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也奇怪,現代出現這種情況,韓盈不會太在意。
但是如今,她卻覺著很不舒服。
或許是她本質上已經成年,不喜歡當孩子,也不喜歡自己有一個能行駛父親權力的大哥,或者是她已經視大哥為屬下。但不管怎麼說,韓盈已經考慮怎麼才能讓他明白自己的地位。
之前,她還打算徐徐圖之,慢慢敲打。
現在有這個機會,那就順勢而為。
拋出來韓粟這輩子都琢磨不透的問題,韓盈又拒絕回答起來。
她做出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
“反正大哥你也不喜歡,那這些就算了吧,你去幫我把楮冬叫過來。”
彆這樣啊!
韓粟都急了。
你把我肚子裡的饞蟲都勾起來了,現在說不教了是什麼意思啊!
他剛想張嘴,看著韓盈傲然的模樣,頓時一怔。
刹那間,他便明悟過來。
這種除了收徒不傳他人的本事,憑什麼自己仗著個哥哥的身份,就能去學了?
那,想學的代價呢?
韓粟逐漸皺起了眉頭。
他慢慢沉靜下來,沒有回答,而是悶聲說道:
“我先把楮冬叫來。”
韓盈聳聳肩,也不意外韓粟無法接受。
自己的年齡是把雙刃劍,在被周戶曹輕視掩蓋威脅的同時,也避免不了被韓粟輕視。
問題不大,就是多費點功夫的事兒。
被喊過來的楮冬,和之前沒多多大變化。
蛔蟲對他身體毀壞太過於嚴重,經不起任何進補。到現在為止,也不過恢複正常飲食,就飯量還比正常人少很多。
這個樣子,怎麼能長肉?
所以還是之前那幅皮包骨頭的模樣。
好在身體是有轉好的,他現在走起路來已經不再喘氣,也不需要走上幾百步就得休息一會兒了。
楮冬之前也被拿來當做教學道具,太清楚自己過來是乾嘛了。
一進屋,他就轉過去麻溜的脫了上衣,再把上衣當圍裙係在腰間。
沒辦法,現在的褲子沒有襠,全靠上衣遮著,不把上衣當圍裙圍上,那直接袒蛋蛋了。
看著楮冬熟練遮住自己的行為,韓粟不滿的麵色終於收了回去。
“那我走了。”
說著,他轉頭離開。
韓盈沒有再勸。
總得給點時間,讓韓粟自己想明白了才行。
她伸手扭住楮冬的胳膊,再次進行教學。
這次都不用摸,肉眼就能看清楚肩峰的形狀。
“來,你們過來,肩胛骨向這裡延伸,這裡是一整塊兒的……”
魏裳和韓羽上前,好奇的用手去摸,儘力透過皮膚感受出骨頭的形狀。
受限於教學道具的不足,韓盈隻能先講四肢和頭部的轉動。
村裡沒有表,韓盈湊合著做了個日晷,待兩個學生全部記住之後,她透過窗戶往外一看。
好家夥,中午都要過去了!
怪不得這麼餓,得回去吃飯了。
“今天就教到這裡,你們自己再回憶回憶,明天我會檢查的。”
兩個學生小雞啄米式的點頭。聽到還要檢查,韓羽頓時麵露苦色。
魏裳則是一點也不害怕,還饒有興致的扭起來了自己的胳膊。
充當教學工具的楮冬,默默的穿好衣服,
他知道自己就是個廢人。
隻是他不明白,韓盈為什麼還選擇養著自己?
收下一個不能乾活的奴仆,純粹就是在浪費自家的糧食。
或許,自己的價值,就是給她的徒弟做教學。
等徒弟都學會了,自己也就沒用了。
到時候,自己就要被丟掉了吧?
他不想死,又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早點死。
要是當初,自己拿兩緡錢回家,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的死了,現在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想死不敢死,想活沒法活。
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準備離開的韓盈,感受到了楮冬情緒的低壓。
她稍微一想,便知道怎麼回事了。
略微沉吟片刻,韓盈對著楮冬問道:
“楮冬,你會算數嗎?”
另一邊。
走出去的韓粟心裡有點煩悶。
六妹說的東西,對他來說誘惑太大了。
可六妹暗示的意思,卻讓韓粟極為反感煩躁。
那是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
如果韓盈在的話,她會很清楚的指出原因。
在家庭中,權力被蒙上了溫馨的親情麵紗,情感會模糊人的感知,很難如社會關係那樣,如君臣,上司下屬那樣涇渭分明。
但這不代表著家庭裡麵沒有階級的存在。
夫對妻,父母對子女,長子女對後麵的弟妹,都蘊含著階級,尤其是在古代這種人身依附更強的情況下,前者對後者的權利更大。
韓盈在讓他放棄作為長兄、作為一家之主的權利。
他怎麼會舒服?
煩悶中,村裡同齡的夥伴走了過來。
“韓粟,今天怎麼不在豆坊?”
韓粟隨口答道:
“磨豆太累,休息一天。”
說完,他看著夥伴,像是想到了什麼,伸手就向他胳膊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