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及自身,顧侍禦史自然不會再做什麼慈父,這一巴掌使了他全部的力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躲避不急,硬挨了這麼一下的顧琬瞬間感覺頭暈目眩,臉上像是有無數針紮般的刺痛,一波又一波的襲來,痛的身體再也穩不住,就這麼直接跌跌倒在地。
手扶住冰冷的地麵,顧琬還沒來得及生出恐慌,腦海中最先生出的念頭,卻是她識人的眼光還不錯,那宿申當真是沒有騙她。
至於臉上的疼,說起來也是奇怪,她對疼痛的感知和彆人不太一樣,能夠感受到它,可卻好似隔了層紗,又或者魂魄已經從身體抽離,猶如事不關己的旁觀者,很難產生多少在意。
所以,對於父親的憤怒,顧琬一如既往的沉默以對。
反正她說的話也父親也不會聽,母親也隻會讓她聽父親的,何必多廢口舌呢?
顧侍禦史還未察覺女兒的應對態度,隻是將院中的仆人都趕出去,將那尺牘往她麵前一扔,厲聲追問道:
“顧琬,你彆在這兒給我裝糊塗,這與外人私通之事就連你夫家都已經知曉,還是你公公前去找的我!我是真恨不得沒生出來你這麼個不知羞恥的女兒啊,此事你到底做到了什麼地步,那奸夫現在又在何處,都趕緊說出來,將此事了斷,為父還能救你一命,不然,我可要直接把你趕出家門,以正家風了!”
封建社會下,留給女性的隻有家庭位置,外界能給她們謀生的崗位少之又少,還多是服務於他人的賤業,比如販婦、庖廚、繡女、工匠等等,官吏家中的女兒,且不論受不受得了這樣的辛勞艱苦,光身份帶來的落差,便能夠逼的人想要自殺了。
而對於顧琬來說,她從小被錮在家中,父母沒有教導過她如何在社會上立足,更沒有學過專業技能,也就是說,她連從事這樣辛勞,但好歹可以自立的賤業能力都沒有。
不能靠雙手謀生的女人,如果還想活著,那她還能拿來謀生的,也就剩下自己身體了,可這依舊不是最悲慘的,充斥著暴力的社會不會放過沒有家庭庇護,又沒有自保能力的她,這簡直就是行走的金子,最後到底是控製著賣/淫還是直接轉手賣做奴仆,全看動手的是什麼人了。
顧侍禦史不會狠心至此,畢竟他也丟不起這個臉麵,這麼說,不過是為了恐嚇顧琬。
沒了家族庇佑的女人會是什麼下場,她或多或少也會聽到過一些,再不濟還有家中仆婦做個示範呢,而過往他從未發過這麼大的火,也未曾動過手,今日怒到極致,在女兒眼裡,是真有可能將她逐出家門的,她養在閨閣中從未經過風浪,光想想外界會遭遇什麼就能嚇破膽子,如此,便能在恐懼中,將此事原原本本的招出來。
可出乎意料的,是女兒顧琬不僅沒有被戳破奸情的慌亂,更沒有被趕出家門的惶恐,她就那麼平靜的捂著臉坐在地上,什麼話都不說。
這讓顧侍禦史隱約覺著有些不對勁兒,可究竟哪裡不對,他卻想不出來,隻憑借過往經驗得出了結論:
“那奸夫來找你了?”
雖是疑問,可語氣卻很肯定㈦㈦[]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顧琬還沒有修煉出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顧侍禦史猜準的刹那,她身體便不受控製的一僵,下意識想抬頭否定,又察覺這分明是在肯定父親的猜測,連忙將頭往回低。
這動作不可謂不快,可惜顧侍禦史一直盯著她,再輕微的動作也逃不過法眼,被女兒動作肯定的怒火瞬間衝上心頭,他騰的上前,想動腳踢上去,可伸到一半還是硬生生的克製住,轉身咬著牙對窗外大喊:
“忠叔!帶人去第外看那個宿申還在不在,還在的話,直接綁進家裡來!”
聞言,顧琬立刻變了臉色。
父親的身份,配合著他的武力和人手,就像是一張巨大的蛛網,她宛若被網困住的獵物,明明已經在拚儘全力掙紮,可怎麼都無法從蛛網上掙脫,甚至就連那掙紮的動作都顯得極為可笑,隻消一句話,幾個下仆,就幾乎能讓她付出一切的謀劃煙消雲散。
明明沒有在水中,可窒息的痛苦還是出現在了身上,讓她越發的無法呼吸,她想要大喊,讓宿申跑的越遠越好。
可惜,院子裡的聲音傳不了那麼遠,家外的宿申若是想聽到,得靠在牆邊才行,那這呼喊不僅會讓他擔憂,做出彆的不理智行為不說,還很有可能讓他錯過逃離的時間,直接被抓住。而他若是已經離開,那呼喊他根本聽不見,而抓不到人,又聽她主動掩護的父親隻會更加暴怒,沉默才是此刻唯一的選擇。
隻是,現在無論顧琬怎麼做,都是在火上澆油,吩咐完仆人的顧侍禦史轉過身來,他順手從架上拿起來雞毛撣子,將手柄對著顧琬,喘著粗氣厲聲質問:
“你,你這個混賬,竟然還讓他進家裡來了?說!誰給他開的門,誰給你們放的風!這家裡的仆從到底是哪個膽子敢大到這等地步?是不是你身邊的婢女仆婦?還有,你母親是不是也知道此事!”
此事在己,顧琬完全不想牽連母親和仆人,麵對著父親的質疑,她猛的抬起頭:
“顧木定親,家裡的仆從被借去大半,至今未還,我母將婢女仆婦帶去縫製被褥,沒有人知道此事,這都是我一人所為!”
頭上好似綠油油的錯覺終究隻是錯覺,顧侍禦史上頭的情緒下來,也覺著自己的懷疑完全是想多了,畢竟他即便回來的次數少,可終究還是和妻子睡一張床上,有沒有隔閡還是能感覺出來的,隻是雖然妻子沒有對不起他,也的確是蒙在鼓裡,但顧琬的行徑,以及完全不知悔改的回答語氣,還是氣的顧侍禦史發起瘋來:
“怎麼,瞞著這麼多人做出此等下作行徑,你還覺著自己很得意不成?顧家這麼多年的清譽,可都被你給毀了!到了這時還不知悔改,還這麼和為父說話,你,你當真是氣煞我也!”
“說,你為何會這麼做!那宿申到底是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藥,讓你敢犯下此等大錯!”
“大錯?”
血緣帶來的身份,既是美妙的禮物,也是令人痛苦的桎梏,大多數子女在麵對父母時,很難保持冷靜的心態,若是經受了長
久的偏心和管束,那洶湧而出的情緒會更難壓製,過往顧琬和父親見麵少,說的話也隻是些家長裡短,在顧琬的忍耐下,一直未有什麼衝突,可此刻麵臨父親的指責,顧琬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她反問道:
“這算什麼大錯!那祁舟不也是和同窗去女閭了?我隻是和他做了一樣的事情而已,憑什麼他什麼事情都沒有,而我卻要在這裡受你的指責!”
“荒唐!”
顧侍禦史完全沒想到女兒竟然有這麼大的反骨,這種不馴,比單純的鐘情更讓他覺著失控與棘手,隻能厲聲嗬斥,試圖將對方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壓製下去。
“你過往學的婦道,竟然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為婦便是要為夫忠貞,這是天經地義,古來有之的道理,你違之就要萬夫所指!受家法國法懲治!”
即便已經知道這樣的結果,麵對說出此話的父親,顧琬還是感受到了無邊的絕望,她尖聲叫道:
“這不公平!”
“就是這麼不公平。”
中年人不僅會對少年人相信的公平嗤之以鼻,還覺著他們愚蠢,麵對女兒的質問,顧侍禦史眼中滿是嘲諷:
“列侯的嫡兒孫一出生就是列侯,百官之首的丞相之位,也不過是他們輪坐的遊戲,天子青睞後妃的兄弟,頃刻間便能從奴仆變成列侯,諸侯王在封地中草芥人命,以人為獸隨意屠戮,掘人墳墓為戲,照樣還活的好好的,而你父親我,即便是頂著壓力處理過要案,照樣在侍禦史上十年不得晉升,這世道就是如此的不公平,誰讓你不是個男人!”
那些高不可攀身份所享受的特權,的確讓顧琬說不什麼反駁的話來,可最後對她性彆的譏諷著實是個敗筆,頃刻間便將之前論斷全部打散,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韓尚院也是女人,如今不也是位比九卿?說什麼我不是男人,分明是你顧及自己的臉麵,不願為我,為兄長母親打算!可你也不想想,等你衰老致仕,權勢在握的他哪裡會看你一眼,就算是家裡為他出了那麼多聘禮,阿母親自為其挑選新婦又如何,他可是有自己的母親要侍奉的!”
顧侍禦史從不敢深想顧木這個侄子的忠誠度,隻是相較於難以確定的晚年,投資女兒的不確定性、外界的巨大壓力,高昂的退婚成本,以及這個時候再得罪侄子的後果,都讓他不敢改動自己的選擇。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後悔,但無論是對彆人還是對自己,都隻能表現的極為信任顧木,可當女兒指出這點,顧侍禦史卻猛的生出幾分惶恐,他疾言厲色的壓製起來:
“瘋了,當真是瘋了,到底是誰教你忤逆父母,不悌兄長的!”
“父慈才能子孝。”
看著道貌岸然的父親如此跳腳,顧琬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暢快,反正宿申已經把此事搞砸,她基本上做不了官吏,困在家裡是死,出去也好不到哪裡去,兩隻腳已經踏入死途,死前能出口這麼多年忍下的惡氣也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