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這一個月來的看房經曆, 概括為兩個字,就是“頭大”。
但這些天看下來的商鋪,要麼地段不好, 要麼麵積太小, 要麼管道太亂, 沒有致命問題的都貴得叫人咂舌, 裴宴再在熙來街擺半年攤才能勉強買得起。
也不奇怪。
商鋪有“旺鋪”和“淡鋪”之彆,那些樣樣好的旺鋪,生意不可能差。房東無論是自己開店, 還是出租, 每年收入都紅紅火火,除非急缺錢, 否則都不會將旺鋪出售,那簡直跟殺雞取蛋差不多。
如果裴宴隻是想租商鋪, 還不會有這麼麻煩。
偏偏她是要買的, 一錘子買賣不說, 後續還得交房貸, 自然挑剔了些。
這麼看了一個月,就當裴宴真有些崩潰的時候,終於看到了個不錯的商鋪。
*
因是托張全的人脈聯係上的商鋪戶主,若是有什麼差錯,張全麵子上也不好看, 便提出由他幫著把關。
裴宴有駕照,但十幾年沒開, 不好上路。有人接送,自然沒意見。
去時捎了幾個燒餅,分給張全兩個。張全美滋滋啃著燒餅開著車, 這個點不堵車,五十分鐘左右就到了市中心。
裴宴看中的這家商鋪位於潯陽市中心核心地段,一條很有曆史的步行街“槐南街”內。
槐南街緊鄰潯陽的中心CBD商區,周邊寫字樓、商場大廈鱗次櫛比,客流雖說比不上近年新造的、就在商區內的步行街和幾座大型商場,但也十分可觀。
道路和店麵都古色古香,在街邊百年老槐樹的印襯下十分有韻味,一到周末和旅遊旺季,還會來不少來這拍照打卡的市內外遊客。
槐南街地上鋪的是青石板,據說有百年曆史,建築也大多是是那個年代留下來的曆史建築,頂多三層,因為多次修繕、精心維護,看上去一點都不破敗。
光是這外部環境,就很讓在古代待了十幾年的裴宴喜歡。
待售商鋪位於槐南街中段,挨著一棟三層的、內部正裝修的氣派鐘樓,很好找。
戶主是個肚子滾圓的中年男人,擦著汗迎上來:“來了,來了!大哥,不是說買家是個女的?怎麼……?”
他以為張全才是來看房的。
張全笑道:“來看鋪子的不是我,是這位小裴。”
戶主目光在裴宴臉上一落,有些遲疑。
實在是裴宴太年輕了,看著頂多20歲吧?這麼小年紀的,真買得起商鋪麼?
他怕不是被人哄了?
裴宴不知戶主在想什麼,給他遞了個燒餅,“我做的,您最好熱熱吃。”
戶主沒什麼心情吃東西,甭管這姑娘靠譜不靠譜,他還是儘心儘力帶著裴宴在商鋪內兜了一圈。
商鋪麵積不大,從門口望進去一覽無遺。
整個一樓呈長方形,客堂大概三四十平方米。最裡麵左邊是後廚,開了後門,方便裝貨;右邊則是衛生間門和通往二樓的樓梯。
商鋪二樓麵積很小,戶主說是因為原先修房子的時候,大部分麵積就跟右隔壁打通,歸給右隔壁去了,二樓屬於這家商鋪的隻有十平方出頭,對著後頭開了兩扇窗。
店後門對著的是幾條交錯的、通往中心商區的小路,中間門點綴賣工藝品的小鋪子和槐樹,雖說沒什麼特殊風景,但也不會擋光。二樓挺亮堂,原先戶主是當第二個客堂用的,一樓坐滿了,客人就能來二樓坐。
裴宴越看越滿意:“這鋪子多大麵積?按市場價賣麼?”
這個地段的市場價大概三到四萬,裴宴估算麵積大概在70平方出頭,她這些天擺攤又攢了些錢,可供首付的資金大概是80萬左右,這個商鋪應該正好在她承受範圍內。
戶主報了麵積,果然跟她的估算大差不差,但報價時卻出乎意料:“230萬,如果本周內簽合同,可以再便宜5萬。”
這下不但是裴宴,張全也震驚了。
這麼便宜!?這個鋪子按市場價,怎麼也得叫個二百六七十萬才對!
他狐疑地往四周看看,難不成這商鋪有什麼問題?
看出兩人疑慮,戶主眉毛耷拉下來,歎氣道:“瞞你們也沒用,一打聽就知道。”
他把去年一年發生的事說了:“先是我父母相繼病逝,再是我妻子車禍重傷,上月我兒子又倒下了,肝病,得移植。我的型能跟兒子配上,但手術費就要好幾十萬,所以才急著賣這祖傳的麵館。沒想到剛掛上待售,就有風言風語說這鋪子風水不好,買或租這鋪子的,不僅生意不會好,還會有血光之災。”
“我們家連著壞事,這話我聽了都有幾分信,彆說彆人。生意人本就忌諱多,這下人家恨不得繞著這鋪子走,這大半個月,就一人給了個價,180萬——這,骨折都不是這個折法,我真沒法答應。”
裴宴原本是不信這種神神叨叨,玄而又玄的事情的。
但想到霍妗妗能吸人氣運,想想叫出麵板,詢問客服:“世上有風水這種事?”
客服:[親親,成事在人,不要把什麼事都怪無辜建築呢。咱們要相信科學,不要封建迷信~]
裴宴:“......”
她其實覺得“氣運”的說法就挺封建迷信。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平時問一句才打一個屁的客服竟屈尊多說了一句:[氣運本質是一種磁場能量,死物理論上也擁有這種能量,但都微乎其微,不會對人造成任何影響。]
這下裴宴完全放心了。
不過麵上卻沒有顯出來,她得確認一下戶主所言真假,可彆有什麼比他說的更嚴重的毛病。
說了句“回去想想”先行離開,戶主顯然認為裴宴不可能買他的鋪子,麵上更是哀愁。
一出鋪子,裴宴明顯感覺到周圍異樣視線。
她想了想,去不遠處一家糖水鋪買了碗糖水,還沒等她旁敲側擊,老板娘就壓低聲音:“你們是來看商鋪的?”
裴宴眼皮動了動:“是,怎麼?”
“哎喲!”老板娘一臉不可思議,“哪個中介介紹你們來的,那個商鋪,可是出了名的風水不好!”
老板娘的說辭跟戶主大差不差。
難怪戶主一點沒有隱瞞的意思,看這老板娘八卦的熱心勁,還有周圍那些隱隱約約的視線,就算他不說,隻要不是當場簽下合同,不然一出門保準會知道“風水不好”的事。
多方打聽加請人實地考察,確定這鋪子除了所謂“風水不好”沒彆的毛病,裴宴乾脆地跟戶主簽了合同。
225萬,裴宴沒再壓價,實在是戶主已經夠慘,實在下不去手。
戶主喜不自勝,周圍店主則覺得裴宴冤大頭。
槐南街有全國連鎖老牌餐飲店分店、潯陽本地老字號這些中大型餐廳,也有不少普通小店。
下午時分,小店主湊一塊八卦:“那家店賣出去了。”
“真賣出去了?哪來的冤大頭?”
“說是個二十出頭小姑娘,年輕人不信這個。嘖,到時候生意做不下去,才知道後悔。”
人群中,唯獨剛售出商鋪右隔壁茶莊的老板麵色難看。
他替人辦事,帶頭傳播“風水不好”謠言,知道最多內情。思量許久,咬牙到一邊撥通電話。
*****
幾百公裡外,魔都。
魔都地標之一,銀城大廈88層,一個男人拿著手機,神色匆匆繞過幾群受邀前來的媒體。
看到迎麵走來幾人,他神色一鬆:“宋經理!”
幾人中略富態的中年男人臉上肉一抽,訓斥道:“小朱,二小姐——不,現在是宋總經理了。宋總經理人還在這呢,我哪配得上一句‘宋經理’了?”
說著,他略躬下身,朝身旁打扮得體,相貌明豔的女人陪笑道:“總經理,我這助理沒教好,不會說話。”
宋宛如笑笑,沒出言糾正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宋懷忠暗暗鬆了口氣,暗歎自己反應快。
他雖說是跟了宋老爺子幾十年的嫡傳四徒弟,照著宋家的規矩改姓了宋,還跟著宋宛如親大哥一道排了“懷”字輩。但他廚藝上天賦不高,並不得老爺子看重,一把年紀還隻能跟在其他嫡傳徒弟後麵做個二廚。
好在他多年以來,一直拍宋宛如馬屁。
今年宋宛如一反常態,開始插手家中生意。他因為最合她心意,成功上位,成為宋家最重要的家傳老店——宋家酒樓潯陽新分店的大廚和實際管理者。
他知道這位置能不能保住,不過是宋宛如一句話的事。
宋宛如的脾氣,一有點不稱意的,就得發怒。
潯陽店賬麵好不好看,關係著她的麵子。因而宋懷忠有心撈油水,卻也一直不敢動什麼手腳。
好在,宋氏酒樓近期有個新企劃,要求他收購兩家臨近鋪子,作為附屬於酒樓的禮品店和甜品店。等打出名氣,總部會開單獨的連鎖甜品線。
其中一家鋪子打聽到買方是宋家,十分上道,求著賤賣。宋懷忠按市場價略低一點做賬,成功吞下大幾十萬。
無本萬利的生意,隱蔽又毫無後患。
因為賬麵比市場價略低,宋宛如查賬時,還誇了他一句。
宋懷忠心中不知多麼竊喜,本以為能再撈一筆,偏偏另一家鋪子不識好歹,並不上道。
他跟心腹助理一合計,使了個毒計,買通附近一茶莊老板,讓他傳該鋪子風水不好,這下果然趕走其他買家。
鋪子戶主急著用錢,宋懷忠打算再吊他一段時間門,彆說180萬,急切之下,150萬說不定都能成。
剛上任個把月,就能到手一兩百萬。
以後雖沒機會撈這麼大油水,但管人可比給人幫工好太多。
宋懷忠更是鉚足勁要拍宋宛如馬屁,眼看過兩天魔都店要剪彩,巴巴地過來幫忙露臉。
宋懷忠裝孫子才勉強上位,管的不過是潯陽這一準一線城市的分店。宋宛如這種天生好命的可不一樣,她直接空降魔都新店總經理。
魔都店作為宋氏集團本年度重中之重,比起潯陽店,這才是親生的。
在魔都標誌的銀城大廈盤下兩層高層,各種裝潢也金碧輝煌,儘善儘美。提前一個月就開始造勢,幾天後剪彩,宋老爺子和宋宛如大哥還會親臨現場。
這些天宋氏其他產業都十分低調,潯陽店到現在都沒做任何宣傳。
與之相對,魔都店這邊請來的媒體絡繹不絕,看得宋懷忠十分眼熱。
眼看著馬上又要接受媒體采訪,宋懷忠壓根顧不上助理欲言又止的神色:“有天大的事都給我憋著,等剪彩完再說。”
他不僅得拍宋宛如馬屁,還得費儘心思想著過兩天怎麼在老爺子麵前多露露臉,忙得很。
潯陽那頭一切都安排得極為妥當,宋懷忠想不出會有什麼差錯。
不過雞毛蒜皮小事,過兩天再說也不遲。
*
媒體采訪,宋宛如是當仁不讓的主角。
她和三金影帝霍行結婚多年,常常艸恩愛人設,女兒霍妗妗也是童星進圈,小有熱度。
在場媒體除了為餐廳造勢,還有不少問生活相關。
以往宋宛如被問到類似問題,從來臉色甜蜜,滔滔不絕。
但今天不知為何,唇角僵硬,似乎不願多說。
偏偏有記者想搞個大新聞:“宋女士,霍昔退圈已快半年,你們還有聯係嗎?她現在在做什麼?”
宋宛如麵色一僵,深呼吸兩下才沒露出破綻:“霍昔退圈後賭氣離開霍家,阿行對她十分失望,也無法聯係到她。”
言語中,刻意塑造霍昔不懂事的形象。
見記者們還要追問,她十分煩躁,忽然想起前段日子,從沈老太太壽宴回家途中,妗妗因為沒上春晚跟霍行抱怨。
以往一直順風順水的女兒遭遇挫折,顯露出任性,霍行被纏得多了,竟有些不耐煩道:“你怎麼變成這樣?還不如霍昔原來懂事。”
霍妗妗氣得摔車門離開,宋宛如甚至沒顧上去勸。
多年夫妻,她多少能看出霍行想法——
雖然霍昔大鬨一通,離開霍家,但那不過是驟然得知當年往事,意氣之舉。若是霍行哄一哄,她肯定會恢複原來模樣。不哄,隻是他不願放下身段。
霍昔離開後,不再有人天天噓寒問暖,早晚問安,每天變著法做咖啡點心討他喜歡;不再有人隨叫隨到,仿佛你是她心裡唯一最重要的人,霍行多少覺得不習慣。
霍妗妗一向愛撒嬌,愛使小性子,霍行從前不覺有什麼,但此刻對霍昔厭惡下降,便發覺霍妗妗似乎有些過於任性。
宋宛如暗自心驚,心底生出了種莫名的恐懼。
因為這不知緣由的恐懼,她還試圖去查霍昔動向。然而,直到此時,她才發現她對霍昔的認識十分淺薄。
當初她對霍行一見鐘情,查出對方務工時,在一個鎮子有懷孕女友。
反正未曾領證,她隻一句話,看見攀高枝希望的霍行便乾脆利落跟那女人斷了關係。
後來霍行越走越高,將那段鄉下過去當做恥辱,從不提起。
霍昔被接到霍家後,也一直很乖巧地不提過去,把自己當石頭裡冒出來的人。因為霍妗妗高考分數極一般,靠人脈在藝考拉分才進了電影學院,霍昔連自己上的什麼大學都不曾說過。
以至於現在宋宛如真的想動手查,卻猛然發覺——她不知道霍昔參加校園歌手大會前的人生。
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個不知過去的人談何容易?
霍行倒是多半知道霍昔老家,但涉及他的禁忌,宋宛如不敢貿然提起。
她隻能自我安慰,霍昔現在肯定處境悲慘,不知在哪個村裡掙紮。
她成功說服了自己,但潛意識還留有一絲恐懼,因而她不再滿足於安穩閒適的貴婦生活,向家裡提出要插手生意。
她是宋家幺女,父母和上麵一個哥哥都很寵她,聞言沒有不答應的。
宋家生意集中在嶽東和燕京,近年有意向南方發展,今年一口氣在南方開兩家“宋家酒樓”分店。本想讓宋宛如拿其中較小的潯陽店練手,但她壓根看不上潯陽這準一線城市,愣是要走了最重要的、關係到宋家能不能在南方紮根的魔都店。
至於潯陽這家,她自認能力不錯,也沒交給彆人,自己掛了個總經理名頭,挑了個合心意的人過來管著,隔兩個月跟她彙報一聲。反正以宋家的名氣,生意不可能不好,到時候也是給她的履曆增光。
......
“宋女士,'宋家酒樓'的魔都店,有信心能拿下本屆‘新店之星’嗎?”
宋宛如猛然回神,抬眼望去,果然是《華國美食月刊》的記者,提問時都有種獨屬於圈內人的底氣。
新店之星。
這是華國美食協會每年一評的重要獎項,隻有開業三年內的新餐廳有資格入圍。
全國範圍內一共十八個名額,且每省(直轄市)最多隻能有一個獲獎餐廳。
對於美食圈內人,尤其是宋家這種世家來說——家傳老店開新分店,一定得儘早拿到這個獎項。
如果當屆兩家新店都沒能拿到“新店之星”,那不僅要成圈內大笑話,還會被懷疑是不是宋家的手藝走了下坡路。
家傳老店,是一個廚藝世家的立身之本。
總店代表這個家族的最高水準,像宋家酒樓的總店,就是宋老爺子和最得意的徒弟掌勺。
分店大多由嫡傳徒弟和族中子孫做一廚,代表這個家族的平均水準。
總店敗落,那家族直接完蛋;分店手藝下滑,會被認為該家族金玉其外,隻有總店苦苦支撐,其實早已不行,宋氏集團旗下酒店、低端連鎖餐館等產業都會受到波及。
畢竟,大家光顧宋家產業,就是看中“宋”這個姓氏,以及它代表的那份傳統和手藝。
家傳老店都敗落了,這個家族哪還有手藝和傳統可言?
宋宛如將那些霍昔不霍昔的雜念甩開。
第一梯隊五家沈、黎、白、邵、宋。
江南邵家和首位沈家早早在魔都紮根,八百年前就拿過“新店之星”;白家的產業星羅棋布於川地和中原,還沒在魔都開過分店;黎家雖說手藝僅此於沈家,甚至出了個堪稱天才的繼承人,但產業體量最小,這麼多年來一直蝸居於廣粵,頗有些不思進取的意思。
宋家手藝在五家屬末流,但既然前四家都不做對手,那便無人敢與宋家爭鋒。
她笑容自信:“當然。魔都的新店之星,我們宋家,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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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酒樓於魔都開分店”的新聞全網開花,偏偏裴宴最近無心關注窗外事。
辦完所有貸款和商鋪過戶手續後,主線任務四的獎勵成功到手。現在麵板的圖標變成了七個,左上角是這回並沒有任何變化的“聲望值”和“存活時間門”,右上角是“任務”“食材檢索”“商城”,前段時間門新增的“客服”以及這回新增的“每日食材安全掃描”。
“每日食材安全掃描”是個綠色圖標,點擊後麵板正中會出現一個綠色圓形網狀圖案,中間門指針在圓網上緩慢轉過一圈,麵板便顯示[今日食材無食品安全問題]。圖標暗下,再點開便顯示“冷卻中”,第二天才能再次掃描。
裴宴打算以後每天進的貨到手就掃描一次,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