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如一場爆發在一個漆黑濕熱...)(1 / 2)

千山青黛 蓬萊客 10915 字 3個月前

仿佛一頭長久以來被困壓在深淵之底、飽受了縛身折磨之苦的囚龍,這一刻,那緊縛著的鎖鏈崩作寸斷,它再不受任何禁錮,在龍吟召喚來的疾風橫雨裡,隻鱗須怒張,自無邊的深淵之下脫困,勢不可擋。</p>

年輕男子的情興,如一場爆發在一個漆黑濕熱盛夏午夜裡的驟雨般,來得又快又急,叫人完全不及防備。絮雨尚未明白過來究竟是什麼惹他失控至此地步,便覺他抱她入內了。他用肩背撞破了那擋住他道的珠簾。瑟瑟的淩亂珠碰之聲還未散儘,下一刻,她便已被他置在了寢最深裡的那一張香木床上。</p>

絮雨仰著麵臉,身子橫歪在榻,衣襟已是散敞,一頭青絲長發更是淩亂地撒在了身下那一幅熏足了鬱金濃香的榴紅錦衾之上。她帶著幾分驚嚇,幾乎是下意識,飛快地爬了起來,待要從床上下去,卻發現他已攔了她的去路。</p>

掙紮數下,不過是踢飛了腳上剩的另隻繡履,她便被他帶了幾分莽撞地強行留了下來。輕而易舉。</p>

固然在蒼山行宮曳月樓中的那一夜,在她和他言明要他作她駙馬時,她便早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大婚的那晚,若不是他主動開口要和她劃開界限,接著,又發現他負傷的意外,從而空度了那一夜,其實當時,他便是立刻就想要她,她也是完全接受的。</p>

然而今夜,當這一刻真的到來之際,或許是太過突然,她真的直到此刻,人還是沒完全醒神。又或許……是她發覺一切仿佛並不是她或也曾隱隱想象過的樣子。</p>

無法抑製地,在失了逃離的路,起初那驚嚇之感也過去之後,自她的深心裡,便生出了些許失落和委屈的感覺。</p>

終於她從一個漫長得令人幾乎窒息的熱烈親吻裡艱難地掙脫了出來,她急促地喘著氣,奪回了自己的呼吸,帶著那縈繞不散的委屈之感,依舊閉著目,任他用他那灼熱的唇舌和生繭的粗糙手掌留著屬於他的印記。</p>

直到最後,那一隻滾燙的微微顫抖的手掌,到了她的腰間,待欲剝除仍最後裹卷著她的一截衣裳。然而那衣卻偏要和它作對,執拗地護著其下那一段從未向任何外人展示過的神秘的麗軀,叫它不能得逞。這隻曾握了刀劍在沙場上飲血斬敵所向披靡的手掌終於徹底失了耐性,手指發力,帶了幾分粗暴,急躁地一扯。</p>

伴著一道裂帛脆聲,它輕而易舉再次獲勝。</p>

穿廊的夜風從開著的寢堂門中無聲無息地湧入,它從屏風旁經過,曳動方歸於靜止的珠簾,抵達了寢最深裡的一隅角落。</p>

在隨風飄湧的帳幔後,裴蕭元忽然聽到了一道喃喃的如同囈語的聲。</p>

它來自於那一張叫他神魂顛倒的唇。就在片刻之前,他終於得償心願親吻了它,嘗到來自於它的美妙滋味。那是比飽含蜜汁的招致狂蜂浪蝶競逐的花朵還要香甜的兩片唇瓣,它為他張啟,香舌柔舒,吐氣如蘭。那是比今夜他喝下腹的酒還要性烈的東西,中人欲醉,叫他根本無法自已。</p>

在此心旌動搖之際,他轉麵再去尋它,欲再捕獲到它,不期自那口裡卻逸出這一聲。接著,他正和她親密挨擦著的一側滾燙的麵頰,也感覺到了些微濕涼的水意。那水意,應是來自她的眼。</p>

此一刻,熱汗正自年輕男子的額頭和後背之上不停地冒沁而出。搏動的心臟猛烈地撞著他的胸膛,周身熱膚下的血管擴張更是極限,每一下的心跳,裴蕭元自覺仿佛隨時都要迫壓得他渾身血液衝出天靈蓋骨,破頂噴出。這一聲聽起來似在說“不”的聲,雖極是細微,含含糊糊,如一縷細細遊絲,尚未舒展開來,便被那一陣撲入帳簾縫隙的夜風吹得無影無蹤,然而,它還是清清楚楚鑽入了他的耳。</p>

他那正盈滿了沸血的心房仿佛被一隻不知何來的不見的手給突然攥捏住了。它沉重地噗跳一下,隨之,血液凝滯了下去。</p>

絮雨神思飄蕩,肺腑裡若也吸入了來自於他呼吸裡的酒氣,人依舊昏昏醉醉,靈台卻又是清醒的。</p>

她知他在做什麼。在起初的慌亂和無措裡過去後,當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她便努力地叫自己快些放鬆下來,去迎接即將發生的事。</p>

一直以來,他為她做過的事,受過的委屈,她口裡沒說,心裡全都清楚。</p>

隻要他想要,無論何時,她都不會拒絕他,倘若這能叫他得到些彌補的話,她心裡也會好受些。</p>

她便如此模模糊糊地想著。然而卻又不知為何,就在方才,當她得以掩身的最後一片衣物也那樣從他手下被除去後,另一種她刻意想去壓製的委屈之感便浮了出來。</p>

她終究還是控製不住,眼裡掉出了一顆淚,喉間也完全是下意識地哽咽著發出了這一聲。</p>

她感到那正壓著她的如小山般沉的人慢慢地停了下來,最後,徹底歸於靜止,隻將他的臉深深地埋在她的頸項和發間。</p>

片刻後,他抽回手,摸了把她的臉。摸到濕痕,那手掌頓了一下,接著,徹底地放開了她。</p>

他從她身上翻下,背對著她起身下榻,最後,人坐在床沿上。</p>

便和今夜剛開始時叫她完全沒有防備一樣,這結束,亦是來得如此突然。</p>

她起先心啵啵地暗跳,將身子縮成一團,藏在他身後的床隅裡,屏住呼吸偷偷他。他左後肩的位置纏著傷帶,其餘一片光背的皮膚上,隱隱浮著閃動的水光。</p>

片帳在他的肩畔隨著外間不斷湧入的暗風無聲拂動,他背影一動不動,微微彎曲,整個人好似化作了一尊雕像。</p>

悄望片刻,絮雨心裡忽然又萌生了幾分懊悔和不忍。這感覺甚至壓了方才的委屈和不甘。她隨之陷入遲疑和茫然,不知該如何化解這因她而至的巨大的尷尬。</p>

忽然此時,那背影微微動了一下。</p>

“我喝醉了,方才竟冒犯公主。對不住了。”他說道,聲音異常艱澀,帶著幾分嘶啞。</p>

“請公主恕我的罪。”</p>

頓了一下,當他再次發聲,說出這一句話,言語已是轉為平穩和清晰了。</p>

他好像又變回了絮雨習慣的那個裴蕭元。</p>

“裴郎君,你若是想,我……也可以……”</p>

“我們……已是夫婦了……”</p>

終於,她垂著眼眸,含含糊糊地應,說完,一陣暗暗耳熱襲來。</p>

片刻後,他緩緩回過臉,雙目隨之凝停了一下。</p>

她臥在帳影映照下轉作了血紅色的合歡綾衾堆裡,未綰作髻的一頭青絲如堆雨的烏雲,一半落鋪在合歡衾上,一半纏著她的身子。在烏雲堆下,一段粉臂連同凝雪之軀,壓著淩亂起皺的撕裂了的絹衣……</p>

他停了一停,隨即探臂,再次朝她伸來。</p>

隨了他那手掌的靠近,血液如滿月下的潮水般急急湧向她的胸口,心轉為狂跳,那裸在秋夜冷涼空氣的肩膊和胸脯肌膚之上,頃刻間更是泛出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p>

他那方還逞著凶的手卻落在了破裂的絹衣之上,將它合掩起來,係了帶,令它重蔽住她的身子,接著,為她輕輕蓋上了被。</p>

“公主放心,更無須勉強。我先前答應你事,與此完全無乾,絕非是貪圖與你……”</p>

他的聲音壓抑而沉悶,忽然停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