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0 章 置於險地(1 / 2)

申時半,韓盈總算是來到了軍營。

她沒有穿能夠凸顯女性身段的曲裾,隻是將過往顏色沉悶,偏向於穩重的衣衫換成了棗紅色。

後世的穿搭學中,引入了繪畫的顏色理論,即相同色彩中,明度(色彩的明亮程度)重的,會將明度輕的襯托的更為鮮亮,也就是膚色暖黃的人,穿飽和度(色彩的鮮豔程度)低顏色,會更顯白,襯的人更好看一些。

而在寒冷的冬天,黑褐色的枯槁,灰土,一簇一簇的白霜太多,濃鬱的紅色不僅更加奪目,還會讓人在潛意識裡聯想到春夏生機盎然的景色,會讓人心情更加愉悅。

接下來的宴會是以商議,談判為主,鑒於她是談判的弱勢方,使用一些能增加對方好感,提升談判成功的裝扮,屬於再正常不過的手段,後世重要麵試,無論男女都會洗漱打扮,換上一套更加正式的西服呢。

不過,她也不需要太細致,比如仿照長安,或者邊郡貴女整個全妝,眉毛敷粉腮紅口脂全都上,以她的膚色,畫完和那些嬌養出來的貴女太醜不說,她又不是真的要搞□□!

稍微收拾一下,給外人,也就是蔣師造成些誤解就可以了,這位邊疆情報頭子的直係上司是陳壽,她從未拉攏過對方,那等回去之後,肯定會如實上報整個過程,那以他視角旁觀的情況,肯定也會傳到皇帝的耳朵裡。

沒辦法,誰讓她沒證據,做不到直接除掉幕後主使呢,隻能演一演受害者,這個過程是要騙皇帝的,彆說漢武帝多不多疑,任何領導在知道下屬告狀…認罪的時候,都不可能隻聽這個下屬的一麵之言,必然會用自己的人脈去尋找真相。

在這種時候,倘若他聽到的真相太過於一致,那就有串通的嫌疑,所以,韓盈到底是在看到琥珀珠鏈後主動且特彆高興去的,還是沉思過後不得不收拾好再去的行為,便是用來增大此事可信度的‘羅生門’。

畢竟,對於做錯事的人來說,隻說出對自己有利的部分,在不利的地方含糊其詞,或者更改變成對自己有利的說法,是人性趨利避害本能,而在此事中較為尷尬的一方,也會去試圖掩蓋些令他羞恥的真相,再加上旁觀者的視角,三分細節完全不同的口供,反而會有極大的真實性。

這也是遇上的是漢武帝罷了,他是真不在意臣子之間有點兒什麼,不然這招用了還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再想想她要為此付出的代價……

韓盈眼中多了一抹殺意。

必須得把這些人骨灰都給揚了,再順帶著把這種事情弄一個合理的規範出來!

聽聞傳報,衛青從帳中走了出來。

遠處韓盈飄紅的身影,有些像血,帶著幾分銳利,可臨近了,看她笑的爽朗,原本暗沉的血色不知為何又成了暖意,讓衛青今日的憂心也散去了不少。

“韓刺史,你今日可是來遲了!”

“家中有事,實在是脫不開身,讓將軍久等,該罰,我先自飲三杯恕罪如何?我還帶了好酒過來呢!”

韓盈從馬上下來,將綁在馬上的酒壺拿了下來,一旁的燕武沉默接過韁繩,跟隨衛青的親衛前去安置馬匹。

看著韓盈眼笑眉舒的模樣,衛青總覺著她應該還不知道那瑪瑙珠鏈的事情,想到一會兒提到此事後,對方此刻赴宴的開心消失,轉為愁容滿麵,滿腹憂心的模樣,衛青原本消失的憂慮又開始浮了上來,他心中長歎,沒有破壞對方此刻的好心情,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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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小壺,也就能有七八杯酒而已,罰你三杯,我還喝什麼?還是算了吧。”

二人邊說,邊一同往帳裡走。

古時的機械工藝並不低,秦始皇時期就已經有了能夠開合、自鎖的銅傘,而放置它的安車,其組件零件高達三千多個。

這種工藝,顯然不會隻存在車上,營帳中也有許多‘黑科技’,就像韓盈走進來的營帳,外形和屋子一樣,單間長五米,寬四米,上方有著複雜的機械支撐結構,外麵是用多層厚麻布以及稻草木柵阻隔,防風保暖效果極好,屋內點上火,甚至有溫暖如春之感,更妙的是,這並不隻是一頂營帳,而是多頂相連,以布為簾,可以直接在帳內自由穿梭。

這樣,不同的營帳就可以承擔不同的功能,而韓盈進來的較大,顯然是用做議事,或者宴請。

環顧了一圈營帳,聽衛青這麼說的韓盈隨口問道:

“難道將軍沒備酒?”

“嗯。”

葛勝一開始是想備來著,但衛青想了想,覺著不太合適,所以還是把酒給撤了,隻備了好菜,可為什麼不合適,他沒有說,隻道:

“軍營禁酒,以你我的交情,也不會因沒酒而消散,索性便不違反軍規了。”

聞言,韓盈不由得頓了頓。

酒中含有酒精,它能夠促進人體分泌多巴胺和內啡肽,人終究是激素控製的動物,所以前者會讓人‘憑空’產生滿足和愉悅,而後者是一種內源性阿片類物質,能夠提升人的正向情緒,還能減輕疼痛,緩解壓力、提高自信心,也就是壯膽,鑒於這些作用,軍營中人很難離開酒水,就算不每日酗酒,有能力的經常喝也不在少數。

而軍營禁酒,和一軍之主的大將軍有什麼關係?

衛青隻要想,他不會缺酒,這宴沒酒,隻會是一種可能,他特地將酒去掉了。

如今酒的度數都不高,權貴之中,無論男女,都能喝上幾杯,甚至還有敢說自己千杯不醉的女人,哪怕衛青進了軍營真以身作則,一點兒都不沾,也不至於連宴請的酒都不擺上一壇,除非——

坐下的韓盈抬頭,眺望著外麵的天色。

沉到西邊太陽已經將天邊的雲彩染成了金黃,邊緣泛起來紅橘的色調,一看,便知時候已經不早了。

這種時候,哪裡能再喝酒助興,延長宴時?

韓盈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真正在意,不想損傷她名節的人,不用她多說,就已經悄然做好了這方麵的準備,還把安排說成自己的緣故,以免她生出愧來,可……唉!

“這麼說,我這好酒可真是帶的多餘了,要不,就不喝了?”

“此宴應讓你儘興而歸,都帶來了,飲又如何???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一小壺酒而已,難不成還能喝醉了?反倒是喝上一些,更有助於他接下來提及陷害之事時,緩解那沉重的氣氛。

這麼想著,衛青對跟進來的親衛道:

“去拿酒具過來。”

雖然還沒有到天寒地凍的時節,可食物和水一旦離開火源,用不了多久就要變得冰冷,酒水也是同樣的情況,在沒有後世諸多禦寒手段下,喝起來真·透心涼,所以想要喝酒,得先用火燒熱,這可不是隻有酒杯就夠了。

溫酒的斝,飲酒的觥,以及其處理好的小塊木炭和裝它的銅盆等零散器物都拿了過來,東西很齊全,可放置的時候,親衛開始犯了難。

西漢正式場合實行分餐製,葛勝布置的時候也是按照過往的習慣來的,所以帳中的案幾一個正對著帳門,另一個在左邊,按照過往,溫酒也應該放在中間,若是有人服侍,來回取酒的情況下,這樣沒有任何問題,但將軍不知道怎麼回事,提前吩咐了他們都要離開,沒有人服侍的情況下,衛青和韓盈隻能自己取,這就很不方便,更不雅觀了。

不止親衛犯難,衛青也意識到了這點,他有些頭疼要如何安排,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看到這幕的韓盈微微皺眉,緊接著,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突然開口道:

“既然是私宴,若將軍不嫌棄我身份低微,就把案幾並起來吧?”

分餐終究是正式場合會做的事情,在物資匱乏的古代,普通人家是備不起那麼多案幾的,圍著一個矮些的方桌跪坐,或者直接坐矮榻(類似於小板凳),甚至更加放飛一些的才是主流。

劉邦出身低微,自然也會帶上來一些民間的風氣,有些習慣並不會被鄙夷,私下裡,兩三個知己好友相聚,又或者親人之間合坐極為正常。

隻是,這樣的坐法,顯然比分桌更為親密,放在他們身上,就有些不合適,畢竟合桌隻不過是為了更方便取酒,在有人服侍的情況下,根本不需要這樣,而若是並桌,就是要讓這兩個親衛都出去了。

什麼情況下,會讓記得男女大防的衛青,想讓這兩個親衛都出去,和她獨處呢?

肯定是他也知道了琥珀珠鏈的事情。

而當韓盈這麼提議,衛青顯然也意識到了她也在試圖創造獨處的機會。

他看了過來,眼中多了些許探究,韓盈回望著他,笑著點了點頭。

明悟過來的衛青立刻吩咐道:“就這麼做吧。”

親衛很快將案幾擺好,點上木炭溫酒,見無其它吩咐,便都退了出去,坐在韓盈對麵的衛青有些尷尬,他停頓了片刻,問道:

“你……看到那串瑪瑙珠鏈了?”

“是。”

韓盈應了一聲,麵上浮現了些許疑惑:“不知將軍是什麼知道的?”

“是公孫敖。”

正需要

構建信任的時候,衛青也沒有隱瞞,他將昨天公孫敖和葛勝的所作所為都說了一遍,又道:

“此事是我手下疏忽,我想,既然你即將回長安,不若拿著這瑪瑙珠鏈,直接麵見陛下,言我有失,求保自身,也算是解了這幕後之人的陷害。”

和公孫敖他們聊完到現在見麵,怎麼也有七八個小時,這段時間,衛青並沒有閒著,一直在思索到底怎麼才能破解此局,顯然,這便是他給出的答複,也就是韓盈裝作,或者說猜測衛青對她有意和有人陷害兩種可能,不敢接手此事,而是交給皇帝處理。

這樣做,自然會在皇帝心裡留個疑點,他很大可能會直接派人去查,又或者私底下查,等著幕後人出手,立馬砍斷他的爪子,基本上不會韓盈造成名譽上的損害。

但這是最理想化的情況,而且還會留有隱患。

畢竟,幕後之人出手的時候,肯定要讓一些和自己沒有太大關係的小嘍囉先上,一旦出事,他們會迅速意識到有人已經察覺到了算計,立馬會再次潛伏起來,那除掉他們的可能就會大幅度降低,又或者,陛下在順著情況思索的時候,已經意識到這裡麵有後妃和少翁參與,所以隻處理底下跳出來的那些小嘍囉,對他們就是警告了事。

而除此之外,還有可能出現陛下憤怒於他們的行為,但又不太確定是不是真是他們所為,所以還是要釣魚執法,等他們全跳出來之後,再一口氣除掉。

但不管怎麼說,這樣做的辦法,在最好的情況下,是不會不影響韓盈和她手下女官的。

韓盈很快想明白這點,不知道是因為案幾上的火焰,還是其它什麼原因,她覺得自己因為趕路而變得僵硬的四肢,都開始被暖意包裹起來,連帶著不屬於身體的部分,仿佛也被什麼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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