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2)

盛世明君 木蘭竹 17689 字 4個月前

劉蕁輕鬆收服孔瑾, 沒有任何難度。

當劉蕁準備離開的時候, 一拍腦門, 突然想起自己沒有提出問孔瑾天下大勢。

每個去私下拜訪賢才的主公一定要和賢才就天下大勢聊一聊, 他看的裡都是這麼寫的。可他已經起身準備走了,再回頭說你給朕講一講天下大勢,似乎有點太刻意。

不過不問一句, 劉蕁總覺得這次見麵有點不完美。就像是看蕭喵和楚喵打遊戲的時候,沒收集完所有cg和獎杯,總覺得渾身不對勁一樣。

在這方麵,劉蕁似乎有點強迫症。

於是劉蕁硬著頭皮道:“對了, 先生幫朕寫一下對這天下大勢的分析吧。不過先生要忙推廣糧種的事, 這事不急,等推廣糧種的事結束後再慢慢來就成。以後咱們要共事一輩子呢, 不急這一時半會兒。”

孔瑾眼睛一亮,笑得滿臉放光,本來因為裝束有些土氣的臉,瞬間魅力值上升了不止十個百分點。

也不知道是皇帝陛下這句話哪裡戳中他了。

孔瑾笑眯眯道:“定不負陛下所托。”

劉蕁見孔瑾鬥誌滿滿的樣子,想起了蕭悅時空中那個同樣綽號(?)不同姓名, 被累死了的臥龍, 忍不住叮囑道:“無論如何,一定要保重身體。工作是做不完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劉蕁還故意板著臉, 做出一副超凶的樣子:“給你說,朕可是最最最沒有良心最喜歡壓榨下屬的壞人, 朕一定還想著壓榨你們幾十年。”

孔瑾看著劉蕁那副“我超凶”的模樣,腦海中不知怎麼想到了隔壁農家牙還沒長齊,就開始對著陌生人大吼的小奶汪。嗯,這奶凶奶凶的樣子,的確是非常神似了。

孔瑾忍笑:“陛下放心。”

劉蕁見孔瑾答應下來,才誌得意滿的走了。

這次任務圓滿完成,司俊應該不會嘮叨朕了吧?

於是回去之後,劉蕁就被司俊示意去了係統空間,拎著耳朵嘮叨了個爽。就算他變成了可憐的小貓貓,眨巴著水汪汪的貓眼睛,也沒能讓冷酷無情的司俊心軟。

劉蕁把自己攤成了一張貓餅。

他反省,他懺悔,他一定要改掉自己這個見了陌生人一緊張就忍不住滿嘴跑火車的毛病。他以自己最喜歡的小魚乾發誓。

司俊嘴角一抽。劉蕁最不喜歡吃魚了,現在以小魚乾發誓,這簡直是一丁點誠意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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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蕁被司俊嘮叨了好一陣,其他兩個小少年的日子也不好過。

在場的人把劉蕁對兩個小少年的教訓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們的爹,於是這兩個小少年蔫嗒嗒的受著各自父親的“愛的教導”。

首先是劉景這裡。

劉景的身體經過神醫原樺的精心調理,已經好了許多。每日可以下床行走了。

若不是他忙著公務,想要在李昂來接任荊州牧之前,多做些事,讓皇帝陛下對他的印象更好一點,他的身體應該會更健康一些。

這病本就需要靜養,他還是太勞心勞力了。

當聽完下屬稟報之後,劉景看著自己還一臉“我真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表情的幼子,悲從心來。

他不勞心勞力又該如何?長子雖懦弱,但不讓長子去參與中原爭霸,當一個普通的下屬,聽話的地方官,長子還是做得來。

可這被他母親養廢的幼子,還真的有救嗎?

劉景和荊州望族相互依靠又相互防備,這一點在他目前最寵愛的妻子身上也是一樣。他的確喜愛他現在的妻子,他的妻子也敬愛他,但私下,他也能看到妻子的防備和不安。

他心軟,且也知道長子能力絕對不可能讓荊州望族無視他外來者的身份,甘心幫助他坐穩州牧的位置。從身份上來說,劉聰繼承荊州牧的位置,是荊州不發生內亂的唯一選擇。

因此,即使他知道長子十分純孝,知道妻子有些話就是在挑撥離間,他仍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長子被打壓。

劉景知道,即使這樣,荊州望族肯定還是不放心吧。於是在妻子的撒嬌中,他同意了將劉聰的教育都交給妻子的人。

一是劉景公務繁忙,且因為年歲增加,精力不足,自己教導也的確吃力;二是荊州望族中人才雲集,教導劉聰應該是沒問題的;三是由荊州望族教導出來的州牧,大概是他們最放心的州牧。

劉景知道這種妥協隻是權宜之計,若一直順著他們來,劉聰可能隻能當荊州望族的傀儡。

可劉景年紀大了,膽子小了,比起可能造成荊州內亂那些快刀斬亂麻的措施,這種表麵上較為和平的做法,更讓他滿意。

但現在他後悔了。

幼子的確在舉止上非常具有望族世家的風範,一言一行都有名士的影子。

可他沒想到,幼子會被教導成一個腦袋中空空無物的草包。

劉景壓抑著心中悲哀和怒火,問道:“陛下所說之話,你真的是一點都想不明白嗎?”

劉聰正想說話,對上父親那雙滿含失望神色的雙眸,話堵在喉嚨裡,不敢說出來。

看劉聰這模樣,劉景失望更甚。

他歎氣:“陛下說起為父的事,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是換到為父當年的位置,你會如何做?”

劉聰滿臉迷茫。顯然他從來沒想過。

他從小含著金玉長大,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母族強大,荊州遲早是自己囊中之物。他身邊各個都是衣著光鮮的人才,要打仗就讓將領去,要治理也有文臣,他需要乾什麼?

劉景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動怒,但此刻他仍舊怒急攻心,忍不住咳了幾聲。

劉聰忙道:“父親,保重身體!”

劉景閉著雙眼,道:“你已經被他們養廢了。”

劉聰如遭雷劈。父親這是什麼意思?!

劉景環視了一圈房間中神色各異的下仆。

這些下仆中,有多少是自己的人,又有多少是荊州望族,甚至是自己妻子的眼線?

劉景輕輕歎氣,道:“過來。”

一臉茫然和委屈的劉聰慢吞吞挪動到劉景榻前,劉景將自己曾經的想法,和現在的看法,一點一點掰碎了喂給劉聰。

既然荊州已經給了陛下,他已經不在乎和荊州望族撕破臉皮。劉景不指望能讓劉聰變得如何聰明,至少,他得告訴劉聰,哪些人對他不懷好意。

劉景要把荊州望族給劉聰鑄造的象牙塔給打碎,讓劉聰看見自己的處境有多麼險惡。

他不求劉聰能光宗耀祖,隻求劉聰能自保。

皇帝陛下當著文曄的麵,故意不給劉聰麵子,將話說的這麼明白,還提起了劉聰不像他,就是為了告訴他這件事吧。

這孩子再不教,很可能被人當工具使喚了還不自知。

劉聰雖然很信任他那些朋友和老師,但劉景畢竟是他崇拜的父親,劉景的話,他是信的。

劉聰聽著父親一點一點撕開荊州望族和父親,甚至是自己那慈愛的母親和父親之前那些和平的假象,露出其中血淋淋的不忍直視的醜惡算計,劉聰感覺整個人的精神都快碎掉了。

他很想不信,他很想質疑,但父親都這麼說了,有什麼質疑的?

原來大哥被他壓著打,並不是大哥不如他,隻是荊州望族需要一個聽話的傀儡。父親對他的寵溺和放任,不是因為愛,隻是和荊州望族的妥協。

母親讓自己少學世俗經濟,也並不是心疼自己和俗人為伴,而是一個傀儡不需要這些。

母親愛他,但母親更愛自己的家族。

“若沒有陛下,你什麼都不知道,才會過的好。”劉景揉了揉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的幼子的頭,十分心疼,“可既然有陛下保護你,為父希望你還有走出困境的機會。之後,你想繼續這麼渾渾噩噩當一個所謂名士,陛下看在為父的麵子上也會護著你。若你想要大展宏圖,就該看清自己的處境了。”

劉聰眼淚在眼眶中打轉:“還來得及嗎?”

劉景心中欣慰:“你問出這句話,就還來得及。”

劉聰哽咽:“其實陛下問杜鑒為何不幫我說話時,我就察覺了,杜家對我可能不是真的那麼好。杜鑒……杜鑒當時的眼神,我覺得他其實瞧不起我。我覺得很可怕,以前他老是誇我,老是圍著我轉,一副一切都替我著想的樣子。可我得罪了陛下,他卻一句話都不說……”

劉景道:“你並沒有得罪陛下,陛下隻是提醒你。不然,他也不會說杜鑒聰明反被聰明誤了。杜鑒的確有奇才,但他還太年輕,太沉不住氣。”

劉聰哽咽:“因為沉不住氣,所以才會在發現用不上我之後,就態度轉換這麼明顯,是嗎?”

劉聰是個傻白甜,但不是真的智商有問題。他隻是被養的太不諳世事。但再不諳世事的人,突然發現自己身邊那些一副以自己未來忠臣臂膀自居的友人們突然開始冷淡,再不像以前那麼哄著他,甚至懶得應付他時,他也發現不對勁了。

劉聰低著頭:“如果沒有陛下……是不是就不一樣?”

劉景看著劉聰一臉逃避的模樣,道:“若沒有陛下,你大概會在繼承為父州牧位置之後,立刻被他人勸著向某個勢力投降。然後你的命運,就不得而知了。你若能繼續聽他們的話,可能會有一輩子富貴。若你察覺不對……”

劉聰打了個寒顫。劉景話沒說完,他已經知道了劉景話中之意。

無論有沒有陛下,在他繼任州牧之後,他的美夢立刻就會清醒。

但現在有了陛下,至少陛下因他劉氏宗族的身份,會對他關照一二。又因為投靠陛下的是父親,而不是拿他當禮物的荊州望族,他不會再受荊州望族鉗製。

但劉聰心中仍舊是忍不住升起一股恨意。

這恨意是給皇帝陛下嗎?若不是皇帝陛下,他還在做著美夢。雖然美夢大概在父親病逝之後就會破碎;

這恨意是給荊州望族嗎?他們欺騙自己,讓自己變成了現在這副無力的樣子;

這恨意是給父親嗎?父親明知道荊州望族的心思,卻仍由自己變成和荊州望族交易的籌碼,仍由對方將自己養廢……

劉聰現在肯定的是,他唯一不恨的大概就是自己那個大哥了吧。

因為他和大哥,都是父親和荊州望族對抗和妥協過程中的棄子。

他突然有點想和那個幾乎沒有說過話的同父異母的大哥聊一聊。不過他的母親差點害死大哥,他若去找大哥聊,大概會被冷嘲熱諷吧。

可他還能和誰說話呢?

劉景知道劉聰陷入迷茫中,他拍了拍劉聰的肩膀,道:“待李昂來了之後,為父和你一起去成都。到時候為父拚著臉皮不要,也會給你求來真正的賢人教導。”

劉聰勉強擠出笑容:“一切讓父親費心了。”

可現在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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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毅這邊,氣氛壓抑程度,和劉景那裡差不多。

看著杜毅唉聲歎氣,杜鑒知道自己絕對是出錯了。

他本就是聰明人,他思來想去,最終得出結論,是自己的態度會讓劉聰看出端倪,劉聰可能不會再信任他了。

隻是劉聰本就是個蠢貨,現在也已經用不上他了,劉聰看出端倪,又有什麼關係?

杜毅恨鐵不成鋼道:“劉聰的確是個蠢貨,但州牧可不是!之前州牧是垂垂老矣,自認為無法壓製咱們,才如此縱容。現在州牧算是死了一次的人了,我見他想法,已經完全將重心轉移到他的兒子上,一心隻想著為兒子鋪路。你這麼對他兒子,他定會想杜家是徹底對他沒了忠誠之心。若這事解決不好,說不定州牧會為了保護他的兒子,徹底將杜家,將整個荊州望族作為他向陛下投誠的禮物!”

杜鑒皺眉:“有這麼嚴重嗎?即使他想,他又能做什麼?”

杜毅冷笑:“陛下可是提醒你了,劉景當年單騎赴任,什麼都沒有,仍舊能讓荊州望族為他所用,當好這個荊州牧,成為一方霸主。現在劉景還活著,身體越來越好,你覺得他與當年單騎赴任的時候,孰強孰弱?你說他能做什麼?”

杜鑒臉上終於出現一絲慌張:“州牧……真的這麼厲害?”

杜毅仰天長歎:“也是陛下提醒,我才意識到,我不能小瞧了劉景。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不是你,陛下是告誡我,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是我啊!”

杜鑒麵色頹然:“那、那我該如何做?”

杜毅歎口氣:“今日之事後,劉景定會徹底起疑心,不用奢望他會對杜家有所保留。不過……”

杜鑒抬起頭。

杜毅冷笑一聲:“不過現在主公是陛下,他已不是我們主公。同在陛下手下做事,誰初一誰十五,還說不準。他即使有宗室之名,但那血緣也離陛下太遠。就憑他兩個廢物兒子,他想討得陛下歡心,也要看他兒子立不立得起來。陛下提醒劉聰的同時也提醒了你,也說明他並不想看著劉景將荊州望族徹底打壓下去。”

“既然已經不可能和他修複關係,那就堂堂正正的競爭吧。”杜毅拍著自己兒子的肩膀道,“劉景肯定會跟著陛下回成都,借由他宗室身份的便利,將兒子往陛下身邊湊。杜家雖沒這機會,但若是杜家能幫李昂儘早收服荊州,也是大功勞一件,陛下不會看不見。”

“天下九州,如今隻有益州和荊州在陛下手中。這正是我們取得功勞的時候。到了陛下重登九五的那天,荊州這一畝三分地算什麼?中原的望族也該洗牌了。”杜毅眼中燃起熊熊野望之火,“我們的對手不是劉景這個後繼無力的匹夫,而是整個中原望族,我們將要取而代之!”

杜鑒忐忑的心逐漸安定下來,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是!父親!兒定不負父親所望!”

杜毅滿意的點點頭:“明日你就去給劉聰道歉。”

杜鑒:“啊?”說好的不用在乎劉景父子了呢?為什麼還要讓他給那個草包道歉?

杜鑒委委屈屈道:“是……”

他真的不想和那個不學無術的草包說話了。有這個時間,他寧願再被陛下教訓一次。至少陛下教訓了他之後,他能有所長進啊。

待杜鑒委委屈屈退下後,杜毅沉默了半晌,道:“陛下心機果然非同一般。”

他輕描淡寫兩句,幾乎就讓劉景和荊州望族再不可能合作了。

“不過,陛下如此,當是天下之福。”杜毅苦笑道,“漢室……又要延續百年嗎?”

為何,老天就這麼厚愛漢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