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1 / 2)

明月顧我 深碧色 7436 字 4個月前

第34章

興許是因著身體的原因,又興許是性情如此,沈裕大半時間總是神色寡淡,仿佛對什麼都興致缺缺。

這麼久以來,容錦還是頭回見沈裕這副模樣。

驚訝之餘,又難免有些好奇,不知究竟是有什麼好事發生,竟值得沈裕期待。

雨水跳珠似的砸在畫舫的船板上,甚至有些許濺入船艙。

沈裕素來不喜下雨天,這回卻一反常態,瞥了眼被雨水濺濕的衣擺,眉頭皺都沒皺,也沒打算避開。

碧玉般的湖水籠罩在雨幕之中,一望無際,叫人生出錯覺,仿佛天地之間隻餘了這麼條畫舫。

小幾上擺著精致的糕點,杯中茶葉舒展,氤氳出淡淡的清香。

容錦隔著竹簾,聽雨水落在湖麵,心情大好,若不是顧忌著沈裕還在,怕是已經抱著薄毯躺下了。

沈裕見她倚在竹簾旁,自言自語地念叨了句,問道:“說什麼?”

驟然被問道,容錦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含笑道:“奴婢想起從前替人抄書時見過的一句詩,說是,‘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容錦並沒正經開蒙念書,識字、寫字,皆是從佛經開始的。

她那時替書坊抄書,不少內容、典故其實都看不大明白,也隻想著儘可能地多抄些,多賺點銀錢,不求甚解。

浮光掠影似的抄了許多,記下的寥寥無幾,其中就含了這句。

那也是陰雨天,她住的屋子年久失修,隻能拿洗衣的木盆擺在漏雨處接水。

雨滴滴答答地落入盆中,擾亂心緒,害得她走神抄錯一筆,廢了已經抄了大半的那張紙,隻能從頭來過。

沈裕看了眼天色:“不巧,今夜卻是不能讓你‘聽雨眠’了。”

容錦輕輕勾著竹簾垂下的穗子,疑惑道:“公子是有什麼安排?”

沈裕未答,容錦也沒再追問。

橫豎她做不了主,蹭了沈裕的畫舫,自然隻能聽他的安排。

夜色降臨後,雨勢漸緩,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夾雜著船槳撥水之聲,畫舫逐漸靠岸。

容錦初來此地,白日尚且難以辨明方位,此時就更是兩眼一抹黑,亦步亦趨地跟在沈裕身後。

沈裕輕飄飄地上岸,她稍稍撩起裙擺,顫顫巍巍地跳下被水波推的搖晃不止的畫舫,險些沒站穩。

還是沈裕扶了一把,又順手將一頂鬥笠扣在了她頭上。

容錦抬手將鬥笠扶正,眯了眯眼,這才發現岸邊還站著兩人,仿佛已經在此等候許久。

他們誰都沒開口,無聲無息地走著。

下過大雨的山路泥濘難行,容錦拎著被積水打濕的裙擺,抿了抿唇,也沒出聲,踩著沈裕留下的腳印前行。

沈裕並未透露他的安排,可值得他這樣大費周折的……

容錦原本的愜意與閒適蕩然無存,心漸漸提了起來。

走了不知多久,遠處隱

約有亮光。

容錦此時的鞋襪已經沾濕,踮了踮腳,見著了一處蕭條、破敗的寺廟。

前朝那位靈帝尚佛,對僧侶多有寬待,以至那幾十年不知添了多少座寺廟,又在後來的戰火之中殘損大半。

百年前太|祖令人建造南林行宮,山麓劃為皇家所有,尋常百姓不得靠近。行宮這邊的隨從有限,灑掃宮室就已經夠麻煩,更不會在意一處破廟。

久而久之,人跡罕至。

大殿之外掛了兩盞羊皮燈籠,在這雨夜之中,映著幽微的光。

容錦放下裙擺,跨過門檻,見著叢生的雜草、斑駁的廟牆廊柱,以及……

被五花大綁丟在那裡的秦瞻。

他身上那件孔雀羽繡的袍子滿是泥濘,頭發散亂,半數浸在了泥水之中,還算俊秀的臉已漲得通紅,仿佛有許多咒罵的話被塞著說不出口。

沈裕慢條斯理地摘了鬥笠,秦瞻看清他的模樣後,立時奮力掙紮起來,嗓子裡發出沉悶的聲響。

“世子總是有這麼多話要說,”沈裕拂去肩上的雨水,語氣溫和,“我喜靜,不耐煩聽人大喊大叫。”

秦瞻身邊那黑衣勁裝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扯著他的頭發,將人半拎了起來,冷聲道:“世子聽明白了嗎?”

秦瞻疼得說不出話,勉強點了點頭。

等沒了塞嘴的布,他先是俯身咳了會兒,吐出一口血,這才向著沈裕道:“你瘋了不成,敢對我動手……”

沈裕眉尖微挑,仿佛聽了句蠢話:“你們不是早就已經下手了嗎?”

秦瞻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侯府確實想壓製沈裕的權勢,可誰都知道,到這種地步是沒法一擊必殺的,得先剪其羽翼,徐徐圖之。

沈裕入朝這麼些年,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

秦瞻自恃侯府背後有聖上與太後,還曾想過,沈裕興許會低頭讓步,從今往後在他麵前隻有低聲下氣的份……

可沈裕非但沒有低頭,竟敢如此。

“你將我綁來,要做什麼?”秦瞻終於從沈裕那平靜的目光中窺見了危險的氣息,不自覺地向後縮著,“沈裕,我可是清和侯府世子,你若真敢傷我,聖上必定會讓將沈氏抄家滅族……”

聽到“抄家滅族”四字時,沈裕輕笑了聲。

容錦袖手而立,垂眼地上狼狽不堪的秦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