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時節, 天冷的厲害,人哪怕是輕輕呼吸,還是會噴出大量的白霧, 隻是夜色過於昏暗, 在沒有足夠光亮的情況下, 僅憑肉眼,是根本看不到它的。
看不到呼氣成霧, 卻不代表寒冷沒有消失, 即便是穿著棉衣, 運送物資的兵卒仍舊無法抵禦這樣的嚴寒, 無奈之下, 整個隊伍隻能放棄設置隱蔽的崗哨, 而是安營紮寨,兵卒沿著物資設點輪流守衛, 並提前準備好木柴, 好升起篝火取暖。
這樣的布置,在保護了兵卒不至於凍爛手腳, 以至於截肢亦或者丟了性命的同時, 也給了一些人認為的可乘之機。
十來個精裝男人手持利器, 躲在距離距離營地外三十米的位置觀察著,這次的營地並非在空地上搭建, 而是有幸尋找到一處廢棄庳城。
此處距離黃河決堤處大約三百裡左右,每逢夏秋兩季,四散漫流過來的河水, 便將周遭一切都淹成水澤,雖然水不深,一些淺的地方隻不過是沒過腳脖, 但對於此地的人來說,仍舊是沒辦法耕田,除了拋荒離去它地,沒有更多的活路。
這些離去的人中,除了抗風險能力極差的農人,也包括有實力能夠建造庳城的大戶,畢竟,即便是有些地勢高的地方還能耕種,但架不住這樣的田太少,耕種過於困難,以及最重要的——土壘的庳城經不起浸泡,塌掉是遲早的事情。
沒有城牆的庇護,周遭又沒有人繼續前來,運輸鹽這種供應生存的物資,再加上可種田地的缺少,有實力的大戶也紛紛遷移,離開了此地。
而這些大戶留下的庳城,也正如設想的那樣,在河水積年累月的浸泡下,逐漸倒塌。
這使得遺留下來的殘垣斷壁,除了能讓兵卒依靠著避風,同時也讓這些準備靠近的死士有了掩護。
天時,地利,接下來隻剩人和,為首的人耐心等待著,在篝火閃滅數次,一看就是兵卒換班後,又等待了小半個時辰,確定崗哨的兵卒都已經困倦到極致後,這才對著身後人低聲開口:
“一會兒跟緊我,好避開光源,步伐也都放輕些,若是引得他們的注意,那主家的謀劃可就要被毀於一旦了!”
跟隨的死士低聲稱是,隨即活動活動僵硬的手腳,確定沒有問題之後,便動作輕盈的往營地趕去,那帶頭的首領似乎極為熟悉營地的布置和庳城殘存的土壁構造,都是繞著兵卒的視線範圍穿行,一些地方兩波人甚至相隔不到四米,著實令人心驚膽戰。
一路有驚無險的闖入其中,直至摸到一處帳前。
這帳子背靠牆壁,前方用木棍支撐,披著結實的麻布,外型四四方方,內裡生著篝火,火光將帳中的部分模樣投射在麻布上,讓死士看清楚其中隻有一個人影,戌時半左右(夜裡十點)還未休息,正處理著政務。
此刻進入,就算他們動作再快,對方也能喊出敵襲,喚來各處的兵卒將他們團團圍住,那接下來定是必死無疑,死亡麵前,大多數人心中怎麼都會生出幾分畏懼,可這些行刺的人早就做好了必死的準備,絲毫沒有猶豫,在首領揮手之後,直接迎了上去。
他們動作極快,兩個死士找準位置,從角落裡竄出來就要解決帳前守護的侍衛,可手一摸上去,便瞬間發覺觸感不對——這根本不是真人,而是稻草紮的假人!
兩個死士想發出警告,可時機已完,在他們製住‘守衛’的刹那,旁的弟兄便已經闖進了帳內!
而帳內,哪裡有他們以為的韓禦史?
那坐著的分明是一位身穿玄甲的女壯士!
對方明顯是習武之人,那握著竹簡的手腕比尋常男子還要粗壯,看著她左眉上那道將眉毛一分為二的傷疤,死士首領不由得驚叫:
“你是韓禦史手下的鷹隼燕武!”
鷹隼,泛指凶猛的鳥,也用來比喻極為凶狠,令大眾畏懼的人。
這些年來,韓盈為了清理各地桀驁不馴之徒,使了不少雷霆手段,隻不過她過於繁忙,執行的時候不可能自己來,於是多由燕武代勞處理,眾人皆知她聽命於韓盈,索行之事都是韓盈的命令,但駭於其威名,不敢編排,隻能將‘鷹隼’一詞按在燕武頭上。
對於這樣的凶名,燕武還是極為滿意的,她放下手中竹簡,拿起早就放在身邊的長劍,笑著道:
“諸位客人深夜打擾,實為無禮,就將人頭與我賠禮致歉,如何?”
死士首領看著這尊殺神,腿肚子都在打顫,不知道是恐懼於燕武,還是發覺這是針對他們的設局,一時間,竟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隻剩下本能驅使他拚儘全力的,從喉嚨裡發出兩個音節:
“快撤!”
這太晚了。
周圍不知從何處突然湧出大量身著玄甲的士兵,手中的長槊鐵尖,在夜色下閃著刺骨的寒光,與乾淨照人的鐵尖不同,後方相連的木棍上,帶著可疑和褐色汙漬。
圍上來的甲士足足有四五十位,這是一個令人絕望的數字,更不要說兩方的武器對比,這一刻,死士首領心中隻剩下四個字。
我命休矣!
一麵倒的屠殺沒有持續多久,燕武一劍穿過了死士首領的胸膛,剩下的死士也被甲士們解決,揮手示意屬下將首領的頭顱取下,在這空蕩,燕武拿起來早就準備的麻布清理自己的寶劍。
這是韓盈特地請人用天外隕石所造,鋒利異常,可不能被血給浸臟了。
等劍身擦乾淨,取下的頭顱也已經被布包裹好,燕武勾了勾唇:
“走吧,我們還要去赴一場大宴,可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