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權力與人性 將乾糧吃完的韓盈……(2 / 2)

這些說起來簡單,卻都是古代解決不了死問題,比如僅僅是貪汙一項,就有個難以繞過去的行政成本,大貪可查也好差,可十幾個銅板、兩三個雞蛋的小貪小賄上哪兒求證去?一個村子一樁案就能扯十幾天,累死掾吏他們也忙不過來。

想到這裡,韓盈無奈的搖了搖頭,政治是妥協的藝術,說這句話的人真是個天才,她首要保證組織的存活,平村藥材造假行為就很惡劣,醫屬的流水就那些,平村虛開沒事,其它村早晚跟著有樣學樣,三四年就能讓醫屬發不出錢來。

沒工資發的醫屬,那還有多少人願意來?而對於下層種藥的農人來說,賣不出去的藥材和雜草沒什麼區彆,隻要有一次令他們損失嚴重,信任便會崩塌大半,他們在下一次的投資中也會變得極度謹慎,這是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彌補回來的事情,若是運氣不好,那可能直接沒機會再補了。

所以,大的扒屋肥己行為必須要嚴查,嚴懲,讓女醫,尤其是鄉裡的女醫們都緊著點。

可那些小的,韓盈就真處理不過來,她沒有那麼多的人手不說,還有一個她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就是,這些人都是她這條繩子上的螞蚱。

換句話說,都是自己人。

韓盈總不能讓自己人打自己人,鬥得個兩敗俱傷,好被外人趁機攻擊醫屬得利吧?

在行政成本的限製下,震懾就成了最好的辦法,不過這也僅僅隻針對組織存活下去,但它不能保證女醫組織能存活下去,重點就是這個‘女’字,這就回到了開頭的問題上,能防止女醫體係不混進來男人嗎?

不能。

沒辦法,男人的滲入,真的就是防不勝防啊!

家庭是很迷惑人的生產單位,它有壞處,但當兩個人利益一致的時候,也的確能提供極大的助力,尤其是人本身就有遠近親疏,發達了,有好處,肯定要緊著身邊人來。

這也是韓盈最不想麵對的問題,最尖銳也最無法回避的情況。

對於一個身為女醫,又有孩子的母親來說,當她有一項可以令自己孩子在未來生活極好的技能時,那她肯定會教給自己的孩子,而教著教著,她便會發現如今的晉升通道窄的沒影,僅剩的好辦法,就是讓兒女走自己走過的路。

即便是母親對孩子的愛有區分,但女人一生能有的孩子有限,畢竟,女性的生育成本太高了!尤其是職業女性,她必須在工作、生育、身體上做出選擇,那她一生隻能生育2~3三個孩子,考慮古代夭折率,最後能活兩個都是幸運,而這中間,肯定會有一半會是男孩。

所以,無論從情感還是從利益角度來說,女醫都更希望自己的孩子都過得很好,這是她們後半輩子的依靠,如果韓盈什麼都不做,光下隻有女人在醫屬的要求,那麵對女兒可能一路登天、兒子半輩子土地裡刨食的現狀,女醫們肯定會有所不滿。

這是未來的情況,現在還沒那麼嚴重,不過已經有了苗頭。

畢竟,受限於各種原因,六個鄉醫和醫屬裡的女醫在年齡上有兩個很顯著的特征,不是過大,就是過小,而且年齡大的偏多,這是因為醫術學習需要儘量減少拖累,而人際交往又需要時間才能鍛煉出來的緣故。

這些大齡女醫是韓盈的中堅力量,沒有她們,整個體係鋪開肯定會需要更久的時間,韓盈也做不了這麼多事,而做為回報,韓盈也必須看到她們的需求,比如,錢,權力,以及蠢蠢欲動照撫後代。

錢已經滿足,權力也有了,安排孩子的意願還不夠迫切,但遲早會出現。

麵對她們,韓盈強擰,肯定胳膊擰不過大腿,甚至身為母親的女醫們的不滿會逐漸具象化,直接衝著韓盈製訂的規則乃至她這個人去。

人性的微妙之處就在這裡,其實女醫們也能夠感知到上升渠道的狹窄,甚至會主動想辦法應對資源不足,實在不行給自己先來一刀,在家裡就開始分流,而這時,最有意思的地方來了,其實母親是能夠容忍自己孩子日後有明顯可見落差的。

兩者態度看起來極為矛盾,兒子也成了一個繞不過去的問題,糟糕的是,個體利益訴求和組織利益訴求有矛盾,誰會贏主要看哪方人多,女醫體係可以沒有男人,但一定會有大量有兒子的母親。

於是,擺在韓盈麵前的就成了一個無解的問題,她對抗的是人性不說,對手還無窮無儘,更恐怖之處,是她們就在自己身邊,之前還是戰友,過兩年就會成為敵人,甚至再過兩年,自己也有可能被腐化。

在這樣的對手前,韓盈能做的就很少了,她隻能根據優先級找到一個平衡各方利益的點,製定出更加合理化的規則,然後運用各種手段,讓這些人暫時達到她所期望的平衡狀態。

是的,隻有暫時,這種問題完全無解,甚至還會給多年後埋雷,可做了還能遏製一下現在的情況,不做,就是真的等死了。

韓盈腦海中一一浮現出她的訴求,組織利益,女醫利益,女醫的家人、兒女施加的影響,還有農人,外界,現有的資源,未來兩年的職場調動影響,性彆差異,傳統思維……這些選項每一項似乎都很重要,甚至還互有牽連,像扯到一起的毛線,對外人而言,可能花費幾天的時間也找不到頭緒在哪兒。

好在,韓盈已經能更快想到問題的關鍵點。

現階段,對母親而言,兒子的利益是必須要滿足的,還是傳統馴養造成的既定思維?

就像,她之前見到的那對哥哥妹妹被父母區彆對待,如果同樣的對待,隻以長幼的順序換成哥哥和弟弟,姐姐和妹妹,姐姐和弟弟呢?

老母親心疼的小兒子終究分不了多少家產,做對其去彆人家做贅婿也沒有多少介意了,而韓盈剝離了男女性彆後,對於以家庭內長幼劃分的不公平也沒有多少在意。

殘酷的現實,或者說,她突破的關鍵。

資源有限,分配永遠不公平,從古至今,所有的政治家都隻不過是讓它變得相對公平一點,又或者說,看起來公平,她真正要做的,是製訂一個‘看起來公平’的資源劃分,不公平也要把它說成公平,讓所有人都認為它是‘公平’,然後再把它當做一種獎賞賜給屬下,而不是女醫的需求要到自己麵前來!

真等到這種情況,她這個領導也彆當了,趕緊洗洗睡吧。

想明白這一點,韓盈在麵對女醫們終歸都是母親這個無解身份現狀時便有了主意,甚至對減緩醫閥出現上也有了想法,她不再繼續多逛,趕緊回了縣城。

先將玩的很開心的蔡汶還給曹良,這位織造大家終於找到了人生的第二春,正在以技術入股的形式和左儀一起研究怎麼把印花布產業做大做強,看到蔡汶回來,親香了兩句之後又把孩子往韓盈這邊一塞,說她還有事兒要忙,沒空陪孩子,讓蔡汶去找她阿父去。

年幼的蔡汶就這麼被丟到了父親身邊,拿著解剖刀玩了起來,而韓盈先去了一趟老郵驛的家,又和楚田算了半個晚上的賬,轉頭又從周戶曹手中借來了檔案,最後,將她又拿到兩份縣外工作的事說給了於秋,讓她組織鄉女醫們過來碰個麵,商量商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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