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隻有一兩家這麼富裕,還能讓人理解,可這村邑幾乎家家戶戶都是如此,再差的都能有兩間土房,房子,農具,豬和雞乃至其它牲口加起來,怎麼都得有個一兩萬……這怎麼可能?
如此違反常識的景象讓蔡彭有些犯懵,兒子蔡盛也生出了疑惑的目光,二人不約而同的看到了不遠處數個長條形的草棚,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這樣的建築,肯定不是普通農人能蓋的起的——
“這裡是豪族的莊園?”
蔡盛得出了結論,但緊接著他又搖了搖頭:“不對,莊園裡哪有這麼富的田農?”
土地創造的財富終究是有限的,田農多一點,豪族就少一點,積累家財的豪族怎麼可能會給田農這麼多財產?
而且,這也不符合莊園生產模式,家庭生產雖然穩定,但創造效益是偏低的,大多數莊園主都是將不同的事情分給不同的人去做,比如設專門種田的農戶,養羊的羊戶、養牛的牛戶等等,這樣分散到家庭,還是以家庭模式飼養牲畜的模式,實在是不符合他對莊園的認知。
馬車沒停,還在咕咕隆隆的往前走著,能看到的東西更多了,大片土屋群前,不少大肚子的孕婦正在走圈,像是在進行某種奇怪的儀式。
蔡盛將手握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古怪,此處若是莊園,怎沒有莊主的居所?還有那些孕婦……”反常的現象讓蔡盛有些不安,他穩住心神,對著還在駕車的家仆們使了個眼色。
家仆們分分警戒起來。
一家人行進的速度越發緩慢,即將停止時,零星的,幾個挑著擔子的人從車隊麵前經過,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紛紛用好奇的表情打量著車隊,蔡彭看著冒著熱氣,還往下滴水的擔子,突然想到了什麼,立馬叫住了末尾走的最慢的老人,問道:
“老翁,這裡可是東河村?”
老人從未被人這麼文縐縐的喊過,一開始還沒分出來蔡彭問的是自己,待蔡彭又喊了一遍他才反應過來,側身打量著這家同樣古怪的人家。
大冬天帶著女眷孩子出行,車上的箱子不是貨物,而是各種家當,一看就知道這是得罪人,拖家帶口搬遷避禍。
老人眼中多了幾分同情,大聲回道:“對,前麵就是東河村。”
聽到老人的回答,蔡彭鬆了口氣,不僅是他,兒子蔡盛和兒媳曹良也都放鬆下來。
名醫韓嬰的村子啊,那這麼有錢也不奇怪,他們來之前就聽女醫說過,對方是有些怪脾氣,有錢不賺——當然,蔡彭更願意稱它為不慕利。
東河村,其實就是曾經的外邑,韓盈將做豆腐的生意給村裡經營,而豆腐的生意一直不錯,尤其是冬季延長了豆製品的保存時間,高產量逼迫豆坊不斷吸納人手。
一個村子,分兩個地方,每日浪費在來回走動的時間太長,緩慢的搬遷就此開始,外邑不會搬回去,那就原本的東河村往這邊搬,不過,一個豆坊還撐不起大家蓋起土房,但再加上給養雞場打工,自家種上藥材,給其它地方送堆肥和給韓盈家開墾荒地,再用修耕的土地養些蚯蚓喂雞,那差不多就夠了。
這種改變是隨著時間慢慢做到的,不然也不會有人家三四年才隻蓋出兩間土房,豬也不大,明顯隻養了一年半年的,甚至再往不遠處看,田傭們住的也不過是草棚,可即便是這樣,村民的資產粗略估計起來,也能有個上百萬錢。
馬車逐漸駛入村內,蔡彭越透過籬笆,看著家家戶戶居然都建了穀倉,整個人是越發的吃驚,他行走各地幾十年,就從未見過這麼多這麼富裕的農家!
嗅聞到生人氣味的看家犬狂吠了起來,正在踢著雞毛做成玩具的小孩們立刻警惕的停下動作,孩群中的何寧伸手捂住耳朵,她認真的打量過這些人,在確定沒有危險後走了過去,在距離對方四、五米遠的安全位置站住,仰起頭,對著蔡彭問道:
“你們是來求醫的嗎?”
“我們是來借宿的。”
蔡彭回答著,從馬上下來,他掃過何寧的衣裳,又很快將目光移到那群孩子身上。
離得遠,他看不清孩子的臉龐,但也能確定他們吃的不錯,畢竟若是糧食不夠吃,哪有力氣出來做遊戲?他們的衣服雖然不是皮裘,卻也是塞的鼓鼓囊囊,極為保暖,外表看上去能有七八層新的樣子,就算有幾個還是衣服上有補丁,也是加在屁股膝蓋這些容易磨損的地方。
這透露出來的富裕模樣讓蔡彭說不出話什麼來,正當他沉默的時候,蔡汶已經掙脫了母親的禁錮,從車上跳了下來,一雙眼睛熱切的盯著何寧,問道:
“你玩的是什麼?能教我玩玩嗎?”
曹良頭痛,還來不及製止,就看到一個年輕的婦人從院內快步走了過來,邊走邊喊:
“小寧,是有生人過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