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華臉色未變。
他甚至恢複了平日笑眯眯的模樣,看著她,好像看個不懂事的孩子:“珠珠,你不明白。”
他平日叫她“裴珠”,叫她“裴小姐”,這是第一次用這個久遠的稱呼叫她。
不止是裴珠一個,跟他說過類似的話,但他們都不明白。
他是個有罪孽的人。
他理應贖罪。
裴珠隻是柔和地看著他:“我明白的,所以我不會說原諒你,因為那本身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一廂情願的愧疚,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諒。”
她是受害者本人。
她比任何人都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陸白華的笑容消失了。
他戴了二十多年的麵具碎裂,隱約地,露出了些他為了撐起陸家進入商界,在一次次跌倒爬起中被打磨圓潤、戴上麵具前,年輕陸白華的模樣。
他不發一言,隻是定定地看著她。
過了許久,他才說:“我知道了,你走吧。”
裴珠看出,他並未完全接受她的話。而她說得多少有點過了,這段對話,勢必讓他們的關係變僵。
但她寧願跟陸白華恢複點頭之交,也不想他繼續愧疚,並未多言,隻轉身離開。
陸白華在原處站了很久,肩膀上落了不少花瓣,過了許久,才將視線從裴珠離去的方向移開。
*
裴宴一直到動靜完全消失,才甩了甩頭,晃掉上麵花瓣。
她心情一時有些複雜,看向陸憑闌:“你清楚這些事麼?”
裴珠剛才簡單說了下當年的事。
剩下的,她靠猜也能補全大半。
陸憑闌點頭:“但我說了沒用。”
就好像向婉說了沒用一樣,他們並非愧疚的直接對象。
他略微低頭看向裴宴,她皺著眉,看上去心情有些沉重。
他猜到她在想什麼,說:“他隻是需要一些時間習慣。”
陸白華的牛角尖鑽了太久,包袱也背了太久了,一時卸下反而不習慣。
他的陳年舊傷被裴珠撕開,淤血流出,需要時間愈合,那之後,他和裴珠的關係,才算是正式開始。
隻是陸憑闌也沒想到,裴珠會這樣敏銳,撕得這樣乾脆。
到底是裴宴的母親。
沉悶的氣氛略微被驅散。
裴宴深呼吸一下,卻聽陸憑闌問:“你剛才,想說什麼?”
她剛才話說一半,被動靜打斷。
裴宴張了張嘴,她這會酒醒得徹底,因而體會到剛才自己的衝動。
陸憑闌這次回國太過突然,她壓根還沒思考出個所以然。
她頓了頓,說:“我想問……你接下來在西海岸,離洛城遠麼?”
陸憑闌:“不遠,就在洛城周邊。”
裴宴笑了笑:“那正好,我有個熟人導演的電影,要在那邊上映,到時候,還麻煩殿下幫我帶路了。”
陸憑闌神情柔和地答應。
他們不方便一起回去,他先行離開。
裴宴站了一會,長出一口氣。
她想,她還需要一點時間思考,但她不想拖得太長太久。於是她在心中暗暗給自己劃了個截止線,就到洛城放映的那一天。
*
裴宴為了和陸憑闌錯開回會場時間,刻意繞了遠路。
結果中途聽到隱約爭執聲音,又是熟人,沈恒和沈寧。
她剛才才聽了一番陳年往事,沒想到又路遇爭吵,心裡暗暗腹誹怎麼大家都湊一塊。
說是爭吵,其實是沈恒單方麵輸出。
他聲音滿含怒氣:“不就是一個你媽留給你的破發卡麼?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往外跑?剛才人家問你會什麼才藝,你他媽一句不吭,過來專門丟我的臉來了?”
到後麵已經帶上臟字,最後沈恒道:“給你五分鐘調整下,去補個妝,還有幾個人要見。”
沈寧站在原地,手指掐著掌心,像是一尊凝固的雕像。
裴宴遠遠望著她,她無法對沈恒的女兒、霍妗妗的小姐妹生出太多同情,但回頭走過走廊,還是叫住個服務員:“那邊有位小姐在找東西,她似乎不知道你們前台有失物招領處。”
這邊前台並沒有專門將失物招領處標出,要跟前台詢問。
沈寧如果沒來過,又急得腦子空白,很可能沒想起來。
頓了頓,補充道:“不用提我,我社恐。”
服務員點頭過去,裴宴轉身離開。
到會場後不久,沈寧手裡攥著什麼東西匆匆進來,臉色好了不少,經過她的時候,步伐緩慢片刻,但很快又恢複原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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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憑闌這次回國,順帶還有幾場會要開,隨後就要趕回M國。
他本以為自己會格外焦躁,但想到一個月後能與裴宴見麵,心情便平複不少。
裴宴甚至比小陸總還要忙些。
她為壽宴多請了一天假,第二天早早就趕到南金玉,正式開始準備糕點鋪的開業。
係統推薦的裝修公司格外靠譜,半個月糕點鋪就裝修完畢。
裴宴檢查過後開門散甲醛,同時開始開業前的預熱——將新款糕點零嘴切開來分發給排隊的客人們,同時在官博宣布,南金玉要開專門的糕點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