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醫們麵麵相視, 完全想不通韓盈這是什麼打算,鄭茂猶豫片刻,率先開口問道:
“這, 醫曹, 女醫收的女徒,沒彆的要求?”
“嗯,她們不計入收徒考, 直接參加成醫考。”韓盈語速放緩,慢斯條理的繼續說道:
“女醫總要往外麵走的,拘在這小小的宛安縣算什麼?可走太多對縣裡也不是好事,還是多儲備些女醫吧,成醫考定個例, 每年開一次, 過了的人記在冊上,每年複核,日後要是有人走了,空出來位置就從這上麵按序選人。”
這和論資排輩是一回事, 誰資曆老誰先上,從古至今都很常見的一種提拔手段, 屬於相對情況下最合適的辦法,畢竟無論是考核還是上級挑選,中間能做的手腳多不說, 還很難抓到人,但排時間做手腳就難了,有記錄還有人看著,動手就有痕跡,搞事情的代價太大, 自然做的人就少。
很多東西,都是一通百通,覺著自己有些開悟的韓盈發現,像這種按時間排機會的事情還有很多,嫡長子繼承就是其中之一,而這麼做還有一些其它的好處。
就比如,資曆確定後,村醫收下的學徒肯定要踴躍學習通過考核,韓盈手裡的人才儲備會增加很多,儲備挑選的目的就達成了,而對於這些短期內得不到晉升的學徒們來說呢,有了固定的晉升順序,她們之間的競爭壓力會減少很多,被老師拿捏的程度也會降低。
如此一來,她們在做事上,也能減少很多為了職位而產生的勾心鬥角。
好處有很多,壞處也不是沒有,最明顯的就是論時間排機會,一些優秀的人才就要浪費數年的光陰等待,不過,這種現象韓盈現在還不需要擔心,她應該愁的是大家晉升的太快了,機會太多,完全沒給女醫們沉澱的時間,就差沒拔苗助長了!
韓盈的這條新規帶來的後果,女醫們還來不及細想,此刻已經沒人還能保持理智思考,更多的人被單收女徒這點給吸引過去,稍微品味,便覺察到了問題。
她們手底下怎麼可能隻有一個女徒?
自己的女兒,兒子,侄子侄女,被人花錢送過來乾活的‘小仆’,少的有兩三個,多的七八個都不止,這麼多人,就一個直過的名額,怎麼分?
不管分誰,沒分到的那些人都得不滿!
鄭茂想起來自己的一家子人就開始頭疼,她看了看韓盈的臉色,心裡還是有些沒底,卻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問道:
“醫曹,那我們剩下的幫手——”
“女幫手兩年內禁考學徒。”
這些村醫收的幫手,教學時間怎麼都得在一年以上,多的甚至能達到三年,做為基礎的赤腳醫生完全足夠,每個村醫收一個,儲備的人才今明兩年就不用太愁,所以限製剩下的幫手機會,給彆的農女機會就很有必要。
兩年禁考,那至少第三年才能考學徒緊接著考成醫,三年的時間,新收的村女實力好的,差不多也能考過成醫了,考不過那韓盈真的沒辦法,隻能把機會先給幫手。
沒辦法,未來太難預測,韓盈根本不確定這點人能不能撐到三年後,需要的時候有人能拿來用就不錯了,上陣還有父子兵呢,親母女姐妹的一起出去闖蕩也不是什麼壞事,至於醫閥,等真勢大到那時候再說吧。
隻是這些都是女醫的事情,而男人——
韓盈麵色不變的開口道:
“我知道發錢算藥材的時候,身邊沒幾個男人震懾著不行,也知道看病的時候,最好有個男人製著病人,省得掙紮起來控製不住,有男幫手沒什麼,可把醫術隨便教給男人,是把我要教的‘女醫’全不當回事了吧?”
如果沒有前麵的那些鋪墊,單獨提醫術教給男人,那女醫們的隻會覺著沒什麼大不了的,甚至有人敢和韓盈辯解,說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但,當韓盈處理了楮其,又將所有的教導都定性為違反規定之後,男人學醫便也成了問題。
順著這個思維下來的女醫們不再敢多說話,還有人又將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未等人開口,韓盈就已經說道:
“幫忙做事兒的那些男人我不管,可那些將醫術教給男子的,今明兩年全都禁止晉升!”
話音剛落,徐蟬就猛的攥緊了拳頭。
晉升的懲罰重不重,要看情況,如果沒什麼晉升的機會,那它和沒罰一樣,彆說和降低、降低職位相比了,連罰錢的肉痛可能都比不上,可若是正值上升期,那就不一樣了,彆說一年,半年就能讓一個人還是鄉醫,另一個人卻已經去它縣當醫曹了!
這中間可是差了整整兩級,徐蟬隻是想想,就覺著自己的心疼的滴血,無數的悔意湧上心頭——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教了啊!
徐蟬正在懊悔,鄭茂倒是鬆了一口氣。
她年齡大了,也不想去外縣瞎折騰,人離鄉賤不說,還勞心勞力的,哪有在家裡的日子舒坦?她也不打算去縣裡做事,在鄉裡受人尊敬的過日子多好,不晉升對她來說壓根算不上懲罰。
不過,晉升不算懲罰是一回事,被上麵記住不喜又是另外一回事,鄭茂現在尤其慶幸,因為和韓盈在一個亭,又有韓羽這個大醫院的緣故,她那邊根本沒什麼找她看病的病人,家裡也沒人覺著這能拿來吃飯,全學怎麼種藥材去了。
這可真幸運啊!
鄭茂的興奮旁人不算多麼清楚,末位的梁陌倒是眨了眨眼,她年齡雖小,職場經驗也不豐富,可她能走到現在,智商總歸是不低的,彆人不能升,豈不是她就有了機會?
眾人的心思瞬間各異起來,韓盈的目光掃過所有人,看著她們的表情,嘴角勾起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
不多做實務人就虛,她之前就是隻有見識沒有解決辦法,好在現在也算是想明白了,就一點,人與人之間的利益,就沒有完全一致過。
現代她一個醫院同科室裡,結婚的、沒結婚的、有孩子和孩子要結婚的女人之間,很多認知和利益都沒辦法協調,更不要說現在,怎麼可能因為讓兒子進入女醫體係,就全部聯合一起向自己施壓?
這種極端情況,韓盈現在想起來,隻覺著自己的腦袋簡直是進水了。
不說彆的,給於秋、梁陌、何齊一個升職的機會,她們是想摁死想要給自己兒子開後門的徐蟬,還是站到徐蟬身邊?
這還用選?肯定是前者,彆人兒子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隻要找準點,能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啊。
“這晉升,是連底下的村醫也算嗎?”
良久,於秋突然開口問道:“還有,什麼程度算學醫,什麼程度算打下手?”
打下手肯定要懂一些醫學知識的,完全杜絕女醫在行醫過程中沒有男性參與,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她隻需要從製度上卡死男性從女醫體係中得到晉升、完整醫術的機會就好,聽於秋詢問,早就想好的韓盈直接道:
“能夠獨立開藥方的,這樣的人要再和我說是‘幫手’,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