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意扭頭看蘇泠月,黑暗中隻有電視機屏幕的光,是暗色,所以隻能看到蘇泠月的輪廓和那雙眼,她耳邊還有蘇泠月的聲音:“你過來點。”
這讓她神色有兩秒恍惚。
高三的時候有次競賽,趕上二中放電影,她當時剛考完,見很多同學端凳子往大會堂跑,不遠處的老師正在維持秩序,老師見到她說:“那個同學,彆在外麵亂晃,你凳子呢?”
她想解釋,又想見一眼蘇泠月,推說:“在裡麵。”
老師沒在意:“快進去吧,電影要開始了。”
她走進去,裡麵烏壓壓都是人,壓根分不清哪個班級是哪個班級,所有人都搬凳子坐在幕布下麵,她挨著順序,終於見到蘇泠月班級裡的同學。
蘇泠月正坐在靠窗口的位置,一隻手趴邊緣,吹著頭發,百無聊賴。
老師說:“關窗拉窗簾!”
蘇泠月吹了下劉海,嘀嘀咕咕關了窗,裡麵頓時暗下來。
老師喊:“後麵的同學坐下來。”
她沒凳子,而且見到蘇泠月了,就想轉身離開,沒想後麵有個班級正進來,擋住去路,她隻能往後倒退。
擔心被其他同學認出來不是本校生,她戴上口罩,將劉海撥了撥,遮住眉眼。
裡麵黑,她彎著腰,倒也沒人注意她。
隻是一直往後倒,最後也站邊緣了,邊緣空很多凳子,都是直接將凳子送進來完成任務然後出去玩的同學,她站著目標高,乾脆坐下。
電影開始裡麵安靜了幾秒,然後是同學各自討論,周末去哪裡玩,最近追的新劇,哪個藝人好看,她們都細致的討論一遍。
唯獨沒有看電影。
她一直看蘇泠月的方向,電影開始一刻鐘,她身側四五個女生起身,商量要出去拍照片,詢問蘇泠月,蘇泠月搖頭。
她靠著窗戶,似乎要睡覺的樣子。
那時候鬼使神差,她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在她同學走後,坐過去了。
偷偷摸摸。
坐下滿是心虛。
但沒人發現她不是本校生,不是本班級,就連蘇泠月也隻是瞄她一眼,說:“你那裡視線不好啊?”
當她是純看電影的同學了。
她沒說話,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快。
就挨著蘇泠月坐,身邊乃至屏幕裡的喧囂蓋不住她心跳聲,她點點頭。
蘇泠月說:“那你過來點。”
她很大方的讓出距離,往窗邊更近,她挪動椅子,坐她身邊,也沒靠她,但心底柔軟快要溢出來,連帶她餘光瞄身側的蘇泠月。
都覺得她很軟。
和此刻一樣。
那種心頭被柔軟覆蓋的滋味襲來,季知意乾坐沒動,蘇泠月見狀往她身邊挪了位置。
小麻煩站起身,在屏幕前伸了伸爪子,耀武揚威走了兩步,末了從茶幾跳到沙發上,蘇泠月一驚,往季知意身邊又蹭了些。
季知意從旁邊拽了長毯子,蓋自己和蘇泠月身上。
她想蓋下去那些念想和悸動。
卻蓋不住發麻的指尖。
蘇泠月很安靜,安靜的看著屏幕,每一幕出來的時候她表情都有微妙變化,皺著眉,不敢看卻又想看,眯眼,或是好奇。
季知意也不知道劇情是什麼樣,電影講的什麼故事,她光注意蘇泠月了。
蘇泠月說:“這個還是人嗎?”
聽她吐槽季知意看屏幕:“怎麼?”
蘇泠月說:“殺妻分屍不夠因為怕老婆靈魂報複居然請人壓製。”
隨後她又說:“不過這個世上確實很多垃圾。”
季知意聽她這句話語調冷下來。
轉過頭。
蘇泠月不知道想到什麼,目光幽幽。
季知意問:“你是不是很討厭你父親?”
冷不丁聽到這個稱呼。
蘇泠月轉頭,對上季知意清亮目光。
覺得這個稱呼在此刻,比恐怖片還讓她遍體生涼。
她小時候一點都不討厭,會和媽媽期待爸爸回家,期待一家人出去旅遊,期待每次見麵她爸爸高高舉起她,開心陪她玩耍。
可後來,他不著家,那也沒關係,她還有媽媽。
但她媽媽開始傷心。
吃藥。
住院。
試圖傷害自己,讓那個男人回心轉意。
那時候小,根本不懂她媽為什麼那麼做,後來明白了,除了憤怒還有寒心,她說:“討厭。”
她對季知意說:“非常討厭。”
說完她看向季知意:“你呢,你父母都好嗎?”
這個好。
是身體好,還是對她好?
季知意分不清,但她點頭:“挺好。”
起碼他們給她衣食無憂的生活,至於大二那年的選擇,一大部分是因為她自己。
蘇泠月說:“很幸運。”
季知意聽著她這話,莫名覺得心酸,她掀開毯子去酒櫃上拿了兩瓶紅酒,帶兩個杯子回到沙發上,給蘇泠月倒了一杯,遞給她。
蘇泠月也沒扭捏,小麻煩跳她們身邊,湊過來聞紅酒的味道,還想把頭伸紅酒杯子裡,蘇泠月輕拍了它的頭,它縮了下,喵一聲,有些委屈。
蘇泠月點它頭:“你又不能喝,叫什麼?”
小麻煩衝她嗚嗚兩聲。
蘇泠月當它麵喝了一口,揚唇衝它笑。
似乎在炫耀自己可以喝酒。
怎麼這麼幼稚。
季知意笑。
也倒了一杯,慢慢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