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0 章 置於險地(2 / 2)

這很舒適,舒適的想讓人放鬆的靠在憑幾上,不再犯愁麵前的一切風雨。

有人願意放棄自己一部分利益,替她擋掉那些危險,這怎麼能不讓人覺著溫暖,放鬆呢?

從衛青說完這話開始,韓盈的目光就沒有離開,兩人的視線交接著,良久,她歎道:

“將軍這辦法,竟不知道讓我該怎麼開口了。”

“因我而起之事,如何再讓你為難?”

天寒地凍,菜久放就會變涼,葛勝準備的是暖鍋,也就是每道菜下麵都有一個小平爐,之前韓盈還沒來時,都封上了風口,剛剛親衛打開了它,讓氧氣得以進入,木炭開始充分燃燒,連上方的食物也開始重新炙烤起來,這讓菜肴中的煎魚發出輕微的,被油煎而產生的滋拉聲。

這聲音提醒了衛青,他伸手在斝上感受下溫度,確定酒已溫的很熱後,用勺子舀進了觥杯中,一邊遞給韓盈,一邊道:

“也是我疏忽,若是等回去你大婚的時候再送些厚禮,那便沒這些事情了。”

“不一定。”

韓盈接過觥杯,微飲,隨即又搖了搖頭道:

“將軍也應該能猜到這些人是誰,今日之事不成,明日也還是會動手的

,此次反倒是你我更為幸運,提前發現,不然,等日後交際更多,有些地方真解釋不清楚,那才麻煩。”

衛青放回酒勺的動作頓了頓。

其實,今日就算公孫敖不給他扯話,他也是明白什麼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畢竟他身上也不是沒有更加難聽的謠言,隻是過往他都沒有當回事兒,更沒有放在心上,一時間忘了而已。

而今回憶起來這些舊事,再想想公孫敖說的話,衛青就明白,這些人隻要想,肯定會瞅準時機,再次造謠,而他們是根本防不住的。

天長日久,總會有鬆懈的時候,到那時……

衛青不免多了些許憤怒:“一群小人,蒼天竟留此等雜碎存世,當真是可恨!”

“無外乎有利可圖罷了。”

韓盈並不想接受衛青的辦法,正如她說的那樣,躲得了這一次,躲不了下一次,總得做點什麼,讓世人知道這種事情對她,對女官無用。

組織著語言,韓盈試探著開口道:“若是能除了這些宵小,震懾住其餘人等,日後基本上就不會有人敢這麼做了。”

“喔?”

衛青收斂了情緒:“你有辦法處理此事?”

“是有。”韓盈有些遲疑:“隻是……算是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主意,於將軍您也有些不好。”

這是什麼辦法?

衛青有些疑惑:“說來聽聽?”

“無外乎在所有人都指責這種無關國法的罪狀時,提前把此罪做實,再去向陛下請罪,等幕後之人出手,除了他們,再提如何立法修律,杜絕此事罷了。”

韓盈說完,停頓了片刻,又補充道:

“於山陽郡時,我身邊並不缺情人,無外乎來長安時間太短,未曾備上,方才會受此影響,讓旁人覺著我與將軍若有首尾,必不一般,可等我回去備上十七八個,那這不過是一樁風流韻事罷了,就是將軍會受些汙名,畢竟……我可不是窈窕淑女。”

衛青微微皺眉,思索片刻,總算明白了韓盈的意思。

一些更加不好的回憶湧上心頭,衛青雙唇瞬間抿緊,像是在忍耐著什麼,少有強硬的拒絕道:

“不可!”

韓盈心裡瞬間咯噔一下。

他不同意這戲還怎麼演?衛青過往對自己的名譽也沒那麼在意啊?她以前還聽到過有人惡意詆毀他們姐弟兩個一同侍奉皇帝的話呢,也沒見他出來處理過,怎麼這次就不行了?

儘力穩住焦急的心態,韓盈放緩語氣,溫和的詢問:“將軍是覺著於您……”

“不是我,是你!”

衛青直接打斷了韓盈的詢問,還未飲酒,他的麵孔就已經開始變得泛紅,聲音也變得急促起來:

“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將自己置於何等險地?”

嗯?

韓盈怔了怔,她不太確定衛青表達的意思,試探道:

“我怎麼會不知道這樣做的危險?不過是多備一些罵名,再‘得罪

’將軍,短時間受些排擠罷了。”

“你——”

韓盈不這麼說,衛青還沒有那麼生氣,可聽她如此單純的言論,他反而更氣起來,甚至還直接拿手拍了一下案幾:

“你是真不知!這樣做,遭遇的根本不止這些,是,是……你……唉!”

那太過於糟糕,麵對身為女性的韓盈,衛青兩度未曾開口直言,氣的甚至開始歎氣,好一會兒,才收拾起來突然起來的情緒,看對方還是不曾改變意圖,道:

“你把男人想的太好了。”

是嗎?

經曆過現代和古代雙重洗禮韓盈,從不會高估人性,更不會高估兩性上的危險,從衛青反應的刹那,過往所知的,一些更加惡心的東西,就已經開始浮上心頭,隻是剛才她還不太確定,衛青會因為她有可能遭遇這種事情而憤怒到這種程度,而現在,她大約確定對方所說的是什麼事情了。

見韓盈垂眸,不與他對視,更不開口,衛青無奈的咬了咬牙。

不把事實血淋淋的擺在她麵前,那她肯定要和倔牛一樣,非得繼續撞上去才會停下,可那時那還有反悔的餘地?

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衛青語重心長的說道:

“你以前的那些情人,都是些,玩物,是不能與我等相提並論的,你可以理解為,朝中人將你視作男人,可一旦與我有什麼牽扯,那所有人都會意識到你原來是個女人,尤其是你還想這樣隨便……這簡直是告訴所有人,他們都可以找你!而你,是沒有辦法全部拒絕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公用的雞唄。

韓盈心中多了幾分寒意。

她怎麼會不明白呢,村裡那些失了丈夫的寡婦,為什麼要立馬改嫁?不是她耕不了地,隻要孩子沒那麼多,她是能養活一家人的,可周圍的男人不讓啊,傳些謠言都是輕的,出門,會被揩油,在家裡不出門,照樣會遇上白日踹門,夜晚翻牆強迫的事情,而她作為受害者,反而會被反汙一口是她主動賣的!

如果父家的兄弟,夫家的兄弟都不能庇佑,以及半大的兒子無法護住她,她還不想做村妓,那就隻能趕緊給自己找個新主人,又或者找一個或者幾個固定的人,抵禦全村男人的覬覦。想一個人硬抗的話,不好意思,那這些人照樣一邊上,一邊說她是雞,還不如承認了,至少還能收點錢呢!

官場,或許更加‘文明’一些,沒有那麼多暴力,但當她不在官場‘守貞’,那周圍人對她的態度必然和對寡婦一樣,甚至比寡婦更加糟糕,因為她是主動表示‘開放’的。

反正那麼隨便,那為什麼不能和他們玩玩?

她當然不夠好看,不符合主流的女性審美,可她也沒有醜到到讓人提不起來興致,更不要說還有征服列卿的快感,男人在這方麵總會有無數自信,恐怕三十,不,四十歲以下的男人都敢找她約。

她擁有權勢,的確能拒絕極大一部分人,甚至還可以挑選一下,找幾個年齡相仿,外形

也說得過去的男人,但,這些人也必然都已經有了家室,也很難保證乾淨,由於男女生殖構造的差異,性病,懷孕的風險都將由她承擔,更不要說這種混亂的關係帶來的一係列麻煩!

“我知道。”

韓盈總算是抬起了頭,她沒有了偽裝的溫和,但依舊平靜:“我從一介黔首走至今日,什麼沒見過?”

原以為剛才那話能讓她冷靜下來,放棄這個主意,可沒想到,韓盈竟然說她知道,這讓衛青更氣了:

“你知道怎麼還不聽勸?”

韓盈看著他,眸中的異樣更多了。

衛青出身奴仆,那種環境,不會比村裡好多少,甚至會更糟糕,因為村裡至少大家都是民,哪怕女人是二等公民,真急了,她還可以去告亭長,甚至跑到縣裡,乃至拿一把刀,將敢動手的人給殺了,彆管她日後的日子會不會更難過,在法律上,她算是無罪。

但對於奴仆,尤其是女仆來說,她們連說‘不’的資格都沒有。

當然,在朝不保夕,苦役和鞭子太多的境地,這種事情也算不上什麼傷害,很多女仆會主動的利用此事來依附能保護自己,帶來利益的人,甚至會很高興自己有這樣的魅力。

很難說,衛青的母親,姊妹,是出於自願還是被自願,亦或者環境洗腦的自願,與不同的男人在一起,衛青看到這些不奇怪,可他竟然會如此激烈的勸告她,說明他能理解明白這不是諂媚,不是‘愛’這個男人,不是女人覺著自己有魅力,而是傷害,是弱者無力自保下的無奈選擇,這就很不可思議了!

一個目前還沒有‘爛掉’的男人,實在是讓人很有好感,再加上他的身份和成就……

壞了,她有些想把演戲變成真的了。

反正都要挨罵,她真吃到嘴裡,明顯比憑空挨罵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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