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勇敢的人，沒什麼不敢承認的。自己連累了大家，這個事兒她也說出來。讓大家心裡明明白白的，不用因為不清楚情況而驚慌。
知道是這麼個事兒，二區的人確實挺無語的。
就為了這個事兒？
因為一個小姑娘的媽擔心閨女會學壞，就乾這事兒？
最無語的是蔡國醫，他就沒想到自己會遭遇這無妄之災的。所以對江楠，他肯定是有幾分遷怒的。這會兒也板著臉不願意說什麼話。
江楠倒是也沒說讓人原諒她，她就是站出來主動承擔這個事兒。然後也表態。如果蔡醫生被連累，她就跟著一塊兒去，幫他乾活。
蔡國醫道，“這倒是不用了，回頭你家裡人又要想出什麼法子來了，咱擔不起。”這話是帶著氣的。
江楠聽出來了，心裡也理解。這換做是誰也要生氣的。她道，“我和家裡斷絕關係，以後他們管不著我。這事兒是我連累您的，什麼不做，我心裡不安心。”
蔡國醫道，“你就算這麼做，我也不會教你什麼的。我不收你當徒弟。”
其實他就算不說，江楠心裡也是明白的這個結果的。隻是親耳聽到，心裡還是挺難受的。一切對未來美好的願望，就和泡沫一樣的沒了。
“我知道，這事兒我也不奢求了。我隻是承擔我自己的責任而已。如果不是我和家裡倔……不會連累你們的。是我的錯。”
江楠將眼淚往肚子裡吞。這會兒她隻能承認自己的錯。可她心裡其實還是憋屈的，她不聽家裡安排，就是錯嗎？
這事兒，林安安還是晚些時候知道的。那會兒她已經和教授們說了這事情的情況，大概就是不會惹出什麼大亂子。讓大家放心。
然後才聽說江楠去二區，自己承認了這件事情。
她就去中間門那道大門，等著江楠。過了一會兒，江楠就從二區過來了。
江楠也看到她了，一時間門沒說話。似乎有些沒臉。
林安安走過去，挽著她的胳膊，“這和你沒關係。不是你去舉報的，不是你害人的。”
江楠道，“是我媽。她承認了。”
“你媽是你媽，你是你。現在你已經勇敢的做出了自己能做的事情。”林安安道。
“我真的沒想到，真的。如果早知道，我就聽他們話了。我不倔了。”
江楠一向是倔強的脾氣。她用這個方法來自我保護。
但是這會兒，她選擇低頭。
林安安道，“這個事兒低頭了，以後其他事兒繼續低頭。你願意永遠被人拿捏嗎？要想辦法拿捏他們。”
林安安想著，要換做是她，她當時就得拍桌子和家裡人放話，誰敢阻攔她，她就舉報秦明和秦磊，或者秦凱旋。就秦家那一家子“光鮮亮麗”的人，那還不得一拿捏一個準兒？
但是這個話，林安安是不會和江楠說的。這種豁出去的事兒，林安安一向覺得不該隨便教人。萬一帶來更不好的後果怎麼辦？
不過她還是安慰江楠，“我去打聽過了，這個事兒不會鬨大的。你放心。”
江楠：……
“真的不會嗎？”
林安安道，“我是聽大哥這麼說的，他說話應該靠譜吧。所以你就放心吧。”
“……難怪今天，我去找嬸兒退婚，她沒同意。”
這下輪到林安安沉默了，她頓了一下，問道，“你去退婚了？”
“是啊，我不想再連累人了。我要是真的跟著蔡醫生去下放乾活，肯定要影響身邊的人。所以乾脆和大家都沒關係算了。可是嬸兒就是不同意，說看情況。要真嚴重就再說。”
林安安看著她，都不知道說什麼了。這人的想法其實真的挺簡單的。沒有明希姐說的那麼複雜，明希姐心心念念的事兒，江楠簡簡單單就能撒手的。
她好奇問，“說起這個婚約，你說放棄就放棄。你對我二哥是不是沒想法啊？”
“薑明德？”江楠看了林安安一眼，有些不好開口。
林安安道，“你說，我聽著呢。我不計較的，就想知道你真實想法。”
“我是有些瞧不上他的。誰會喜歡一個天天看不起我的人呢？小時候其實一起玩的時候也挺好，那會兒秦思雨總是和明毅大哥一塊兒，我和明德關係就還行。後來秦思雨突然又來找明德了，她人聰明，薑明德開始對我就意見了，對我沒個好臉色。其實那會兒薑明德落水，我是下意識拉一把，我要是多想一會兒……就不會拉他的。”
林安安聽出許多信息來了，秦思雨一開始的目標是大哥，後來才換成二哥了。這讓她心裡挺不舒服的，因為她懷疑大哥是不是被人挑剔了，然後被人嫌棄了。
然後又聽江楠說了後麵的話，她安慰道，“可你下意識的想法，就是你心裡的想法。你是個好人。”
從剛剛開始，林安安就一直在安慰她，江楠心裡是挺不好意思的。越發的不想騙林安安。“好什麼啊，其實我和薑明德的婚約……我當時就是故意接受的。我那時候不好受，薑明德還那樣一張冷臉，加上我知道秦思雨的心思，所以我就讓他們不好過。這些年……我就想他們跟著我一起難受。”
這就是她心裡的真實想法。她從來沒和人說過。大概是因為沒有什麼說真心話的朋友。也沒經曆這些事兒。
這些日子她眼界開闊了，想法改變了許多。心裡的戾氣沒那麼重了。這次又經曆了這樣一場變革，什麼都看開了。這些她心裡認為醜陋的想法，也敢說了。
她看著林安安，“你會不會看不起我，覺得看錯人了。”
林安安笑了，“什麼啊，我和你說，我要是你，我可能更過分。哎，你這就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啊。明明不喜歡，還讓人占著你未婚夫的位置。你說說，你傻不傻？”
被林安安感染，江楠突然心情也輕鬆起來了，覺得是挺好笑的。
以前乾的事兒，挺幼稚的。
“這個婚事，我還是要退了。等事情平息了，我就正式去退了。我不想和他們牽扯了。他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舅舅隻怕不會答應。”林安安道。
“我知道，他是擔心我。薑伯伯對我很好。我其實挺對不起他的，這些年他家裡的矛盾我都知道。”
江楠道，“我會和他說的。我身體沒事兒。不就是不能生孩子嗎？這有什麼呢？我從來也沒想過要當一個母親。當母親太累了，你看我媽，當好後媽就顧不上親閨女，顧著親閨女，她就沒法當個好後媽，真的太累了，我沒那個心思。”
這會兒聽到江楠輕描淡寫的說出了病情，林安安才知道江楠的身體狀況。原來是這個。難怪舅舅舅媽都不提。
林安安雖然不覺得這是個很說不出口的病情，但是大家好像挺保守的。覺得不能生孩子是個丟人的事兒？
“那你除了這個，還有彆的不舒服嗎？要是有彆的問題，也不能忽視。要治療的。”林安安問道。
麵對林安安的關心，江楠誠實道，“有的，每個月那幾天，會很疼很疼。全身關節痛。平時特彆畏冷。容易累。臉上氣色也總會不好。劉阿姨幫我找了醫生看過了，說我受凍太厲害了。也給我補過了，我現在都比過去好多了。不過彆的治療不好。但是我自己已經習慣了，並不在乎。所以這都不是事兒，我會和薑伯伯說清楚的。”
林安安道，“還是要治療，以後遇著好醫生就主動問。不要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你看我這麼健康，還在努力調養呢。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說直白點，你學醫太晚了。這個又很費時間門，你要想比彆人學得好，就得努力活長點兒。”
江楠笑著道，“嗯。”
和林安安說了這些話，她真的覺得輕鬆很多。有一個說話的訴說對象，真好。
實驗區裡麵的人慢慢的終於安穩下來，倒是外麵的人因為這個事兒，生出了許多鬨心的事情。
薑越山惱火了一天，晚上回家，劉雲就和他說了江楠要來退婚的事兒，說大概是被這個事兒嚇到了，所以不想連累人。
薑明希在邊上聽著，都很震驚。她一直以來想要辦的事兒，竟然突然就實現了？江楠竟然這麼容易就甩開她二哥了？
“關她什麼事兒？”薑越山道。“這事情我會解決，反正解除婚約的事兒，我不同意。”
薑明希道，“爸，為什麼不同意啊，這不是挺好的嗎？她自己都願意解除了。”
薑越山瞪她，“你懂什麼？江楠這是有良心，怕連累我們。難道我還要沒良心的和她保持距離嗎？”
薑明希道，“我隻是覺得這對大家都是好事兒。”
“好個屁！倒是你，你在外麵亂說什麼？這個事兒，你知不知道是怎麼鬨開的？”
“關我什麼事兒啊？”薑明希一臉糊塗道。
她也是剛知道這個事兒呢，今天一整天都在團裡排練，就為了後麵的巡演做準備呢。哪裡知道這些事兒。
“你和秦思雨說楠楠跟著人家蔡醫生學本事，秦思雨在家裡念叨這個事兒，嚇到了你張姨。她害怕楠楠和人家在一起有影響，才去舉報人。惹出這麼個事情來。”
劉雲聞言，也是看向薑明希，“你胡說什麼了？”
薑明希愣住了，她也在回憶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可她回憶起來，真沒說什麼啊。隻是把那天爭吵的事兒說了。
她認為這都是可以說的。
畢竟軍區這麼安排的事兒，誰會不知道呢？秦叔也知道啊。
“怎麼就一定是因為我說的呢，難道不能是秦叔說的嗎？”
“秦凱旋？他現在都腦門一頭包呢。”薑越山冷冷道，“而且人家點名了，說是聽明希說的。就算這個事情大家其實都知道，可是一旦人家提了你的名字，那你就脫不了關係。你說江楠該恨誰？你說那些被舉報的人該怪誰？”
薑明希：……
薑明希這會兒心也亂了。她就沒想到隨口的一句話會惹出這麼多事情來。
看到薑明希緊張的神色，兩口子也沒安慰她。就覺得該給她一點教訓。蔡國醫他們這類人的安排，其實也確實不是秘密，軍區知道的人自然多。但是讓江楠跟著學醫這個事兒，那是隻有薑明希知道的。
可能正因為這個事兒，所以秦家人才動了這個心思去舉報人家蔡國醫。要不然人家和蔡國醫不認識，乾嘛要去舉報？
所以啊，該給明希這個教訓。
劉雲道，“明希啊，這事兒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你和秦家那孩子還是離遠點好，我就覺得她心術不正。你說，她好端端的提這個乾什麼？你張姨是個膽小的人，沒人嚇唬她，她能想到去舉報。我是不信的。”
這會兒薑明希說不出話來了，腦子一片亂糟糟的。心裡堵得慌。
難道她眼瞎到這個地步了嗎？
她想去找秦思雨問個明白的，真的是故意的嗎？為什麼要這麼乾啊？
就算討厭江楠，也犯不著用這個辦法吧。而且人家那個老大夫，關江楠什麼事兒，為什麼要舉報老大夫？
薑明希想不通，她沒法把人往那麼壞去想。哪怕知道秦思雨很聰明，會討人喜歡。但是她也沒覺得對方很壞，隻覺得對方很會來事兒。
誰不喜歡和會來事兒的人相處呢？這些年她不開心的時候，總是秦思雨陪著她，安慰她。兩人真的關係很好。她也是真心拿秦思雨當好朋友的。
要不然文工團那麼多人，她為什麼就一心幫著秦思雨當自己二嫂呢？
“爸，我不知道這些事兒。我不是故意的。”薑明希難過的哭了。想解釋清楚，自己真的沒想害人。她真的就沒想過會鬨出這些事情來。
薑越山道，“有些事情不是道歉就行的，你自己反省一下，以後該怎麼辦，你自己想清楚。”
薑明希道，“我去問她。我要問她是不是真的嚇唬張姨。”她非得搞清楚。
“你去，回頭又讓人給忽悠了，可彆再和我爭什麼了。”薑越山指著外麵道。“反正你就信她的話，這些年我說話你有聽嗎？這次你就看看，到底是誰說真話，誰說假話。”
薑明希：……
薑越山道，“說起來，她和秦明可真是親兄妹。都喜歡自作聰明。搞這些小家子氣的動作。她以為自己很聰明，但是其實是乾了蠢事。”
這會兒，秦凱旋也在家裡發脾氣。
他知道這個事兒的時候，真的氣死了，然後挺後悔的，早知道這樣，那天閨女提起這個事兒的時候，他就該阻止。
他真是沒想到張淑珍會因為閨女這些事兒，跑去舉報。怎麼就能有這個膽量呢？
那天他袖手旁觀，想得其實很簡單，他也是不想江楠去實驗區學習。至於原因其實也很簡單，一來是覺得江楠去那邊白乾活很丟人，讓人說他閒話。二來是他因為秦明的事兒也是遷怒江楠和林安安的，所以不想江楠和林安安走得近。所以也讚同給江楠一點顏色看看，為難她，讓她屈服於家裡的安排。
反正這些想法，多少帶著他一些個人情緒在裡麵的。
他就沒想到，後麵會發生這麼多事情。
“你怎麼就有膽量去舉報呢？秦明的事情你還沒吃虧？”
張淑珍抹淚道，“我就是為了江楠好。真有什麼處分，我也接受了。”為了孩子，她什麼都可以承受。
秦凱旋氣得拍桌子，“你能接受什麼啊？人家為難你乾什麼，當然是為難我啊。誰讓我是政委呢，我還是你丈夫。人家可不是就要為難我嗎？你知道嗎，這個事兒發生了，沒一個領導找我談話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所有人覺得沒必要和我談了。他們對我有意見了！”
當然得有意見，那次秦明的事兒才鬨出去多久啊。那時候縣裡辦公室才剛組建，膽子不大，也隻敢在軍區中學門口抓人而已。沒敢鬨大。也沒什麼影響，所以也算輕拿輕放了。
現在人家膽子大了，直接去衝擊軍區實驗區，和警衛團對峙了。這是要把軍區的臉麵踩在腳底下呢。
軍區任何一個領導都不樂意看到這個局麵。
旁邊的秦思雨臉色蒼白，一句話也不敢說。她實在沒想到會造成這麼個局麵。她以為隻是舉報一個人而已，就和上次何老師一樣，人家隻是針對那個蔡醫生一個人就行了。讓蔡醫生像何老師那樣上不了班，被調走。讓薑家人嫌棄張阿姨和江楠。
她就沒想過，這事兒會鬨這麼大，那些人不止是要讓蔡醫生上不了班，還直接衝擊實驗區。而且這個事兒直接就影響她爸了。
秦凱旋當然也沒忘了她，“你怎麼就能哄著她去辦這個事兒呢？你腦子以前挺聰明啊，怎麼就能這麼糊塗呢？你阿姨做這個事兒，是要影響我們一家人的！”
秦思雨默默的流淚，一句話也不敢說。
秦家老大秦磊坐在一邊，這次也沒幫妹妹。
其實他倒是明白妹妹的想法。歸根結底，他們都沒拿張阿姨和江楠當一家人。覺得他們乾的事兒，礙不著家裡。
然而實際上，在外人眼裡，張阿姨和爸的關係，甚至比和江楠的關係還要親近。在外人眼裡，她首先是爸的妻子，其次才是江楠的母親。
她乾出的事兒，在彆人眼裡，就是爸乾的。
她對外麵寫舉報信，舉報軍區實驗區，讓外人來衝擊軍區實驗區。那麼在彆人看來，就是他爸帶著外人來踩軍區的臉麵。
這會兒在軍區其他人眼裡，他們家大概就是軍區的叛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