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2 / 2)

明月顧我 深碧色 8227 字 4個月前

接下來的日子好過許多。

也不知是沈裕忙於政務沒空理會,還是已經忘了令她仿字的事情☆[]☆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容錦兢兢業業地練了月餘,已經能將那信上的簪花小楷仿個九成像,卻始終沒等到傳喚。

容錦初時還惦記著,可過了一個月仍舊毫無動靜,便也暫且拋之腦後了。

興許是因那位過世夫人的緣故,蘇婆婆待她的態度日益好轉,後來也準她在彆院閒逛,不必一直困在細柳院內。

隻是再外的那層大門,是出不去的。

沈裕不知因何緣故搬回了沈宅,很少再往彆院這邊,容錦不必擔憂會撞見他,更是長舒一口氣。

入夏後,陰雨連綿數日,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容錦打算給蘇婆婆繡個鬆鶴延年的荷包當壽禮,可這幾日天光不好,白日也總是昏昏沉沉的。加之時運不濟,她繡那鶴眼之時竟紮破了手,血滴滾落在布料上,格外刺眼。

她含著手指,再看這繡了大半的荷包,心疼得要命,眼皮都跳了下。

雖說是能想法子補救,可這是要給人的壽禮,沾了血總是不祥。容錦看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棄了這繡品,再重新趕一份出來。

時值黃昏,容錦倚在窗邊,借著昏暗的天光重新挑選配線,正琢磨著怎麼才能快些趕工,卻忽而有久違的聲音喚了聲“雲姐”。

容錦梳理絲線的動作一頓。

她已經有許久未曾見過商陸,再聽他的聲音,甚至都有些陌生。

見他就那麼站在雨中,渾身上下濕淋淋的,額邊的碎發被雨水黏在臉上,容錦也顧不得多想,連忙招呼道:“怎麼也不撐傘?快進來避避雨……”

“雲姐,”商陸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沒了一貫的笑意,帶著些少見的凝重,“公子找你。”

容錦的眼皮又跳了下,沒來由地想,原來方才紮破手是個不祥的預兆。

“好,我這就去。”容錦將理了一半的絲線放下,順道遞了帕巾給商陸,“去讓廚房熬些薑湯吧,雖說你習武身體好,但萬一著涼了總也難免不舒服。”

“我還有旁的事情要辦,下次會記得的。”商陸蒼白的臉上露出些許笑意,稍一猶豫,還是飛快地補了句,“公子今日心情不好,若是有什麼吩咐,你彆違背。”

容錦撐開油紙傘,抬眼看著其上自己繪的那幾片蓮葉,應了下來。

被困在此處數月,容錦將彆院裡的景致看了不止多少遍,唯有沈裕住的這片竹林未曾涉足。她踩著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一路走過來,鞋襪與裙擺都被積水沾濕,黏膩的感覺揮之不去,甚是難受。

容錦在簷下收起傘,拂去鬢發上沾染的雨水,忽而想起沈裕的腿傷。

她記得荀大夫曾經提過,說沈裕這傷在冬日和陰雨天最易複發,一旦發作起來,便如群蟻啃噬,比疼痛還難熬。

他這次回彆院,難不成是為了養傷?

可此處並沒有那股藥酒的味道,進門後,容錦甚至嗅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倒是

讓她想起初遇沈裕那夜遇刺的情形,眼皮跳得更厲害了。

雖是傍晚,但房中已經點上了好幾盞燈。

微微跳動的燭火映在沈裕那沒什麼血色的臉上,明明還是那張清俊無雙的麵容,甚至還帶了些若有似無的笑意,但容錦還是感覺到商陸的提醒——

沈裕他的心情確實不大好。

沈裕手中把玩著塊印章模樣的小玩意,漫不經心道:“我從前吩咐你的事,做得如何?”

“先前那封信,奴婢能仿得一模一樣。但若是信中未曾涉及過的字,怕是不能做到十成像。”

“寫給我看看。”沈裕坐在那裡未曾動彈,看著她鋪紙研墨。

容錦將那封信看了不知多少遍,哪怕已經月餘未碰,但仍舊清清楚楚地記得其中瑣碎的內容,不僅可以倒背如流,甚至還記得哪處出了筆誤。

被沈裕這麼盯著,她初時還有些慌,但動筆之後反倒不緊張了,寫得也越來越流暢。

而沈裕也並沒等她將一整封長信默寫完,看了會兒,便叫停了。

“還算湊合。”沈裕言簡意賅地點評了句,又吩咐道,“去撿回來,將那紙上的內容,用你練的字重抄一遍。”

容錦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角落裡竟有個紙團。看起來像是沈裕寫了什麼不滿意的東西,所以揉成一團,隨手扔開了。

可眼下卻又再次後悔。

容錦滿是困惑地撿起那被揉得皺皺巴巴的紙團,展開,隻見其上的字跡龍飛鳳舞,淩亂得不似出自沈裕之手,但細看筋骨卻又確實是他的手筆。

及至借著燈火看清內容後,容錦一時竟忘了規矩,難以置信地看向沈裕。

而沈裕懶散地靠著圈椅,似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反應,嗤笑了聲。

“奴婢……”容錦跪在地上,心中顛三倒四的說不清楚,不知是該為自己的冒犯請罪,還是想法子推脫。

從一開始,沈裕令她仿寫那封家書開始,容錦就知道八成是有所圖謀,可怎麼也沒料到他會這般……

膽大妄為。

那張被揉成一團的紙上,看起來就像是另一封“家書”,以那位不知名夫人的口吻寫給自家長姐,看起來是抱怨,但字裡行間透漏了夫婿有通敵之嫌。

在看完那一刻,容錦就反應過來,沈裕是想要用這封偽造的信來排除異己。

可他何至於此?

容錦從前聽過茶樓說書先生戲說沈相舊事,雖知道必定有所誇大,但心中也覺著他是個殊為不易的英雄。哪怕黎王府那夜後,她知道此人並非麵上看起來那般溫文爾雅,也會心生畏懼,但從未想過他會用這般陰狠的手段栽贓陷害旁人。

以他如今的權勢地位,要什麼有什麼,為何還要如此?

震驚之後,容錦又惶恐起來。

她知曉了沈裕的打算,窺到了他不為人知的一麵,若是不順從,會如何?可就算她昧著良心順從了,今後就一定能活嗎?

其實那個春雨夜,她亦步亦趨地跟在沈裕身後,得以穿過黎王府深宅大院那數層門時,有那麼一瞬曾覺著自己逃離了地獄。

直到如今,在這個雷雨交加的夏夜,才知道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