誰了。”
這話確實挺無奈的。
雖然蔡國醫不知道，可二區得到消息的人，還是不免偷偷來找他打聽了。畢竟隻有打聽出來了，才知道這個事兒是針對所有人，還是隻針對一個人的。也有曾經在路上受過蔡國醫恩惠的人來關心他。
至於怪他，倒是極少。大家都是經過大風大浪過來的。也知道這個事兒屬於無可奈何，誰也不會嫌棄誰了。
他們的心意，蔡國醫倒是領了，可他實在不知道是誰啊。
經曆一番對峙，門口的人到底是先離開了，大概是知道沒用，回去繼續找領導了。
江楠趁著這個時間門就出門去找人了。
林安安也出門了，她得出去打聽消息。要不然誰也不安心。她直接騎車去找薑明毅。
薑明毅在縣裡工作，所以離得遠一些，倒是江楠先在火柴廠找到了張淑珍了。
都不用問，隻看她媽那緊張兮兮的樣子，江楠就知道是誰乾的了。
她眼眶發澀，“是你寫的舉報信，是不是？你舉報了蔡醫生。”
張淑珍咽了口口水，她到底是個沒有什麼膽量的人。哪怕當時一時衝動，將信寫出去了，但是其實後來就後悔了。隻是也拿不回來了。
她隻能安慰自己，沒做錯。一切都是為了孩子。
“我那是為你好，我不能眼睜睜的看你學壞。自從知道你和那種人待一塊兒，我睡覺都睡不著。”
得到確切的答案了，江楠情緒都崩潰了。“所以你就可以隨便這樣傷害彆人嗎？媽，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以前不這樣的啊。”
她質問，“你什麼都說是為我好，可我一點都不好！你為我好，可從來不問我需不需要！”
張淑珍聽到這話，也有些接受不了。她這輩子辛辛苦苦，不就是為了江楠嗎？她又沒有彆的孩子，難道還能為自己嗎？“我都是為了你，你竟然這麼說我。你還有沒有良心啊？你還說你不會學壞，你以前是不會對我說這些話的。”她抹著眼淚，“你是要學人家和我斷絕關係嗎？”
江楠隻感覺到了無力。
“我不管說什麼，你都是不接受的。你總覺得你對。不管是和秦叔組成家庭，還是為了秦叔的孩子們批評我，或者在外麵誇讚他們，貶低我。你都覺得是為了我好。可我實際上一點都不好。我被他們欺負，排擠。我被人說閒話，找不到人幫我。我被人欺負，你就隻會讓我忍耐。我走錯了路，也不會指點我。這些年我過得一點都不開心。我現在隻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結果鬨成這樣。”
江楠說著說著，也忍不住哭了，她實在忍不住了。為自己，也為那些被自己連累的人呢。她心裡實在是難受。
看著張淑珍滿臉痛苦，她以前還會不忍心，可現在沒啥不忍心的。她對媽媽不忍心，可那些被連累的人呢？
她崩潰的問，“你明明是我的媽，為什麼要害我？”
被這一聲聲的質問，張淑珍隻覺得頭腦都炸開了一樣，耳邊嗡嗡嗡的響。
什麼都不能思考了。她好像聽到閨女說，如果蔡醫生出事，她也去自首說她自己有問題。要跟著蔡醫生一起去艱苦的地方。要去贖罪。
還說為了不影響彆人，她和家裡脫離關係，還要和薑家也解除婚姻。
等張淑珍清醒的時候，江楠已經跑了。
這會兒，林安安也見到薑明毅了。這個事兒發生得挺突然的。但是薑明毅也得到消息了。隻不過他暫時沒有行動。而是先和父親薑越山商議過了。
薑越山的意思是，這個事兒先不著急，先讓軍區的人看看情況。
讓軍區這些人看看縣城這些人胡鬨起來，陣仗能有多大。影響有多大。讓他們知道軍區穩定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林安安問道，“那這事兒鬨大了，不會對舅舅有啥影響吧。”
薑明毅道，“就縣城那些人，還不至於。軍區能從其他地方要到人來，也是得到上麵的支持的。後來你們做出成績，爸還往上麵上報了。上麵也給出獎勵。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個局勢對大家來說是好的。”
大家心裡都明白，軍區必須穩定。
隻是有些地方上沒見識的，就貪心的想要把手伸進來。想乾點什麼大事兒。總想見縫插針。
“所以今天實驗區門口鬨那麼大動靜，但是其實軍區重要領導沒什麼人過去。”
真要是換了幾個上過戰場的領導，脾氣暴躁的，直接就敢乾起來了。理由多的是，你這衝擊軍官區，誰知道是個什麼性質？明著說是來調查的，也許是特務來搞破壞的。
聽到薑明毅說了這些情況，林安安那顆緊張的心終於平緩下來了。
“不會有事兒就好。我剛剛是真怕。現在這日子多好啊，大家安安心心的工作。我不想這樣的日子被破壞了。”
“是啊，可總有人不想安生。”薑明毅歎氣，“你知道，這信是誰寫的嗎？”
林安安沒說話。
薑明毅道，“是江楠的媽媽，爸這次真的挺生氣的。”
得到這個答案，又知道不會有啥事兒了，林安安倒是擔心起江楠來了。她這會兒大概也被打擊得不輕吧。
她問，“為了什麼啊？”
薑明毅道，“舉報信中提到了，說是怕江楠被帶壞。僅此而已。”
“……”
林安安已經不知道如何評價了。你說她不愛江楠吧，她這事兒也乾得出來。說愛吧，但是這些年也沒見說對江楠多好。
真要是一個母親愛護自己的孩子，江楠的名聲不至於那麼壞。
林安安以前在小八角生產隊就見過這樣的父母，在外人麵前誇讚彆人家孩子多勤快，又說自家孩子多懶惰。
他們可能是謙虛，也可能是真的不把自己家孩子名聲當回事。反正這樣的話從親生父母嘴裡說出去，外人就真的信了。然後覺得這個孩子不好。慢慢的名聲也就差了。
薑明毅也沒說什麼，總不好和自己妹妹說人家長輩的壞話。但是張姨確實不是一個很明白的人。
就比如當初爸給她安排了火柴廠的工作。其實那會兒火柴廠才剛建設沒多久，裡麵都是新人，和張姨一樣的軍屬。
因為張姨是烈士軍屬，所以還更受到照顧。爸的意思是讓她在裡麵好好乾，以後提乾機會多。至於江楠，往軍區托兒所一放，這日子完全過得好。火柴廠還給分單間門住。又鼓勵她參加學習，提升自己的文化水平。想著有江叔的撫恤金和補貼，加上工資，母女兩人這日子差不了。
可張姨轉身就嫁給秦叔了。
這事兒本來也不是什麼錯誤的事兒，他爸其實也支持。重組家庭也是很常見的事兒。就是有些嫌棄秦家孩子多，會拖累張姨。張姨結婚之後，為了照顧秦家那幾個孩子，工作總是顧不上。遲到早退。後來隻能換到清閒的部門，工資少，倒是時間門自由。
於是乾了這麼許多年，當初和她一批的工人都提乾了。就她還不如從前。
這還不說，以前一個人照顧江楠的時候，江楠也被照顧得很仔細。但是和秦叔重組家庭之後，秦叔幾個孩子被照顧得好了。江楠反而就過得粗了。
他媽也找張姨談過，可張姨說什麼？說是為了江楠好。因為要和這個家庭成為一家人，就要真心對人家。而且她是真心這麼想的。
這話還真讓人沒法反駁的。總不好勸張姨不對前麵孩子好。
反正薑明毅心裡，張姨這個性子太糊塗了。
心是好心，容易辦壞事。
薑明毅這些事兒沒對林安安說，林安安自然也知道大哥不想多說其中一些事兒，也不多問。隻知道這事兒沒大的影響就好。
回到實驗區的時候，門口又多了許多人站崗，應該是剛剛安排的。進去的手續也多了，要檢查各種證件。
但是這樣一來，林安安仿佛更有安全感了。
以前，林安安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現在不一樣了，環境的變化到底還是有些影響。雙拳難敵四手，她關心的人也越來越多了，護不過來，也護不住。
如果沒有舅舅的安排，她大概這會兒還在首都自己那個小房子裡麵，關起門來學習。
她有一陣子就覺得自己特彆弱小。後來又發現，不是她弱小，而是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
她能做的，就隻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兒。就這這會兒這樣，跑跑腿，讓大家安心。
回到實驗區，林安安就去衛生所找江楠，然後發現江楠沒回來。
這會兒江楠正在實驗二區蔡國醫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