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3 章 寡婦踹門(1 / 2)

長安城外的蹴鞠場,幾個踢累了的軍士坐在場邊聊起了此事。

高個軍士十分不滿地抱怨:

“我說,這不就是哥哥妹妹的睡一覺嗎,有什麼要管的?非要罰俸?還罰了整整一年!這最低也得是二十金,這,這也太重了吧!”

“是按職位罰,像我們這樣的,也就是幾千錢。”

旁邊有個矮壯的軍士開口糾正,又道:“上麵的有爵有田,還有食邑,罰了也算不上什麼,倒是我們,若真被罰,那可就真揭不開鍋了。”

“害,我們也不會有這事兒啊。”

有個軍士伸出斷了個小手指的手掌撓了撓頭:

“就是我不明白,女官有什麼好睡的?她們比縣裡看人屍的仵作還嚇人啊!之前去邊郡的時候,我見她們直接把兄弟斷了的腿往回掰,那聲音,聽得我後槽牙都麻了!”

說到這裡,回憶起之前情景的斷指軍士忍不住向後仰,像是在躲避多麼令人懼怕的存在似的。

模樣有些滑稽,可其他軍士臉上都浮出戚戚然的表情,十分讚同他的話,還有人頗有共鳴地開口:

“就是,現在營裡的那個也是,在人身上動刀子都不帶含糊的,一刀下去就是白筋黃肉,連血都沒多少,也不知道怎麼練的,乃公見了她,腿都要發麻!”

斷指軍士聽的是連連點頭,緊接著,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先看看周圍,發現不遠處就一個文人和個戴著帷帽的女眷坐著,心就大了起來,頗為不解地開口:

“能教出那麼駭人女醫的官兒,肯定更嚇人啊,說不定要和西王母似的,大將軍竟然敢睡?”

“誰知道啊。”高個軍士聳聳肩,隨意道:“說不定,大將軍就喜歡母大蟲呢!”

“哈哈哈!”

幾個軍士頓時發出了爆笑,可笑聲還沒有持續多久,忽然看到兩個人影過來,待確定為首的人是誰後,笑聲頓時戛然而止。

“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寂靜中,醫師崔英走了過來,她個子中等,一米六五上下,在這些家產普遍不錯,打小吃的就好,身高最低也要一米七幾的騎兵麵前,明顯矮了一頭,再加上她麵上還帶著笑意,按常理來說,氣勢明顯弱的很,可幾個軍士見到她,頓時像老鼠見了貓似的,連忙擺正身體。

軍中需要消減人的理智,讓將士無條件服從上級的命令,被苛刻軍規催發出來的獸性,並不會因為人已經適應環境,能夠自由表現出喜怒哀樂而消失,相反,這代表獸的規則已經融入他們思維當中。

在這種情況下,孤身在軍營的女醫,不能表現得太和善,那會被認作為好欺負,尤其是軍醫要核查這些軍士是否有病屙並開出休養假條,這對於時常苦訓,想要休息的軍士來說,是項極為重要的權力。

祈求、討好、欺騙、軟威脅,崔英都經曆過,也都一一化解了下來,並成功為自己立了威,時間長了,見識過她手段的軍士便懂得了畏懼,受傷的時候是盼她

如盼父母,可平日裡……

都是有多遠就躲多遠。

軍士不知崔英今日為何突然來蹴鞠場,但他們私下說的話,是萬萬不能對著崔英學舌的,有人連忙找借口解釋道:

“沒,沒說什麼。就是覺著那小子踢的太菜了,我們笑他呢!”

“對對對,那皮四踢的什麼玩意兒,連幾個文人都踢不過。”

“要是乃公上去,絕對能進它十七八個球!”

高個軍士扭著頭,看到那幾個踢蹴鞠的文士已經開始聚一起往場邊走,拍了拍身邊人的肩膀,找起來撤退的理由:

“你看那三個學子不踢了,我們趕緊上去!”

“啊?啊!對對對,我們去場上踢。”

“崔醫師我們先去踢球了,回頭再聊,回頭再聊啊!”

找好理由,軍士們瞬間起身溜走,速度快得出奇,根本不給崔英留人的空隙,看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崔英也沒攔著,麵上還是笑盈盈的,可眼神中卻多了份幽暗。

這群莽漢軍營裡待久了,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平日裡說話的聲音有多大,她隔著三丈遠都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麼!

要說不生氣,那肯定是假的,這麼編排韓尚院,崔英恨不得直接上去把他們活撕了,可糟心的是,她的手段要在醫務方麵才能使出來,彆的範圍多是虛張聲勢,尤其是這種幾句私下言語,本就算不上錯,她也沒理由,更沒有能力去重罰,那就尷尬了。

不痛不癢的斥責,不僅會讓軍士因為她的訓斥而更加團結,還會意識到她在這方麵的無力,更肆無忌憚地議論此事,而嘴長在他們身上,哪裡都能聊得起來,甚至會泄憤說些更加汙穢不堪的。

崔英不是魯莽之人,不然,她走不到現在,所以選擇裝作沒聽見,把這些人放了過去。

可今日放過,不代表此事就過去了,崔英再怎麼說,也是淩駕於他們之上的醫師,手裡是有一些權力的,沒辦法直接硬罰,卻也不會拿他們束手無策。

回憶著這幾個軍士裡,哪個平日裡話多還滑溜,適合栽贓打小報告,哪個性格魯莽衝動,適合暗示有人找自己說了他壞話……崔英很快想好如何挑撥離間,讓這幾人反目成仇,順帶著在軍營裡如法炮製,讓所屬營中軍士自此閉嘴的辦法。

她在的大營裡,還有軍士敢頂風作死,真對不起他們給起的‘笑麵虎’之號啊!

唇角帶著笑,崔英轉了個身,朝著不遠處兩個文士,也就是今日過來的目標走去,客客氣氣地行禮道:

“在下崔英,乃虎賁營中醫師,見過聞學士,顧……”

看向戴著帷帽的顧遲,崔英突然卡了殼。

語言是現實世界的反饋,當某個職業被某一性彆長久霸占,並形成固定印象時,某些詞語也就沒了繼續演化的機會,當新情況出現時,大家便發現,舊有詞彙無法描述現在的情況。

就像後世可以稱呼男導師為師父,稱呼男導師的妻子為師母,師娘,但女

導師順延下來的師母稱呼,其意便開始含糊不清,等想她丈夫該怎麼稱呼時,大家直接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了。

顯然,崔英麵對顧遲就產生了這樣的情況,她找不到合適的詞,去稱呼麵前即將成為韓尚院贅婿的男人。

但這難不倒崔英。

西漢何止是缺稱謂,還缺字呢,在大部分官吏仍舊隻能使用竹簡,必須要精簡字數來表達含義的時代,大家能給不同形態的山起出丘,陵,巒,岑,峰,峭,嶂,嶽等十幾個字來更精確形容,那麼多偏旁部首,就是用來造字的。

學識不足的崔英,並沒有造字的天賦,但她知道字是怎麼造出來的,也清楚字的含義,略微沉吟片刻,她便接著開口道:

“顧學…顧士郎?”

咦?

坐在旁邊的聞世弘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

士與侍同音,他第一反應是以為崔英說的是‘侍郎’,這是官職名,拿來稱呼顧遲肯定不對,所以聯係崔英之前他稱呼字順下來,便大致能確定是‘士郎’。

這是個從未出現過的稱呼,初聽有些怪異,但很快,聞世弘便發覺其妙意。

士農工商,士在如今代指‘官’,不必過多解釋,郎就有些不同了,它是個形聲字,由良聲從邑(阝)組成,古時用來指代宮廷簷廊,後來因為侍衛侍從都在簷廊守候,逐漸演化成了帝王近侍的官職通稱,又由於《詩經》中以良人稱呼男子,逐漸使用良音的郎字,又有了男子的含義,於是,當此刻崔英拿過來給顧遲做稱謂,它便有了多重精妙的含義。

‘郎’能明確此人男子的性彆,同時指代的簷廊近侍,與前者‘士’所指代的‘官’互相應和,又表達了其從屬的身份與‘士’的親密關係,隻可惜——

它重音了。

與尊者諱爾,皆要避之,再詞達其意,與侍郎相同,也應該避開,不然,有僭越之嫌。

聞世弘好心提醒,主動開口道:

鄙人姓聞,名世弘,幸會,這‘士郎’,可是稱呼我這顧遲好友的??_[(”

崔英麵容依舊帶著笑意,可心裡卻咯噔一下,隱約感受到了些許問題,她沒有慌,而是再次問道:

“正是,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此謂有些不佳。”聞世弘直接了當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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