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廠房招工 鬨翻的輿論(1 / 2)

六月中旬, 漠南蒙古的羊毛廠與羽絨棉生產廠正式建成。

老五、老九遵從他們汗阿瑪的意思,優先從科爾沁部挑選了一批身子健壯, 手巧的蒙古少女,還選了好些善女紅、未纏腳的大清姑娘進入兩處大廠上工。

這下子宛如是將碎冰塊直接“啪嗒”扔入了滾油鍋,在蒙古諸部與京城中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

即使羊毛球和羽絨棉還沒有生產出來可以對外展示的成品,可草原牧民和大清百姓們也知道朝廷這肯定是在籌謀一件大生意!

更讓人震驚的是,挑選女工的流程還是公開麵試進行的,不限女子們的身份,隻要有紡織經驗、身子康健,通過篩選流程,都可以進入廠房中做工,離得近的可以日日來上工, 離得遠的還提供住宿, 月月能領月錢,表現良好年底還有紅包可拿。

甚至兩處廠房的管事隊伍裡也是女性居多, 巴林部的阿圖大長公主是羊毛廠與羽絨棉廠的榮譽廠長, 科爾沁部的純禧公主、巴林部的榮憲公主以及喀喇沁部的端靜公主都是兩間廠房的皇家高級管事。

韃子皇帝讓女人們外出做工?還能到朝廷建造的皇家廠房裡上工?家離得遠的女子直接住在廠房中提供的住所都行?這簡直讓人驚得目瞪口呆,聞所未聞!

雖然眾人們懂得這兩處廠房是與織造有關的, 織造這事兒比起男人們,顯然女人們更善此道, 朝廷們選取大量女工進入“織造廠”乾活, 這做法沒什麼錯誤。

可這女人們離家到廠房中上工與在家中做繡活, 把繡好、織好的衣物拖自家男人拿到外麵去售賣的性質怎麼能一樣呢?!

女人們不是在家繡繡花、照顧孩子、孝敬公婆就好了?怎麼能去皇家的廠房裡做女工,做管事,還有月錢拿呢?

這不是胡鬨的嘛!

韃子皇帝究竟懂不懂何為《女戒》?何為《女訓》啊?

當消息隨著四處奔波的行商傳到南方後,南方的一些酸儒文人們聽到這個驚世駭俗的消息,徹底坐不住了。

畢竟去年朝廷“禁纏足”的政令就狠狠的戳到了他們的心窩子, 奈何他們最重視的科舉被朝廷捏在手中,隻好憋屈的忍下朝廷的“騷操作”,沒有力量違抗,隻好在私底下罵罵咧咧地嚷著韃子們淨是會亂來。

可如今女人們做工這事兒再一次戳到了他們的眼睛,也讓這些酸儒文人們像是聞到腐肉味兒的鬣狗般,新仇舊恨紛紛湧了上來,擼起袖子洋洋灑灑地寫起了斥責的小文章:

胡鬨!胡來!朝廷怎麼能讓女子到外麵拋頭露麵的做工呢?這有違聖人禮法!有違聖人禮法啊!

民間輿論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鬨得沸沸揚揚的,一時之間“韃子皇帝、韃子皇阿哥們不通漢人文化,淨會胡來,逼著女子外出拋頭露麵”的話語再次喧囂塵上。

甚至一些腦子不清楚的文人酸儒喝醉了,還會跑到明孝陵對著洪武大帝的陵寢痛哭。

他們句句不提“反清複明”,每個行為都在叫囂著“反清複明”。

與滿洲女子和蒙古女子比起來,漢家女子們被森嚴的規矩禮教給壓迫的最深了。

漢人文人們在此事上破防是肯定的,滿人文人們雖然對此事也很驚訝,但卻未曾多說什麼,畢竟如今滿人入關才幾十年,被漢化的程度還沒那般深,未入關前的滿洲姑娘也是長在馬背上的,采集、打獵都是是各中好手。

滿人文人們理解的意思很粗淺,眼下萬歲爺在漠南蒙古建了兩座有些奇怪的“紡織廠”,可能是為了拉近蒙古的關係,特意選了身子康健的女人到“紡織廠”中上工,這嚴格意義上來說沒有損害到他們的利益,倒也一個個老神在在的旁觀著朝堂上的紛爭,還在暗戳戳的拉關係打聽想要知道皇家這兩處廠房中到底在生產些什麼?五貝勒與九阿哥在蒙古待了兩個多月了,這兄弟倆收購那麼多羊毛,動物飛禽絨毛作甚?

民間的輿論就像是夏日裡瘋長的野草,演化的愈來愈烈,康熙父子等人自然也聽到了風聲。

若是其他的皇朝八成當政者怕是還會或多或少顧及一些文官、文人的看法,朝廷的政事被一些士大夫文官們給裹挾,可清朝比較特殊,朝堂權力的基本盤在滿臣手裡,康熙親政後更是一步一步鞏固手中的皇權,進行君主專政。

若康熙未曾去過後世,聽到“韃子蠻夷”這種帶有蔑視意味的稱呼,若說心裡一點兒都不在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經過後世的洗禮,知道因為晚清的腐朽,他們愛新覺羅家早就被人給罵成篩子了。

任何事情皆是有利就有弊的,這也使得他的忍受力無形的提高了,對於從江南流傳來的一篇篇抨擊他的小文章,倒還能心平氣和的當個樂子,沒事兒批完折子翻看兩篇解解悶兒。

弘晞每日跟著他汗瑪法在乾清宮接受一對一教學,自然也瞥見了這些小文章。

瞧著在他們祖孫倆的教學休息間歇裡,他汗瑪法用手指摸著他上唇的短胡子,捧著記有小文章的宣紙冊子,看得津津有味的,以為自己聽不懂,不時還會給他讀幾句,江南文人們陰陽怪氣,拐外抹角“罵”他的話。

諸如:

【異族當政行事就是野蠻!】

【從白山黑水裡走出來的韃子們即使學我漢家文化,也隻是淺淺學了個皮毛,不通精髓!】

【又是一年炎炎盛夏,明孝陵的樹木又長得蔥蔥鬱鬱了,驅除蒙元韃子,恢複我漢家江山的洪武老爺子啊!】

【……】

【……】

聽著這些分分鐘就能觸發“文字獄”的小文章,坐在圈椅上、兩條小短腿懸空的弘晞就不禁小身子一抖,從額頭上滑下來幾道黑線,有種想要腳趾扣鞋底的尷尬。

如今的民間輿論,讓他不得不想起上輩子他四叔上台後為了和一個宣揚他得位不正有十項罪狀,名叫“曾靜”的書生“辯論鬥法”,親自擼起袖子給自己站台,洋洋灑灑的寫了一本《大義覺迷錄》,讓底下人刊發,還到處對著大字不認識一個的普通老百信宣傳,講解他的書裡寫得內容究竟是個什麼意思,憑一己之力將他寫的這本書給變成了雍正一朝的暢銷書。

他四叔本意是想要談華夷之辯,訴說愛新覺羅家的江山取自於明末作亂的流寇,而非取自於明朝,並且還心心念念著給自己反黑,想要以此來駁斥曾靜宣揚他“得位不正”,“謀父、逼母、弑兄、屠弟”等十項罪狀都是假的!

他的年號“雍正、雍正就是雍親王得位之正啊!”

故而他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寫了一本書,逐條駁斥他莫須有的十條罪狀。

“謀父?”這怎麼可能呢?先帝在世時甚愛朕這個四兒子,當時先帝駕崩時,暢春園那晚多麼混亂,爾等是不知道啊,巴拉巴拉。

“逼母?”不可能!絕不可能!這純屬造謠!朕多麼孝敬朕的皇額娘烏雅氏啊,她生病了,朕親自給她喂藥,衣不解帶的陪侍在病榻旁,巴拉巴拉。

“弑兄?”這更是無稽之談了!你們可是不知道,直郡王與廢太子,朕的大哥、二哥他們倆辦出來多少荒唐事啊,可真真是傷透了朕皇考的心啊,巴拉巴拉。

“屠弟”這條朕不反駁但也不接受!爾等怎麼會知道,阿其那、塞斯黑他們倆哪有半分好臣子的模樣,有違臣子之道,朕就是想要收拾朕這倆逆弟!可朕實在是太倒黴了,還沒等朕動手殺他倆呢,他倆就先一步在獄中暴斃了,這怎麼能怪到朕頭上呢?巴拉巴拉。

還有朕怎麼會“好色”呢?朕與皇考的和妃怎麼會有染呢?宮規森嚴,朕與和妃平素裡都基本上見不到麵呢!你們給朕扣這頂大帽子,你們有證據嗎?你們心不痛嗎?!

再者朕怎麼“誅忠”了?朕誅殺的是奸臣啊,你們是不知道隆科多這廝與年羹堯這廝有多過分啊,巴拉巴拉。

後世的人都知道妄圖操作輿論的人最終都會被輿論反噬。

他四叔憑著“朕就是這樣的漢子”,挖空心思,特意寫了一本書來給自己“反黑”,琢磨著朕都這般真誠的與百姓們掏心掏肺的講清楚了,他們肯定就不會抓著一些莫須有的事情來“黑”朕了吧?

可他哪曾想到《大義覺迷錄》刊發下去後,廣大百姓們對他的“華夷之辯”沒有半絲興趣,普羅大眾們全都開始“奉旨”吃皇家精彩的各種大瓜了。

什麼?皇帝老爺家爭奪家產的事情如此激烈,嘖嘖!九龍奪嫡?玩得真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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