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 / 2)

盛世明君 木蘭竹 11961 字 4個月前

不論普通士兵們怎麼想, 但鄭直和付家父子肯定不認為劉蕁真不識字。

他們臉上皆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心中生出了“陛下可真調皮嗎”這大逆不道的想法。

隻有司俊嘴角微不可查的一抽。

他知道, 劉蕁這傻孩子說的是實話。

不過其他人都以為劉蕁在開玩笑, 司俊自不會揭穿。當他也露出同樣哭笑不得神情時,劉蕁繼續開口。

這一開口,司俊很後悔沒有及時轉移話題。

劉蕁道:“你們不信?我說的是真話啊。雖然我學得也不少, 但這生僻字不認識也正常嘛。”

眾人:“……”

你不是在開玩笑?

心直口快的傻孩子付風小聲道:“先生說笑了,統宗皇帝之名便是……”

劉蕁打斷付風道:“可是驁有很多種寫法啊。”

付風:???

這跟驁有很多種寫法有什麼關係嗎?

劉蕁打開了話匣子,就開始忍不住繼續抱怨了。

天知道,他在學這勞什子古代漢字的時候, 有多痛苦。

沒有拚音表, 得用切字法就算了,一個字的寫法多達十幾種, 而且有的寫法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字。

古代沒有字典,隻有《爾雅》。而《爾雅》其實不算字典,它應該算是辭書,詞典。

據係統裡的小夥伴們說,他們時空中這時候已經有了一本叫做《說文解字》的字書, 成書時間應該是近似於世祖時期。

可他這個時空雖然沒有東漢, 但有世祖,雖然世祖後的皇帝廟號諡號都和東漢不同,畢竟世祖直接被但好歹也是世祖子孫吧?怎麼把《說文解字》給蝴蝶沒了?

沒了《說文解字》, 要識字就更麻煩了。當劉蕁開始啟蒙的時候,那叫一個頭大如鬥。而他的便宜爹又不重視他的教育, 啟蒙的老師換得很勤不說,也沒什麼真才實學,那時候他記憶又混亂著,學習進度十分緩慢,在他的便宜爹眼中落下個愚鈍的名聲。

當然,這可能也有後宮朝廷爭鬥,彆人想廢了他這個太子的緣故。可惜他便宜爹後宮無數,兒子還是隻有他一個,還早早去向劉家列祖列宗報道了,最終天子冠冕還是落在他腦袋上。

不過後來有了係統,慕晏和宿誼生活時代和他類似,教導他的責任就落在慕晏和宿誼頭上,他才開始係統學習。

隻是慕晏和宿誼生活的那個時代文字又經過了進一步規範統一,還有新的詞典和字典問世,慕晏和宿誼要教他,還得從故紙堆裡去尋找當初沒規範的字,很是麻煩。

蕭悅和楚銘還在那裡炫耀他們那個時代的基礎教育有多容易,蕭悅星際時代的高科技他羨慕不得也就算了,楚銘拿出的《新華字典》讓他流出懷念和羨慕的淚水。

劉蕁這話癆一開口就止不住嘴,他從字體混亂說到字義混亂,從字義混亂說到社會習俗禮儀製度還要添亂。

比如避諱。

《公羊傳·閔公元年》道,“春秋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

這避諱並不是換個字這麼簡單。畢竟這麼多“尊者”。名字也就罷了,換也就換了,日常書寫中如果換其他字,彆人哪看得懂?所以避諱多是“寫彆字”。以皇帝的名字為例,漢宣帝劉詢的“詢”字是經常用到的常用字,朝廷規定皇帝陛下的“詢”的寫法,其他人在日常書寫中也其他寫法就成。如果懶得想那麼多字體,就可以用增添筆劃來避諱。

這樣,又增加了無數同義字。

有的“彆”字用久了,也成了常用字。

這樣,字形就更混亂了。

劉蕁有時候不是不識字,而是下筆的時候很多時候腦袋一懵,不知道下筆寫哪個字。特彆是遇到需要避諱的字。

驁字本來就複雜,寫法很多也就罷了,還是避諱的字,那彆字就更多了。司俊說出這個字的時候,劉蕁腦袋轟的湧入一大堆“驁”字。

嗯……這跟不識字也差不多了。

司俊忍不住扶額。

雖然他也有和劉蕁同樣的感覺,但是你當著這麼多人說識字的痛苦,很丟臉知道嗎!你是皇帝!皇帝!

“等這天下安定些後,定要把這個問題解決了才是。”劉蕁說得痛快,順口道,“避諱的製度改一改,固定一下,彆隻說避諱不給出辦法,弄得天下人隻能亂寫字;孩童用的例如聲律字形等啟蒙書得編些淺顯易懂的,連成年人看著都覺得頭大如鬥,何況什麼都不知曉的孩童?咱們吃過的苦,希望未來的孩童們就彆吃了;成人中也有許多不識字又想自學的,字典詞典什麼的是必須要編纂的。到時候他們有什麼不懂的,可以直接查字典詞典,降低自學難度……”

劉蕁歎氣:“唉,又是一項大工程啊,我覺得,事情可真多,不知道有生之年做不做的完。”

周圍沉默,隻剩下馬蹄噠噠聲。

“咳。”司俊乾咳一聲。

陛下,你看一下周圍士兵驚悚的眼神好嗎?你快掉馬甲了。

其他暫且不說,就更該避諱製度這一條,就已經讓你馬甲掉的差不多了。

劉蕁顯然也意識道這個問題,他環視了一圈。

雖隨行的人挺多,但路就這麼窄,聽到他們說話的士兵也沒幾個。

不過還是需要挽救一下他搖搖欲墜的馬甲,總要瞞到見到劉景才是。

劉蕁話鋒一轉,道:“待我回成都後,便將此事寫成折子稟報陛下,不知道陛下是否會采納。”

劉蕁仰天長歎:“陛下年幼,又不熟政事,我心中實在是沒底啊。希望陛下能看到此舉功在當代,利在千秋,肯分出些注意力在上麵。”

其他士兵心頭安定,對這其貌不揚的“豐先生”也不由生出一股尊敬之意。

他們就說,怎麼將軍對豐先生這麼小心翼翼,豐先生果然有大才。

他們雖然不懂太多東西,但聽豐先生說識字不易,想要讓孩童和不識字的成人都能更便利的學習文字,甚至可以自學,這肯定是一件好事。

他們雖文墨不通,也知道通文墨的好處。

隻是對於突然出現的皇帝陛下,究竟會不會采納豐先生的意見,他們這些普通士兵,心裡也是沒底。

天下大亂,他們即使對漢朝皇帝有敬畏,但失望也大過了敬畏。

他們不懂那麼多複雜的權力關係,隻會想,如果天子英明,為何天下會成這樣?真的隻是亂臣賊子的緣故嗎?天子本身是不是也有些問題?

比如……昏君?

隻是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也隻能深藏心中。誰也不敢說出來。

劉蕁見似乎有效果,自己的馬甲似乎保住了,又努力自黑了幾句,直到司俊又乾咳,說“小草慎言”後,他才閉嘴。

本來劉蕁在說起規整字詞的事時,鄭直和付家父子心中情緒激蕩,震撼和感觸難以言喻。若不是現在劉蕁正掩飾身份中,他們定要用一籮筐稱頌皇帝聖明。

鄭直甚至已經在心中思索,在自己認識的人中,有沒有可以適合這件事的人選。如此大功勞,自己不擅長,但不能便宜外來者,。

雖然此事肯定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的完,但可以先起個頭。怎麼也要他們益州的老臣們拔得頭籌才是。

他想私下向陛下進諫,雖天下未定,此舉能在文人中積累很大名聲,可以隨著圖書館的修建一同做。至少,先發個詔書,讓全天下知道皇帝陛下要做這件事。

結果劉蕁為了捂住馬甲,一頓不遺餘力的自黑,讓他們感動頓時又變成了哭笑不得。

嗯,陛下真調皮。

隻司俊有些心疼。

劉蕁不在意自己現在的名聲,可以笑著拿這件事自黑。但自家的孩子自家疼,司俊即使已經聽習慣了彆人對劉蕁的誹言——特彆是他裝亂臣賊子那一會兒,但每每聽時,司俊仍舊壓抑不住心中難受和怒氣。

司俊道:“陛下英明,小草不可妄言。”

劉蕁給了司俊一個“你傻啊”的眼神。我英不英明,我還不知道?

司俊頓時也從心疼加入了哭笑不得的行列。

好吧好吧,看著劉蕁這麼調皮……嗯,活潑的樣子,也隻能哭笑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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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劉蕁一頓高(胡)談(扯)闊(亂)論(侃),鄭直和付家父子對待他的態度輕鬆不少。

這個時候的君臣之彆本就沒那麼重,漢太|祖在打天下的時候和普通士兵都能打成一遍,即使許多儒生依次攻擊漢太|祖不識禮法,但漢太|祖這隨和性子,也算是他贏得天下的天賦之一。

因此當劉蕁自己很隨意的時候,其他人對待他,也沒有那麼小心翼翼了。

宿誼將自己畢生麵對位高權重長輩的八麵玲瓏都教給了劉蕁,兩隻貓也將自己隨時裝(真)傻白甜贏得心機深沉之輩好感和信任的秘訣教給了劉蕁,劉蕁又因為在宮裡壓抑久了,比這三人都更話癆,一路上找人侃大山,都沒挺過。

他向付壽討教兵法外加八卦其他將領,向鄭直詢問天下幾大勢力分析外加八卦其他文臣,向付風小將軍……嗯,調戲得人家可憐的小將軍滿臉通紅,手足無措,偏偏付壽還笑嗬嗬的添油加醋幫劉蕁欺負人,看足了自己早熟穩重小兒子的笑話。

這肯定是親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