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自辯無罪 縣衙內,韓盈看著麵前來……(2 / 2)

事情不了解的情況下,肯定會問出一些看起來極為智障的問題,韓盈細心的解釋道:

“兩位有所不知,除了瓷土不用錢財,人工、木柴乃至釉料都是要錢的,尤其是這釉料,運過來已經夠貴了不說,還需要再次提純使用,價格更貴,而瓷器燒製不易,最後能出來的成品極低,上千件捏好塗釉的瓷器放進去,最後也就燒出來百十來件完好成品,失敗的成本肯定要被算進去,那肯定貴嘍。”

“也就是說,看著是買一件瓷器,實際上它是十件瓷器的價格?”

聽到這兒,一直沒有說話的張毅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模樣,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又道:“那單件瓷器的成本其實和瓦罐也差不多?”

“都是土,也就是瓷土更少些,再貴能貴到哪去?廢的都是釉料人工。”韓盈攤了攤手:

“旁人覺著貴,高真還覺著不賺錢呢,她一件瓷器能得個百錢的利都算多的。”

看著對方抱怨,再聯係起來瓷器的售價和成本,以及高真在其中賺取的微薄利潤,宗賓一時間門竟有些錯亂感。

他是過來查以金,也就是最低一萬錢為計算單位的豪強牟利大案,怎麼變成了利潤不足百錢的……小販營生?

“那些燒製失敗的瓷器又在何處?”宗賓努力摒棄錢財數額對自己的影響:

“我要看看它們。”

韓盈很配合的說道:“就在高真的瓷坊,想看的話,現在就能去。”

宗賓也不看現在的時辰,直接就要去瓷坊。

從得知自己被告,過來自辯開始,韓盈就知道這事兒不是說幾句話就能做到的,她早就提前安排好了其它事務,空出來時間門,現在宗賓要去,韓盈也就帶著這兩人騎馬去瓷坊。

如今的瓷坊已經不在是之前那樣,隻有個蛇窯,旁邊搭了兩個草棚的模樣,因為瓷器價值昂貴,擔心有人強搶的高真,早早的就圍了一層兩米高的土牆,牆上還用了碎陶片和尖銳石子,用來防止人攀爬。

隻是一道土牆完全不能讓高真心裡安穩,相較於陶器,瓷器的需求量算不上多高,有很多不燒窯的時候,瓷工也無事可做,高真便帶著陶工在內部砌牆,差點將一個好好瓷坊給蓋成迷宮,更絕的是還真防住了不少外賊,韓盈索性就隨她去了。

等桑弘羊來之後,他既看不上瓷坊內部全是土牆的建築,也覺著燒製瓷器的蛇窯太小,直接在瓷坊外又起了個大的蛇窯,要燒製一尺以上的瓷器。

在鈔能力和時間門的作用下,如今不僅已經蓋好了更大的蛇窯,還已經進行燒製實驗,韓盈過來的時候,這邊已經燒到了第三輪。

就是成品率實在是有點虐心。

宗賓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瓷工們輪流從人高的窯洞中搬運碎瓷器的景象。

經過了近三年的適應,瓷工們在搬運這些瓷器碎片時也沒有之前的小心謹慎,而是略帶些隨意的將數個瓷片壘在一起搬,這樣能減少不少力氣,但對於宗賓和張毅來說,這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張毅不由得回憶起來郡守的那套瓷器酒具,傳聞郡守極為寶貴,把玩前還要沐浴焚香,有時還會有樂師在旁奏樂,不是至交好友,根本見不到模樣,而此刻,這些模樣粗鄙,皮膚黝黑的男女瓷工,就這麼隨意的將那麼多瓷器搬出來——哪怕是碎片,也不能這這麼做啊!

一件瓷器可價值十萬錢的!

張毅在心底哀嚎,而看著滿地的瓷片,宗賓也僵住了。

瓷器碎片種類各異,除了釉料不均導致顏色難看和凹凸不平的,不乏外觀極為精美的碎片,而且數量極多,不可能是韓盈為了給自己找補而做,耗費實在是太大了。

這個結論聯合前麵的話,讓宗賓對這次的狀告上,逐漸向韓盈無問題的結論偏移,他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核對過高真拿出來的賬冊,又親自去看了之前的瓷片堆,這才私下裡和張毅說道:

“若不知內裡,單看營生,這高真所營瓷坊不至以金計利,也非尋常販婦,而今看過之後,方覺對方不易,果真還是豪商可恨!”

聞言,張毅狠狠的點了點頭:“是極!”

漢代也有估計產值過大,但實際收益偏低的產業,尤其是產業源頭,被壓榨剝削的極狠,高真一年的純利潤收入可能也就是一兩萬錢,家產把那些虛產按照出售價估上,也到不了十萬錢,充其量也就是個富戶。

這樣的收益,在高真建立瓷坊的過程中,哪怕韓盈有所參與,最後能獲取的利也會少的可憐,比起來過往宗賓處理的諸如索賄二十金、貪田百頃,戰馬十數批,珍珠一盒的案子,連個邊角料都比不上。

讓官吏清清白白,一分一毫的用度都能理清楚,在宗賓這樣的執法者眼中,顯然是不可能做到的。

畢竟,實物交易有著極強的隱蔽性和不可查性,而漢代又沒有多好的溯源辦法,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製定法律的人還是執法的人,隻要沒有外力影響,那他們大多數情況下和韓盈的選擇一樣,抓大以及能定罪的,不能且沒有明顯情況的,那就默認正常。

這個明顯情況,自然就是有沒有比較顯眼的田產、吃穿用度之類。

瓷器沒有問題,但看著韓盈身上的印花錦衣,宗賓心中還是有些疑慮,這樣的花布,在山陽郡中兩三萬錢都買不到一匹,而她卻如此隨意的穿在身上,實在是……

猶豫良久,在縣衙的路上,宗賓開口問道:

“韓醫曹,你這錦衣——”

“郡裡有人來找我,我還以為是好事兒,故此特地換了衣裳。”被問的韓盈立刻明白了宗賓的意思,她解釋道:

“這印梅錦緞是宛安本地所產,一匹售價也不算多貴,我俸祿不低,平日裡又在醫屬和縣衙吃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添置這身衣裳也不算什麼吧?”

又是宛安產的?

宗賓一時間門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不用多說,這布不管韓盈有沒有參與,就她的醫術,對方就算不直接送,也得給個成本價或打折。

這樣的情況很正常,再考慮韓盈上有兩個哥哥也能賺錢孝敬母親,也不需要她貼補家裡,她又有個縣令做師父,縣令還沒後人,基本上隨她動用,那她本人實際能動用的錢財,再做個十來身綢緞衣都不成問題。

韓盈身上著實有些無懈可擊,這樣的行為,完全不是遊俠劇孟這樣的人物,甚至有幾分膽小怕事,愚昧不知,被他人利用的感覺,可再分析韓盈所做的事情,以及她身邊的主要人物,又很容易將前麵的結論推翻。

宗賓從未見過這麼矛盾的人物,再得不出判斷的情況下,他又停留了十多天,儘力理過韓盈的家產,又將醫屬上上下下都看過,真確定沒有問題後,這才帶著韓盈無罪的證據和結論回了長安。

待此人一走,韓盈就和桑弘羊碰頭談論起來情況。

“衡朔身為郡守,怎會如此不理智?”

桑弘羊眼中多了幾分不屑:“借女人裙帶升上去的蠢物,能有多少本事?”

聞言,韓盈頓了頓:“他這麼做,可會牽連在宮中的姊妹?”

“問這做甚?”桑弘羊有些不解,不過還是回憶其衡朔在宮中的姊妹是誰,可想了好一會兒,他才搖了搖頭道:

“想不起來是誰,大約就是個少使?陛下應該也將此人忘了,應該不會牽連,不提這個,衡朔在外人眼中如跳梁小醜,可他一日不除官,便是你我之大敵,你可有應對之法?”

“當然有。”

就算是韓盈收拾好了自己的底子,也不願意無緣無故的被查這麼一回,宗賓張毅對她沒有惡意,隻核對她的資產和有無經商問題,要是有惡意的借機攀扯,抓著醫屬不放呢?

“來往不而非禮也,他能告,我這個比肩八百石的五大夫也能告,巧了,他貪汙索賄,勒索官吏的證據,正好有人給我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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