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談判技巧 即便是在座的不少人猜到……(2 / 2)

“不過,一郡家中不過二三百萬錢的豪族,是沒有膽子刺殺天子特封的禦史,除非我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

“禦史,您與他怎麼會有深仇大恨?”聽著韓盈分析,有人立刻對崔元卿火冒三丈,按耐不住的開口:

“半年前,崔元卿不過隻是個在郡裡率三百兵,俸祿不過五百石的兵長,是您提拔他做一千石的兵尉!這樣的惠澤,他不記您的恩情,反而行此之舉,著實可恨至極,當殺之以警眾人!”

“就是!”

“這等大恩,他怎能行刺殺之事?”

“忘恩負義之輩,當殺!”

能跟隨韓盈運輸這些物資的,就算不是心腹,也得是親信之流,就算至今還不太清楚內情,甚至因為韓盈的釣魚執法覺著她有些可怕,但終究清楚,此事中,一切過錯可恨之人,是崔元卿與其背後之人!是他在享受了這些恩惠之後,不儘臣子本分,反到要來殺主!

此等忘恩負義之人,怎能不讓眾人憤恨?

不管是出於情感上的恨意,自身利益差點受其損失,亦或者急著撇清關係,眾人紛紛對其斥罵出聲,而在斥罵過程中,一些機敏的人逐漸回過味來。

不對啊,韓禦史對他的提拔說句恩重如山太過誇張,但有極大的恩情卻不足為過,除了恩情,信任也不算差,崔元卿負責的可是整個物資隊的安保,等河渠一旦竣工,他定還會升職,前途無量的情況下,他為何要背叛韓禦史?

韓盈沒讓這些聰明人疑惑太久,等斥罵的聲音一小,她便繼續問道:

“可此點上,我怎麼也想不出來有何處得罪與你,也就是說,你想殺我,與‘恨’無關。”

“既然無恨,那便是利,崔氏雖少了些隱田,但也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沒必要冒著全族性命和毀了你前途的風險來刺殺我,我想來想去,恐怕就隻有瓠子口河渠完工後,河渠周遭的無主田地,引的你們想要來奪,隻不過,那些田地能有上萬傾,光崔家也吃不下,更不要說刺殺我的善後。”

“想來,你們這些人肯定還留了後手?”

隨著韓盈的推論,崔元卿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而圍著的吏目臉上的驚駭也越來越多,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場刺殺背後會有這麼多的牽扯!

“不管什麼後手,隻要韓禦史一死,我們都不會好不到哪裡去,輕則獲一個戒備不嚴之罪,重則——”

隊中地位較高的譚穀突然開口,她盯著崔元卿,眼神極度冰冷:

“水渠周遭田地本是為遷民所用,早就被韓禦史定了下來,就算是韓禦史出事,還有婁都尉接手處理,按常理,他們沒有插手的機會。”

這世上的聰明人很多,韓盈給了這麼多信息,譚穀順著往下推,心中已經想到了怎麼回事,她向前多走兩步,反過來麵對眾人:

“可大家彆忘了,婁都尉修築阻攔瓠子缺口的水堤不高,這兩年氣候乾旱,黃河水較前些年少了許多,暫時不會有漫堤的風險,但架不住未來會不會有,而且水渠下遊也開始缺水,朝中命令婁都尉必須儘快將水壩趁著夏季未來之前修建完成,倘若我們運送的這批物資被人劫走,崔氏等人借此拿捏婁都尉,讓其劃分更多的田產給他們呢?”

“什麼?!”

聽譚穀這麼推斷,有人直接驚呼起來,還有人質疑:

“此地偏僻無人,能來多少劫匪?”

“不用來多少,有崔元卿做內應,上百人就夠將這些物資劫走大半,此地到處都是庳城,找個地方一藏就夠了!”

“死了禦史,又丟了物資,我等按照軍法豈不是死罪?”

“沒錯!這崔元卿就是想要我們死!”

“好歹毒的心腸!”

“殺了他!必須殺了他!”

“隻殺他一人怎麼夠?膽敢如此行事,全族都要死刑!”

“不夠,要梟首示眾!”

若非韓盈還沒有徹底判崔元卿的死罪,眾人恨不得當場拔刀將他殺了,可就算是還沒有殺,這浩大的聲勢也讓他越發的心驚膽顫起來。

死亡不過頭點地,一瞬間的事情而已,赴死的勇氣遠大於恐懼,但拖的時間越久,沒有足夠崇高理想支持的堅定,赴死勇氣便會快速消散,而對死亡的恐懼則會逐漸加深,尤其是這場謀劃明顯已經失敗,還牽連了整個家族。

崔元卿心中生出幾分悔意,但想想背後之人,他張開的口還是收了回去,什麼話都不說。

一直注意著他的韓盈立刻捕捉到了這點,她眯了眯眼睛,心中略過無數猜測,在選中最有可能的刹那,厲聲嗬斥:

“崔元卿!你已是棄子,竟還以為幕後之人會保你家中子弟嗎!”

“我——”

崔元卿猛的抬頭,他當然不信,可家族眾人性命本就在那人手上,閉口不供出來此人還好,若是說了,難保對方提前清算,可若是不說……恐怕也難以保全吧?

“能讓你諱莫如深至此的,恐怕也隻有郡守了吧。”

兩度想說卻閉嘴不言下咽,韓盈直接確定了自己的猜想,她冷哼一聲:

“你替他遮掩,就不曾想他早就打算將你們用過就丟?”

韓盈這幾句話一出,還激憤的眾人像是被潑了冷水似的,直接停了下來,她/他們張大嘴巴,不可思議的看看韓盈,再看看崔元卿,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武平郡郡守,要殺韓禦史?

這,這怎麼可能啊!

眾人的反應,韓盈儘收眼底。

漢武帝給她禦史的職位並非憑空而來,秦朝的時候就有,不過是按郡設置,每個郡都有一個禦史,職責是監察郡守,西漢延續了這樣的製度,但不是常設,而是偶爾被皇帝派往各郡,有點像郡中監察各縣的督郵,這個職位往後發展,在漢武帝後期,將各郡分為十三個州之後,會有專門巡視的‘刺史’,那才是固定的職位。

不管怎麼說,禦史的職責,天然會讓郡守感覺到不痛快,尤其是韓盈需要調動各方資源去支援水渠建設,這更頻繁的插手起來各郡的內政,再加上她更青睞庶族而非豪族,在水渠即將完成的邊緣,恨她的人,要是看到‘有機會’能除掉她,還可以順帶著摘果子,那當然會克製不住的想要動手。

巧了,韓盈也很需要在遷民到來之前,再次穩定一下環境。

而比起來掃黑需要證據,反恐就隻需要名單了,不枉費她以身涉險走這麼一遭,就是崔元卿著實不太配合,韓盈再次轉動了扳指,道:

“你若是如實交代,崔家女、婦及十歲以下幼兒,可留其性命,按罪責輕重入織坊勞作,年滿再出。若是不交代,那便算了,反正從崔氏查過去,能救人的,基本上都有問題,一同拘了便是。”

聞言,崔元卿猛的瞪大了眼睛。

此等消息,不管放出還是不放出,旁人都會拚儘全力的離崔家越遠越好,更彆提庇護幾分崔家有可能逃脫的幼子,如此一來,死的隻有他們崔家人!

憑什麼隻有他們家落得如此下場?

到了絕路,那能拉人下水,就絕不能讓自己家輸儘,尤其是韓禦史還給了一條活路,崔元卿咬著牙,硬生生擠出來聲音:

“我說!我全說都有誰參與此事!”

早這麼著不就完了嘛。

事情總算是結束的韓盈不免生出幾分倦意,她擺擺手:“把人帶去審問,其他人回去休息,明日再駐紮一天,等後日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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