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腐草為螢05(2 / 2)

所以現在她鐵了心要把他貶回人群之中,給他貼好標簽——諸多會受她吸引的異性中的一員,她可以和他度過快樂的時光,但那不會有任何更深的意義。

艾蘭因看了她很久,抓著她的手指突然鬆弛,轉而緩慢地在她腕骨上打轉。他缺乏起伏地說道:“你對自己很沒信心,不敢對我有任何留戀。”

安戈涅安靜地回望。

下一刻,艾蘭因忽然笑了。

不是淡淡的文雅微笑,是應承下挑戰時充滿攻擊性的笑,罕見地露出了牙齒,眉目輪廓擴張,睜大的雙眼像含著兩捧映在刃麵的雪光,明亮得能直擊心房。

“Alpha和omega互相吸引,這沒錯,但我想這麼做,未必一定是因為我是個alpha.”

他把她提起來,輕鬆地放到他處理公務、也給她上過課的同一張長桌上。

桌麵的東西不多,一摞珍貴的紙本、有古典韻味的紙質筆記本和書寫用具、一對艾蘭因家徽上見過的奇怪動物擺件,還有幾封扔著不拆的實體邀請函。

安戈涅隨手拿起一個信封看,要念出某慈善活動舉辦人的名字,但從第一個音節就被吞下。

艾蘭因是不是有特殊的異食癖啊,她腹誹,就愛吃她到嘴邊的詞語。

她摸索著去拽他層層疊疊的華麗領巾。可能力氣大了點,又或是昂貴的布料過於嬌氣,嘶啦一聲,織物崩裂,絲縷未斷的線纏住她的手指,一時掙脫不開。

艾蘭因歎了口氣,將她的指腹從絲線裡解放出來,哄小孩似地把不成形的領巾放進她手裡。而後,他利落扯開總是嚴嚴實實扣到最上端的衣領,重新俯下來。

他猛地停下,對眼前的光景似笑非笑地評價:“他是狗嗎?”

安戈涅選擇不回答。十秒過後,輪到她問:“你是狗嗎?!”他也不答話。

片刻無言。

安戈涅首次進這間書房就覺得艾蘭因的辦公桌格外大,或許因為進門第一眼就會看到這件家具,有必要給訪客一些視覺上的震懾。

但放置後背還是略顯局促。

桌上的物件裡,首先被安戈涅不小心擠下台麵的是實心的動物擺件。地麵鋪著柔軟的淺紫色地毯,張牙舞爪的奇獸雙雙落地時,隻發出一聲悶響。

下一個是整齊地堆疊起來的書本。不知從哪一本開始失去平衡,搖晃了兩下,整堆便如高塔般轟然倒塌。

其中某本厚重的連帶著把墨水瓶和筆也推到了地下。

“有東西砸了,管……家不會來?戒指……”安戈涅胡亂抓住手邊的邀請函,厚實的紙張皺出深痕。

“不會。”艾蘭因抽手看了看,若有所悟地抬了抬眉毛,一直戴在手上的戒指在燈光下閃爍著潤澤的光亮,異彩欲滴。

這枚銀色戒指的戒

麵樸素,

隻有一枚表麵光潤的圓形寶石,

黑色,在燈下看有深空般散逸的光點在內部緩慢地遊弋,仿佛堅硬外殼的內部是液態的流心。

它是艾蘭因身上為數不多的深色物件,大多數時候藏在了衣袖邊緣垂落的褶皺深處。艾蘭因不喜歡和人有太多肢體接觸,讓他有必要屈尊握手歡迎的對象也很少,因此甚至不少人根本不知道他戴了這麼枚飾物。

但安戈涅知道。

她一度很好奇過這枚戒指的來曆,也想象過這枚神秘寶石的觸感。但她到底沒能鼓起勇氣,請艾蘭因摘下來給她玩。

來曆還是不清楚,但另一個謎題的答案她倒是知道了。

這石頭不算冷,卻不會因為環境溫度變化而暖化,始終維持著鮮明的涼意。

艾蘭因戒指褪到一半,忽然停住了,看向她,一副征詢她意見的樣子。

安戈涅白他一眼,看他的表情,她很難相信他是真的忘記了。

但在艾蘭因接近冷酷的細致和忍耐麵前,這個小插曲也很快變得相對不那麼重要。細致是對她,忍耐是對他自己。安戈涅開始還刻薄地敬佩他的定力,但嘲諷的念頭也在從頭發梢延展到腳趾的正向反饋信號下消解。

閾值仿佛不存在,一次又一次突破,直至大腦分不出任何餘力思考。

視野裡從天花板的浮雕變為空空蕩蕩的桌麵。是艾蘭因慣常坐的位置看得到的景象。

艾蘭因從後貼著她的耳朵說著什麼,安戈涅沒聽清楚,下意識地抓緊了椅子扶手。但即便不那麼做,她也不致於滑到地上去。

他好像歎了口氣,把她從膝上抱起來。

書房有直通宅邸主人起居空間的密道。並不令人意外,但這是安戈涅第一次見識到。

“喝點水。”艾蘭因說。

安戈涅出神地盯著在視頻通訊背景裡短暫見過的帳子,水杯塞到她手裡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等她補充完水分,杯子被隨手擱到邊上,她才忽然意識到,雖然感覺仿佛已經過去了很久,但她的信息素還是原來那樣。

看著艾蘭因再次俯身靠近,她這次是非常真誠地說:“你也太能忍了。”

他一本正經地和她說起節製的道德哲學:“節製是在為自身累積獎賞。壓抑越甚,等待的時日越久,自枷鎖中釋放時獲得的至福越強烈。”

結合語境,總覺得這話在罵她。但她懶得計較。

安戈涅推了一下艾蘭因的肩膀,伸手把他束起的長發撥到前麵,而後抓著發尾玩了一陣。

他綁發的緞帶似乎永遠不會散開。安戈涅觀察過發帶顏色,試圖歸納和艾蘭因心情的關聯,結論是毫無規律。

不論是觸碰他的頭發,還是試一試這緞帶是不是打的死結,她想那麼做都很久了。可現在,兩件事都可以做到,她卻生出暴食般滿足所有舊日夢想的荒謬感覺。

因為已經是過期的願望,即便實現,恐怕餘味也很糟糕,隻有空虛。

艾蘭因默然注視她良久,這目光讓她感覺自己是透明的,可看穿又怎麼樣呢。

最後,他終於開口:“要解開嗎?”

安戈涅輕輕應了聲,拈住緞帶末端用力向外抽。

柔順亮澤的銀發一瞬間披散,垂落到她身側,像降下的簾幕,而後在虛構的清風中,來回搖曳起來。

安戈涅抓住其中一縷,又鬆開了。

幾乎立刻,空出的指縫再度充盈。無論看起來還是碰上去都養尊處優的手指扣緊,再扣緊。

這或許就是艾蘭因對她放手姿態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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